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者:
抱帚忘雪 更新:2025-09-26 10:32 字数:3898
“我只是自己怕闷,想出去凑热闹,”谈思琅慢悠悠道,“况且,递帖子的,也有我的手帕交,又不都是你那些同僚的夫人。”
谢璟哑然:“总之夫人还是要好生休息。”
他说得冠冕堂皇,全然不提自己这几日回府时见不到谈思琅,用晚膳时都觉得府上厨子的手艺大不如前。
到底还是怨他有那样多公事要忙,不能日日在她身边。
直到八月十四那日,谈思琅一大早便回了一趟尚书府,与家人提早吃了一顿团圆节的家宴。
谢璟又独自用了一顿晚膳。
府上厨子听谈思琅的话,还特意给他准备了荔枝肉和鱼羹。
他用得没滋没味的,想着,倒不如留在大理寺中处理事情,随便吃些干巴巴的饼。
正想着,却见谈思琅披着月色踏入屋中,她将手中的雕花食盒推到谢璟跟前:“母亲说,要让我亲手交给女婿。”
谢璟接过食盒,温声问道:“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他还以为她会在尚书府待到深夜。
谈思琅哼了哼:“父亲催得很呢。”
可不是她想这样早回来的。
谢璟笑了笑,取出食盒中的月饼,想着二人都已用过晚膳,便命下人切开,与谈思琅分食了一枚。
他方才那一点不快散了个干净。
待到八月十五这一日,谢璟休沐,谈思琅也终于无需往旁的府邸赴宴。
谈思琅睡到了将近巳时,甫一睁眼,却是见着谢璟也还躺在她身旁。
谈思琅瞪着眼看向他。
谢璟笑道:“今日是节庆,便想在第一时间抱抱夫人。”
言罢,他当真伸出手去,将谈思琅拥入怀中,在她耳畔低语:“中秋快乐。”
谈思琅努努嘴:“搞得像是生辰或是新年似的。”
不得不说,她对这样直白的谢璟,很是受用。
谢璟道:“今日傍晚有灯会,夫人可想去看看?”
谈思琅用力点头:“当然!”
梳妆之时,谈思琅与青阳说起想要在灯会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面具。
却听得木莲问道:“夫人也喜欢灯会上卖的那些面具?”
谈思琅挑眉:“‘也’是何意?”
木莲道:“要不圣上怎会说夫人与大人是良缘天赐呢?我记得,元夕那日,大人也在灯会上买了一只面具呢。”
当时她还未来栖竹院伺候,是在院中侍候花木时看到了谢大人手中的面具。
也可能是旁人赠予大人的。
但当着夫人的面,她当然要拣好听的话说。
谈思琅微讶。
谢璟竟还有这样的童心?
说来,元夕……可不是她与谢璟重逢之日么。
第35章 中秋
秋光好,爽气动幽情。
这厢谈思琅正在梳妆,正想着,也不知元夕那日,谢璟买的是一副什么样的面具。
却见谢璟捧着一只颇为精巧的宝匣进了屋。
因着晚间要与谈思琅一道外出赏灯,他今日穿着一袭赭红色的箭袖圆领袍,腰间坠着谈思琅前两日制的桂花香牌。
木莲连忙止住了嘴中的八卦之语。
谈思琅扭过头去,眸中一亮:“你洗漱好啦?”
方才晨起时,她又在榻上歪了一会儿,谢璟也不急,就虚虚环着她的腰,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说起近日京中的趣事,直至到她睡意全消。
“是,”谢璟快步行至妆台边,将手中的宝匣推到谈思琅手边,笑道:“夫人打开瞧瞧。”
好巧,夫人正在梳妆,已戴了璎珞、抹了胭脂、画好了眉,却是还未佩耳珰。
怎么不能算是他与夫人心有灵犀?
谈思琅双眉轻扬,有些好奇:“这是何物?”
谢璟道:“夫人自己看看便知晓了。”
“神神秘秘的,可不像谢大人。”谈思琅抬眼看向他。
谢璟揉了揉她的发顶。
谈思琅轻拍了一下谢璟的手背,而后微微俯首,打开那宝匣上的锁扣:“与今日的节庆有关?”
时下有情人大都是在元夕与七夕之时互赠礼物,至于中秋,则是更看重家中团圆。
宝匣打开,却见匣中安安静静躺着一对玉兔捣药式样耳坠。
制成满月般圆形的金耳钩下坠着一颗圆润饱满的红宝石,再往下便是一只白玉雕成的憨态可掬的捣药玉兔,那玉兔眼亦是用红宝石点了朱,灵动活泼,甚是可爱。
谈思琅轻轻“嗳”了一声。
好可爱!
她好喜欢。
谢璟看向谈思琅身上的衣裙,温声解释道:“我听程嬷嬷说起,夫人为了中秋,特意命人在裙摆上绣了桂宫玉兔的花样。那日路过琳琅阁,见着这副玉兔捣药的耳坠,便想着,它应是极配夫人这身袄裙、也极衬夫人的。”
“夫人可还喜欢?”他顿了顿,复又道,“我为夫人戴上,可好?”
谈思琅并未答话,只是将脸旁的碎发拨弄到耳后,又微微侧过身去。
默许之意不言而喻。
木莲见状,立刻极有眼色地退至不远处的屏风旁,并不杵在此处当个碍事的桩子。
谢璟从宝匣中取出那对耳坠,半蹲在妆台旁,倾身向前。
这是他头一回为女郎佩耳坠,怕伤着谈思琅,他很是仔细。
谈思琅的耳骨最是敏感。
谢璟没有故意捏她的耳珠,更没有忽然咬她一口。
他只是认真为她戴着耳坠。
但是,青天白日的,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耳垂时,竟比长夜之中那些缠绵的亲吻与触碰更为缱绻。
好像是耳环下坠着的玉兔真的化了形,在她心间狂奔乱撞、蹦蹦跳跳,竟糊里糊涂地撞倒了一樽醉人的桂花酿。
谢璟的手肘不经意地撞到了她的肩膀。
乱跑的玉兔突然停下了。
它在静谧的月宫之中落了一地的绒毛,挠得她心间涌起一阵鼓蓬蓬、热腾腾的痒。
谈思琅扭过头去,耳下那原本安静下来的的玉兔又毫无章法地荡了荡。
玉兔晃悠之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她心间弹奏琴曲。
……也可能是这只大大咧咧的玉兔弹的。
因为那曲子弹得乱七八糟的。
总之,那不成调的琴曲,大概是一曲……《关雎》。
谢璟仍半蹲在妆台旁。
他仰着头看她。
日影婆娑,好像有参差的荇菜在他那双沉静如渊的眼中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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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上主子不多,但到了中秋这日,气氛丝毫不显冷清;只因前些天谈思琅忙着四处赴宴,却也没忘了抽出时间,命府上的下人将谢府认真妆点一番,午后还请人来府上演了两出颇为热闹的杂戏,看完戏,又给府上下人都分了月饼、意在同乐。
往年谢璟只把节庆当作寻常对待,蔡萱寡居之后也淡了操办宴饮的心思,逢年过节,府中总是格外安静。
今日,蔡萱见着府上张灯结彩、菊花争艳,听着小丫鬟们收到月饼后的欢笑之声,竟恍然忆起谢父尚在人世时,他们一家人团圆赏月、说说笑笑的温馨,不由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
这府上终于添了人气。
她感念圣上赐婚的恩典,更珍惜谈思琅的用心。
因着要赏月,晚间的家宴是摆在花园的栖霞阁中。
栖霞阁四面通透,既能赏月,又能看花,用来摆拜月宴,自是再好不过。
除却翡翠蟹糊、清蒸螯蟹、石榴葡萄之类的时令吃食与一些寻常的宴席菜外,栖霞阁正中的八仙桌上还有四道宫中赏下的菜肴并一碟月饼。
谈思琅知晓谢璟颇得圣上看重,但这还是头一回有了实感。
往年,谈尚书也至多就得过两道御赐的菜肴呢。
她一转头,却见颇受圣上看重的谢大人正在专心拆着那清蒸的螃蟹。
他手边摆着蟹八件,动作利落,丝毫不见慌忙或是狼狈,瞧着不像是在拆蟹,倒像是在作什么风雅的诗文;唯有指尖沾染的那一丁点蟹膏与他手腕上的小痣遥遥相对,像是白玉上浸出的一点沁色。
谢璟将拆好的蟹与一小碟姜醋一并递到谈思琅身前:“夫人不胜酒力,我便差人将温酒换成了紫苏饮。”
他知晓谈思琅极爱这一口鲜美之味。
只是蟹肉寒凉,到底不能多用,由他来为她拆蟹,倒是能控制这个量。
谈思琅看着身前的蟹肉,赧然问道:“母亲的呢?”
往常在栖竹院中用膳时,谢璟也为她剥过虾。
可今日是与萱姨一起用家宴呢。
谢璟笑着解释:“母亲素不爱食虾蟹。”
言罢,他接过下人递来的菊花叶熏过的绿豆面子净了手,动作不疾不徐。
谈思琅歪着头,为他碗中添了一大勺翡翠蟹糊,笑言道:“谢大人的手可是要为圣上办事的,不然明年可没这样丰盛的菜色了。”
谢璟淡淡道:“一双手并非只能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