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
  沈聆试探性地唤了一声，但她发现自己的喉咙十分沙哑，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一样，沉睡了许久，浑身无力，就连说话也没有了气力。
  她咳嗽了几声，试着深呼吸了一下。
  “不着急，慢慢的。”
  吴妄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此刻，他近在咫尺。
  沈聆的思绪一下子清醒过来，她这才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他们两个身处一片深蓝色的寒潭中，周围都是白色的冰霜，寒潭中间的池水呈现出莹莹的宝石蓝。寒潭上笼罩着淡淡的白色雾气，她和吴妄身处其中，两人都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薄薄的内衬，浸泡在寒池之中，身体的线条在寒池中若隐若现。
  “啊——”
  羞耻心爆棚！
  沈聆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她往后退了一下，但却发现自己身后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壁一般，让她退无可退。
  “怎么……”
  “这是由我的真气筑起的结界。”吴妄波澜不惊地沉声说，“你的身体受不住寒潭的寒气，师祖说只有纯阳真气能暂时帮你护住几分，否则你进入寒潭不到一分钟必将寒气入体、冻绝身亡。”
  “寒潭……”
  “这里是青城山后山的寒潭，千年冰霜能减少尸毒进入你体内的速度。你曾经被厉鬼所伤，你右肩的伤口有尸毒，这也是你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吴妄解释道，“把你带来寒潭，是想借助千年寒冰减缓尸毒在你体内蔓延的速度，之后要用刀挖去你肩上的烂肉，这样才能治好你身上的伤。”
  伤口？
  尸毒？
  沈聆迷迷糊糊的，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不过，她皱着眉头感受了一下，确实，最近隐隐约约疼痛加重的伤口，她隐忍许久，在进入寒潭之后似乎真的少了几分疼痛的感觉。
  “这是在你第一次祭魂的时候，那只厉鬼在你身上留下的伤口，它同时在你身体留下了尸毒，这次进入了厉鬼的幻境里，你的身体虚弱，受不住尸毒后就陷入了昏迷。”吴妄停顿了一下，“不过你放心，我师傅说按照我刚才说的方法就可以解决掉你身上的尸毒问题，只不过要受些苦头。”
  沈聆听着吴妄的解释，点了点头。
  她那原本飘忽不定的视线，在吴妄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的吴妄。
  此刻，吴妄身着的那件原本洁白如雪的内衫，已然被寒潭之水浸得不成样子，透过这湿漉漉的衣物，男子胸膛处硬朗的线条轮廓竟隐隐浮现，氤氲雾气将他清俊的面容模糊了些许，透明的小水珠顺着他的脸庞、脖颈缓缓淌下，划过胸膛，使得衣衫下的轮廓若隐若现。
  那水珠仿若带着丝丝凉意，又似蕴含着某种神秘。
  起初，她还暗自揣测着眼前这个男子或许有着一副骨瘦如柴的身躯。然而，当目光真正触及到那若隐若现的胸膛时，她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大错特错。那结实的胸肌和紧致分明的腹肌轮廓清晰可见，仿佛是精雕细琢而成一般。
  刹那间，女子只觉得自己双颊似火般滚烫绯红。
  她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地别开了眼眸，不敢再去直视那个让她面红心跳的身影。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犹如被一阵狂风席卷而过，瞬间变得空白一片，至于吴妄口中所说的疗伤之事，还有那令人畏惧的尸毒，在此刻都早已被抛诸脑后，全然没了心思去理会。
  “你……你师傅又是哪个？”
  “就是你在幻境里听到的那个老头的声音，就是我师傅。”吴妄像是粗神经地没有发现女孩的脸红，岔开了话题，“师傅说，要在这里三天三夜，目前已经是第三天了，应该是寒潭减缓了你的血流速度，配合寒性的灵元草，减轻了你身体上的尸毒，所以你才醒了过来，待会儿我带你去见我师傅，他答应了你外婆，会救你的。”
  “我外婆？”
  “嗯，你外婆好像和我师傅是故交，这次把你带上青城山，也是看在你外婆的面子，否则青城山是不允许女子入内的。”
  丝丝真气自吴妄的身周扩散在寒潭里，那似乎是他的修为，也是因为这真气形成的结界，才护住了沈聆的心脉，让她身处寒潭而不至于被冻死。
  一时无话，沈聆沉默着，回想起了自己昏迷前在幻境里经历的一切。
  稍稍抬起头，她小心翼翼地窥视着吴妄。
  察觉到沈聆的视线，吴妄看向了她：“怎么了？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我在想……道长，是轩辕氏的后代，那么轩辕氏……上古继承的姓氏吗？”
  吴妄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蹙起眉头。
  沈聆的这句话，似乎带着他想起了遥远的过去，那些被封存在心里最深处的回忆，没想到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被他人所窥探，甚至于，被藏在陵川市的恶鬼得知。
  “……是我太计较过去的心结了，才让它发现了我的秘密。”
  “稀血的秘密？”
  “嗯，我是轩辕氏的后代，并且如你所见，我身上流淌着的，是稀血。”
  “什么是稀血？”
  “说白了，就是类似于补品一类的东西，有钱人会吃鹿茸、人参、燕窝滋补身体，而修行之人也会寻找一些能提升修为的东西以让自己的修行事半功倍。而我们轩辕氏的血，就是能提升修为的‘补品’。”
  “这……要怎么吃啊？”
  “你看过吸血鬼的电影吗？”
  “看过。”
  “和吸血鬼差不多，他们会放出我们身上的血，每三天喝一次，一个月圆周期后，就能提升一层修为。”
  第101章 剜肉
  沈聆此前从未接触过青城山，对道家之事也一无所知，然而，自从接手阴厨之事后，她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逐渐被这些神秘之事所吸引。
  沈聆置身寒潭之中，吴妄周身张开的结界抵御了部分寒意，使得她能够冻结伤口处的尸毒，同时也不至于在寒潭中冻毙。
  “轩辕氏拥有稀血，我们的血液能够提升修行者的修为。不仅修行者，就连厉鬼、妖物也对其觊觎不已。”吴妄沉声说道，“所以，我的祖上为了减少纷争，一直隐居世外，化名为‘吴’。但不知为何，在我五岁那年，吴家村的事情暴露了，引来了仇家。我的母亲为了保护我，在我面前离世，轩辕氏一族也只剩下我一人。”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这些回忆充满了血腥，但他却以平静的语气叙述着，仿佛一个行将就木之人。
  他的眼眸中闪烁着寒光，或许是因为这些事情在他心中已经反复浮现了千百遍，他早已多次直面这个残酷的事实。
  愤怒、仇恨、不甘、痛苦……这些负面的情绪会逐渐化为平淡，最后变成心底的伤疤，经年之后，就成为了化不开的心结，那些画面会一遍遍在脑海中重复上演，而对自己的自责之情也会逐日增加。
  “那个幻境，其实你本可以自己离开，只是被自己的心结困住了。”沈聆轻声说道。
  “嗯……我寻找了很多年，都没有找到那个叫顾老五的男人。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清楚他们受命于谁。他们如同死士一般，神出鬼没，隐藏极深。师傅虽然劝我要放过自己，与其追查真相，不如带着轩辕一族的希望好好活着，但我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我会一直找下去，灭门之仇，不可不报。”
  吴妄的声音十分坚定，他像是在平淡地叙述着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
  他从来没有跟别人提到过自己的打算和往事，沈聆还是第一个让他能稍微打开心扉的人。
  “……”
  沈聆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吴妄的时候，他正在路边摆摊算命。
  吴妄从小在青城山长大，与外界的联系并不多，这是青城山对他的保护，但同时也是他寻查真相的阻碍。离开青城山后，他与外界接触甚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调查当年的真相。
  沈聆叹了口气。
  吴妄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谁看到家人死在自己面前能平静下来呢？
  纵然他当年只有五岁，但这样的画面已然给他造成了一生的心结。
  死去的人永远离去了，而活着的人，却需要一次次承受痛苦。
  但另一方面，既然对方是调查、追杀轩辕氏的人，轩辕氏世世代代都隐居在与世无争的小山村，如此隐蔽的地方都能被他们找到，可见对方绝非泛泛之辈。要找出他们的行踪并非易事。
  思考良久后，沈聆抬起头看向吴妄：“……别担心，我和你一起。”
  “你？你要怎么帮我？”吴妄微微一挑眉，眼眸中的严肃之色淡了几分。
  “我……”
  “你就算不是阴厨，也只是一个高三的学生吧。甚至比我还小几岁，你有什么人脉关系网？”
  吴妄略带玩味地看着沈聆，如同看着一只不自量力的小猫，眼神中带着几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