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梦华录 第268节
作者:非天夜翔      更新:2025-09-26 10:01      字数:3694
  萧琨:“既然关上了大门,你的小妖怪们,又是怎么把我带回来的?”
  九尾天狐走下王座,来到他的面前,它的身躯显得相当庞大,注视萧琨,一根尾巴从身后探来,轻轻拂过他的脸,双目间现出狐类狡黠的笑意。
  “不告诉你。”狐面现出几分妩媚,柔声答道。
  自唐时,这只大妖怪便遁居此地约三百岁光阴,诸多小妖在她面前从来便是毕恭毕敬,唯独这半人半尸的青年男子,说起话时显得稀松平常,似乎也是名实力对等的大妖怪。
  萧琨虽半脸尽毁,身体破碎,双目蕴含幽冥蓝光,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令狐妖不禁心生怜惜,仿佛面前这男人是从黑暗与深渊中爬出来,身负绝艺一般。
  九尾天狐转身回到王座上,双爪搁在下巴前,淡淡道:“反正你现在走不了,我救了你的性命,你总得为我办点事儿,还了这桩因果。”
  萧琨心道这实在算不上救我性命,你若不捡我回来,我自然也能缓过来,这时候说不定我已经找到项弦了。
  但他依旧道:“所以?我该做点什么来报答?”
  九尾天狐想了想,说:“你会什么?”
  萧琨想了想,答道:“我学过打铁。”
  “那就去打铁罢。”九尾天狐懒懒道,“带他去地脉熔炉那儿,给我做把匕首用用。”
  于是有妖怪过来,示意萧琨跟他走。妖怪带着萧琨沿深邃的楼梯,走向地底。
  带他进入圣地的黑熊说:“这小子的眼睛是蓝的呢!”
  “那是幽瞳。”九尾天狐说,“拓跋焱手下,有个叫景翩歌的鬼王,就是这副长相。他们已经有很久不曾进过中原了,与咱们圣地里的鬼王是两个派系。”
  “该不会就是那家伙罢?”黑熊说。
  “不可能。”九尾天狐随口道,“你觉得他像尸鬼王吗?”
  黑熊看萧琨也不像,说了这半天,竟无人问他名字。片刻后黑熊又说:“会不会是他们家的太子?”
  “唔,”九尾天狐陷入了沉思,“来到中原所为何事,当真只是找人?算了,不重要。”
  襄阳城中,桐柏山下。
  项弦与沈括师徒二人从客栈内出来,一副头疼欲裂、东倒西歪的模样。
  沈括开始摸腰包结房费,项弦说:“我这儿有。”
  沈括宿醉未醒,说:“这是什么铜钱?有银子么?”
  项弦换了碎银给他,沈括满脸疑惑,端详手中那五十年后的宣和通宝,说:“给我罢。”
  项弦随手示意沈括收着就是,倚在客栈外柱子前。昨夜两人边喝酒边谈论法宝、仙术、世间万象与天地奇遇,足足喝了二十坛女儿红,这会儿已经快魂魄升天了。
  片刻后,沈括又带着他去集市,点了酸梅汤喝以醒酒。吃过早食,项弦才好受了些。
  “你这个事情,很麻烦。”沈括神色凝重,说道。
  “是,大哥。”项弦显得很烦恼,昨夜他朝沈括大致说了经过。为了不引发过于混乱的变数,项弦绕过后世发生的一系列事,也没有告诉这个时代里的师父,自己是穿梭时空回来的。
  但他朝沈括详细解释了,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叫天魔宫,隐藏在倾宇金樽所制造的罅隙之中,魔王名字叫穆天子,乃是古时的周穆王姬满。他已蛰伏数千载,搜集戾气以供天魔转生,即将在最近入侵巫山圣地,夺走巴蛇与瑶姬的魔种。
  至于喝醉以后,项弦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说胡话,但看沈括这模样,估计自己说胡话那会儿,沈括的意识也清醒不到哪儿去,倒是无所谓。
  “所以你要去巫山圣地,”沈括说,“等待穆天子前来。”
  项弦说:“这会儿穆天子没有魔种,还算好打发,到时把他给斩了就是。还有,我的契兄弟萧琨也会帮忙。”
  “唔,”沈括想了想,说,“巫山、圣地……巴蛇、瑶姬、萧琨……”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沈括原本只是在被罢官之后游山玩水,却碰上了这么一回事,而且项弦背着智慧剑,由不得他不信。
  “我得先去拜访师父,”沈括结了早饭钱,说,“好好聊聊。”
  “行,”项弦说,“一起罢。”
  他也没见过自己的师祖,当初拜入沈括门下时,苏颂早已驾鹤西去,能再见沈括,令项弦沉重的心情好转许多。师徒二人只用了一天的工夫,便已称兄道弟,沈括又到当地官府,去请人寻访萧琨的下落,出来雇车,与项弦朝桐柏山里去。
  沈括连打包票,让项弦不要担心萧琨,定能见面,项弦却发现,随着进入桐柏山,沈括的表情变得心事重重起来。
  “沈大哥?”项弦问,“怎么?不舒服?”
  沈括意识到自己脸色不对,被看出来了,旋即哈哈一笑。
  二人来到了一处竹林前,门口两尊石狮子见他前来,当即道:“有人来啦!有人来啦!”
  左边那尊道:“大师!逆徒上门啦!”
  右边那尊道:“还有个人呢!背着一把剑!”
  “认得这剑么?”项弦说。
  金光焕发,石狮子登时噤声。
  沈括:“师父!我来了!”
  竹林深处并未回答,项弦朝内张望,片刻后朱门自行敞开,不闻招呼,沈括便示意项弦,两人入内。
  “到外头去!!”只听一声怒吼。
  沈括马上跳到门槛外,项弦登时一脸不知所措。
  “跪着!”又是一声怒斥。
  沈括干净利落,一掸袍襟,原地“咚”地跪下。
  “你还有脸来?”一名五十来岁的中年人站在院中,怒气冲冲,想必就是苏颂。
  “徒儿错了。”沈括答道。
  项弦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看看沈括,又看苏颂,最后也只得在沈括旁边跪下,沈括忙起身拉项弦,说道:“老弟你不用跪。”
  “给我跪好了!”苏颂又道。
  沈括犹如耗子见了猫,恭恭敬敬,服服帖帖。
  苏颂朝项弦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又摆摆手,示意“你请便就是”,毕竟客人上门,从没有让客人跪着的道理。
  项弦胆战心惊,以嘴型道:“怎么办?”
  他不知道沈括犯了什么大错,一来就挨骂罚跪。沈括却很规矩,双目视线落在鼻尖,没有与项弦说话。
  项弦:“……”
  项弦进去也不是,走也不是,寻思半晌,迈过门槛入内。
  苏颂发过火,转身走了。
  “我去给你求情。”项弦朝沈括小声道。
  项弦贴着墙边,小心翼翼,朝侧院里看。
  侧院中放着一个木制的机关鸢,机关鸢全身诸多齿轮、机括等物,展开了皮制的双翼,苏颂正在想方设法,将几个零件分别安插进去。
  项弦刚进侧院,苏颂便看了他一眼。
  “师……苏……大师?”项弦说。
  苏颂没有搭理他,只调整几块木块,“唔”了一声。
  木块上绘有符文,拆一便不得不改全局,项弦站在一旁看,片刻后说:“让它飞起来不难,飞个十天半月的不容易。”
  苏颂说:“想弄个坐骑玩玩,奈何去外头抓会飞的,驮不起人,吃得也多。古时常有遁天梭、辟地舟,如今都失传了,当真可惜。”
  “我懂。”项弦想了想,躬身钻到机关鸢下,说,“兴许你将阵眼改个方向,这处灵力便能通彻……我来试试。”
  “唔?你学过机关术?”苏颂背着手,看见项弦背后那智慧剑,便伸手握住剑柄,将它抽了出来。
  从未有人上来两三句话就动手抽走他的智慧剑,换了寻常人项弦当场就要将对方揍死,奈何苏颂是他师父的师父,虽不曾见面,他少时却常听沈括提及师祖之风采,一见之下毫无防备心,乃至一转头,智慧剑已在苏颂手中。
  苏颂:“?”
  项弦:“没……没什么。”
  项弦暗道真是太唐突了,但这习性,师门中简直是一脉相承。
  “山海与明光啊。”苏颂右手竖持智慧剑,左手搭在剑身上,依次抚过数个符文,及至仰望天际,说,“多少驱魔师的梦中神兵?年少时我也只想要这么一把剑。只可惜了!持剑者当不上,守灯人也当不成。”
  项弦正忙活,随口道:“持剑者有什么好当的?”
  苏颂蓦然大笑,将剑尖朝下,说:“很有意思,你是项家传人?”
  “是。”项弦叹了声,“这把剑当真给我带来了诸多劫难。”
  “兴许只因你生来应劫。”苏颂端详项弦的身影。
  “好了。”项弦调转完机关鸢腹下的法阵,将剩下的木块拼合,接过智慧剑还负于背。
  苏颂做了施法手势,天地脉的流动产生了奇异的变化,那机关鸢汲取了苏颂法力,竟全身符文亮起。
  苏颂:“只要给它一点小小的推动……”
  紧接着,随着苏颂一手送出,机关鸢开始扑扇翅膀,项弦躲闪不及,脸上被拍了一记,现出红痕,苏颂又大笑,显然十分高兴。
  “你过来!”苏颂朝前院嚷嚷道。
  沈括出现在侧院外,指指自己,示意“我?”。
  苏颂一指机关鸢,说:“你爬上去试试。”
  “这不好吧!”项弦顿时道,沈括却示意没关系,过来爬到机关鸢上。苏颂一手施法,机关鸢平地升起,轰然疾射起飞,消失在天际。
  “哎!哎!”项弦吓得不轻,狂追出去,喊道,“师父——!师父!”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称谓,只听沈括破空大叫,飞向远方,撞进了山里。
  “这……”项弦跑回来,朝苏颂说,“师……沈大师不会撞死吧!”
  苏颂:“莫要管他。小友进来说罢。”
  项弦跟着苏颂入内,竹林深处,苏颂的住所竟是十分宽敞,有一巨大茶室,四周尽是风竹,其后又是三进的内院与雅室,四处有不少仆役,却不见妻妾。
  “苏大师,您看到智慧剑了。”项弦说。
  “唔。”苏颂将项弦带进茶室内,坐下开始喝茶,示意项弦自便就是。
  “实不相瞒,”项弦说,“我身有要务,在四处寻找一个人的下落。”
  “哦?”苏颂说,“我已不再管红尘中事,如今神州驱魔司俱由沈括执掌,就是带你来的那厮。”
  项弦点了点头,苏颂说:“他已被安石牵连罢官,想必这次回师门来,又要哭爹叫娘地诉苦,你大可不必搭理他,也莫要信他说的半句话。”
  项弦简直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