清平梦华录 第221节
作者:
非天夜翔 更新:2025-09-26 10:01 字数:3722
它飞向敕勒川,在那里酿成了一桩屠村惨案。
项弦疑惑道:“难道咱们斩了巴蛇的身躯,反而是帮了穆天子,削弱巴蛇的力量,让他得以召唤地魂回归?”
萧琨说:“巴蛇的妖力大部分在肉身上,你也可以认为,我们削弱了它。”说着他做出了一个手势,说:“利弊参半,达到某种平衡。我猜他一直在寻找彻底吸收两大妖王的办法。”
那么事情就变得明朗起来了,首先穆天子分魂予巴蛇、黑翼大鹏身上,而在分魂状态下,他显然无法完全驾驭这两大妖王,导致它们带着穆天子的魂魄脱离掌控。
这是一个拉锯的过程,也许穆天子的魂魄碎片有时占到上风,但大多数时候无法将巴蛇与黑翼大鹏召到天魔宫。
在上一世,天魔宫崩毁瓦解后,他们成功驱魔,亦除去了穆天子的命魂本身。
于是余下的两魂约束力减轻,发生了某种奇特的变化,巴蛇与黑翼大鹏朝着彼此赶来,再一次融合,诞生为新的天魔。
萧琨说了猜测,项弦大致理解。
“现在知道了,”萧琨朝项弦说,“在迎战黑翼大鹏时,我们得彻底驱散它,不要让它再带着修为回去,如此在最后决战时,便能轻松许多。”
“关键得怎么找到正主儿。”宝音最关心的就是黑翼大鹏的下落。
项弦示意阿黄,阿黄说:“已经让鸟儿们找去了。”
“除非它一直躲着,”萧琨说,“否则只要现身,就会有端倪,你不要着急。”
“换了你男人你也着急。”宝音嗔道,继而起身要出门去。
她本以为今天会得到少许进展,至少有个模糊的目的地,但问完以后依旧事态停滞,令她心烦意乱。
这句话说出,项弦与萧琨都静了。项弦朦朦胧胧,总觉得自己也曾失去过萧琨;萧琨则想起了上一世项弦被掳走,自己心急如焚的时刻。
萧琨说:“回来,宝音。方才我用幽瞳,在她的思海中检阅到了一个地方,兴许她有所隐瞒,抑或还有后手。”
“什么?”宝音马上警惕。
“是一个……”萧琨说,“……隐藏在荒山中的废墟?我不知道具体在何处。某一次,穆天子透过倾宇金樽来到成都驱魔司时,善于红从虚空门中窥见的景象。”
“什……什么?”宝音对此毫无了解,说,“听不懂,能不能慢点?”
项弦:“穆天子透过一件法宝来朝部下下令,这件法宝能穿梭空间,打开时产生一个门洞,他从门洞内穿过来,到你面前,你便偶尔能看见门洞后面的景象。是这样罢?等等,我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项弦也变得混乱了。
“对。”萧琨说,“以往虚空门内,景色俱是天魔宫;唯独那一次有所不同,所以善于红留下了特别的记忆。”
宝音:“更听不懂了!能直接说结论吗?”
“一个废墟。”萧琨仔细回忆着从善于红意识中窥见的景象,说,“不像南方也不像北方,一片荒芜,靠着某座山,像个废弃的、很有些年代的古城。”
宝音:“很好,真是太详细了呢。”
项弦:“不是已经在帮你找男人了么?他也不容易好罢?”
宝音:“行行,我一个人说不过你俩,夫唱夫随的,都这么凶。”
萧琨还在仔细思考。
三人一时静了,萧琨最后道:“是一座地上的石头城,但我不知道这与黑翼大鹏有多大关系。”
“古城废墟?”项弦说,“在江南?”
“不。”萧琨说,“我看见了黄河,应当就在黄河沿岸。”
项弦找出驱魔司内的地图,摊开,范围虽已缩小,黄河沿岸历两千余年,河套地区更有林林立立上百个古城,以人力搜索极不可行。
得到这个消息后,项弦令阿黄号令鸟儿们搜索,又圈出几个可能的地点,说:“最大的问题就是,这家伙会飞,打不过就跑。”
“是,”萧琨也十分头疼,说,“得做好飞行战斗的准备。”
项弦:“须得先找心灯么?”
萧琨与项弦对视,说:“我相信哪怕没有心灯,咱俩联手也能挫败它,又有潮生与宝音,咱们现在不缺战力,缺的是有效配合。”
上一世他们面对黑翼大鹏已差点获胜,关键在它最后飞走了。两人商量来商量去,依旧没有确切的头绪,但阿黄已发动鸟儿伙伴们去搜寻,只得在司中等待消息了。
以项弦的脾气,既然回来了,着急也没用,不如先在开封好好过年,晚上去八大楼里吃吃喝喝,再逛几天夜市,年后又得出去任劳任怨地干活儿。
宝音却只住了一天,便在房中收拾东西。
“你又去哪儿?”项弦无意中瞥见宝音在卷铺盖。
宝音:“找人啊,求人不如求己,有了地方,沿黄河一路过去就是了。”
项弦在榻前坐下:“我已经让阿黄派鸟找去了,你连这几天也等不得?”
“那是我的未婚夫,弟弟。”宝音看着项弦,耐心道。
“你从室韦南下这么久,不也过来了。”项弦与宝音虽初识,说话吵吵闹闹,却半点不讨厌她。北方人大多豪爽,彼此直来直去,也从不觉得对方无礼。
“我一直很心急,”宝音解释道,“一天不找着青山,我不知道他在受什么折磨,梦正在消失,万一他被黑翼大鹏完全吞噬,杀了它又有多大用处?我的人终归是回不来了。”
“我还有件事,找你帮忙。”项弦正色道。
“废话少说,借我点钱,”宝音手指搓了搓,“快没钱喝酒了。”
项弦:“你男人被魔鹏吞了,你还有闲心思喝酒?”
宝音:“借酒浇愁懂不懂?要不是有酒,我晚上都担心得睡不着!”
项弦只得取出银两给她,宝音说:“谢了,祝你们两位好心人百年好合,走了。”
“哎等等!”项弦跟在宝音身后,说,“我还没说什么事呢。”
“老娘没心情,”宝音说,“得救到我男人再说。”
项弦:“苍狼与白鹿,能让人想起前世,是不是?”
宝音脚下不停,问:“谁告诉你的?”
“我认真的。”项弦说,“不帮忙是罢?把钱还我。”
宝音看了项弦一眼,说:“这位老爷,您前生还有什么未了之愿吗?”
项弦迟疑不定,而后道:“我总觉得……许多事仿佛发生过,你有这种感觉吗?而且为什么,萧琨总像什么都知道一般?”
宝音满脸疑惑,突然灵光一闪。
“啊,这样啊……”宝音恍然大悟,说,“难怪我怎么觉得梦里的事都能串起来呢。”
项弦:“??”
宝音喃喃道:“我明白了。”
项弦:“明白什么?”
宝音:“没什么。”
项弦:“………………………………”
宝音停下脚步,看着项弦,末了叹了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光靠我办不到,”宝音说,“必须青山也在,还得是我俩相信彼此,才能协力施法。不过,老弟,你当真要想起前世?”
“是。”项弦说。
宝音认真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为什么不活在当下呢?”
项弦低声道:“我总觉得,萧琨承担得太多了,他承担得多,因为他知道得多,总归得有人与他一同分担。”
“项弦!”萧琨的声音传来,“你在做什么?”
项弦但凡不在身边,萧琨便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怎么去了这么久?做什么去了?他决定去看看。
“项弦?”萧琨找来了。
“我在挽留她。”项弦马上改口。
萧琨与宝音对视,宝音表情复杂,而后笑吟吟地抱拳,说:“我先走啦。”
萧琨没有出言留宝音,宝音离开驱魔司,项弦眉头深锁。萧琨又说:“随她去罢,你若被抓,我比她还着急。”
项弦:“那你可得庆幸我武功盖世,不至于被抓。”
“那可说不定。”萧琨说。
“别乌鸦嘴啊。”项弦警告道。
是夜正值小年夜,开封下起了小雪。揽月楼里,项弦吩咐乌英纵前去备席,一来回家接风;二来顺便庆祝驱魔司有了新的司使。面对萧琨,他不禁感慨良多。
“自打师父去世,”项弦举杯,说,“驱魔司就再也没人能替我拿主意了。”
“你是小孩儿么?”萧琨说,“凡事还要人替你拿主意?”
揽月楼中所上之饮食俱是萧琨记忆中的模样,凭栏望去,他常有种不真实感,仿佛前世诸多回忆,俱化作一场朦胧的梦。
潮生第一次来,一切似曾相识,那兴奋感也似曾相识,唯独美中不足的,就像缺了好几位朋友一般。所幸有乌英纵在,冲淡了美景与盛宴中的淡淡惆怅。
“尝点这个羹。”项弦主动替潮生舀了羹。
潮生说:“要是人再多点就好啦。”
萧琨答道:“慢慢地,找到同伴们,人就多起来了。”
大家对萧琨而言,意义却显得不一样,毕竟只有他带着从前的记忆,每个人都是他的故友。
片刻后,楼下变得热闹起来,有乐师在各大楼中往复奏曲,带着舞姬前来跳舞,潮生便快步下楼去看热闹,乌英纵也跟着去了。
“副使,”萧琨说,“喝酒。”
项弦倚在栏前,心不在焉地朝萧琨举杯,眼中似笑非笑,望向萧琨。
“怎么?”萧琨问。
酒楼中灯华之下,萧琨一身项弦的官服,英秀无俦,又有一身在大辽皇宫中历练出的、自然而然的气势。
他与我真般配。项弦这些日子里,始终存着这个念头。与女子结婚也好,与男子结契也罢,江东人常说的两个字就是“般配”。项弦小时候也想过,自己会与什么样的人一同成家立业?
天底下要找到般配的人不容易,尤其对他而言。而眼下坐在面前的萧琨,正是最般配的。
项弦有时想点评他几句,却因自己正是他的意中人,萧琨性情又执拗,随口一说他便会当真,又要东想西想的。
“你是不是有话想说?”萧琨倒看出了项弦几分眼神。
“想逗你玩,”项弦随口说,“就怕你当真。”
萧琨迟疑片刻,试着把手放在项弦的身上,说:“我这人凡事容易当真,你别胡乱逗我。”
项弦当即大笑起来,觉得萧琨实在太有趣了。两人都有了几分酒意,项弦任他搭着自己的肩,若萧琨这时大着胆子亲上来,项弦说不定就接受了,兴许还会回亲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