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者:丁栎然      更新:2025-09-27 08:54      字数:3342
  这个成光,不是他们想象中那种骗吃骗喝的样貌。他身份证显示是二十五岁年纪,但这人面容清秀,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年轻。只是脸色苍白,印堂发黑,像马上要倒下去一样虚弱。左耳戴着一个金属耳夹,但说他戴耳夹赶潮流吧,他又违和地穿着布衣、背着布袋,整个人透着一股封建又神棍的气息。
  顾恺嘉和孙天影眯着眼睛打量成光,成光警惕地看着他们,两个警察这才觉得不能用打量嫌疑人的目光,立即转成一副客户的模样。
  成光默默观察了两个人一会儿,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知道了,你们是不是算八字合婚呀?你们知道线下的价格的吧。”
  “对,”孙天影立即一副恭敬的样子,“当然知道。师傅,我们觉得线下见才比较能放心,就麻烦帮我们看下婚姻感情吧。”
  顾恺嘉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却看到自己的微信弹出孙天影发的消息:“让他算,要是不准就当诈骗犯抓起来。”
  顾恺嘉白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他俩把生辰给了成光,然后,成光微妙地笑了笑,从那个奇怪的布袋里掏出一只墨绿色的老式包尖钢笔,一张黄色的草纸,直接刷刷写出了八字:“我看看,这个没戴眼镜的帅哥,辛金生于申月,身旺,自坐偏财卯木,桃花很旺呀。盖头偏财,和父亲关系不好,缺印,和母亲缘分也不深,杀旺,麻烦事多,但好在伤官合杀且有力,能考自己的才华解决麻烦——另一位,甲木生于辰月,身弱,好在一是得了春日时令,二是杀印相生,偏印为用,解厄制化,不是被亲身母亲养大,应该是类似母亲的角色抚养,上学阶段十年正印运,大学应该考蛮好的。你俩八字怎么说呢,辛金是甲木的正官,辛金喜木为财,甲木又稍显湿冷喜火调候,互相补充,夫妻宫卯戌合——唉,但地支冲刑了两柱,唉呀,古时冲两柱可是要劝分的,但我觉得嘛,当代的观念在变化,而且比较辛金就是甲木的正牌老公——”
  顾恺嘉脸色一沉,成光立即住了嘴。
  孙天影憋笑道:“师傅,你在说什么呢?”
  “啊?”成光被顾恺嘉的气场吓得不轻,有点瑟缩地悄声道:“呃,不是、不是你们要看合婚吗?”
  “没有啊,我只说看看我们各自的合婚。”孙天影对着成光说话,却瞥着顾恺嘉的脸色。
  顾恺嘉虽然在强作镇定,但脸已经又红又白。
  “哈哈,没事,没事,我理解错了,”成光立即道,透露出一股子心虚和心酸,“嗯……我就直说了吧,你俩都有点克妻,婚姻不太顺呐——如果要化解之法的话,那个,那个——”
  “就要加钱吗?好吧,看在你说的也没有太离谱的份上,微信。”
  听到自己的微信响起了“收款一千元”的声音。最近一直挨饿受冻的成光简直像升到了天堂,面前的孙天影更是又帅了几分,仿佛发出了圣光。
  “不过,我们今天来是想问你其他的事情。”孙天影从胸口掏出警官证,放在桌子上。
  看见警官证,成光立即从天堂跌到了地狱,之前被抓的ptsd又差点发作,但还好,他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很快恢复镇定:“原来、是警察同志啊,说实话,我们这一行,其实也是发扬中国传统文化,而且也没有犯罪是不是,我——”
  “不用害怕。我们要问的是李宏信案。”顾恺嘉道。
  “啊?那个案子!还没找到凶手吗?——天哪,说实话,我刚踏进去,就觉得那栋楼阴气太重了!!”
  成光交代了当时的情况,原来,他一累就咽炎发作,因为校医院的药便宜,便去蹭人家的学生卡看病,连续去了好几天,是因为准备在校医院多囤点药。但案发那一天,不知为何,一直觉得校医院阴气缭绕,怨气冲天——他啰嗦了半天神神叨叨的事情,直到两个警察对他完全失去兴趣。
  成光松了口气,义正辞严道:“警察同志,这样吧,钱也收了,干脆我帮你们算算凶手特征,为国家刑侦事业做一点微薄的贡献。”
  “不需要。”“试一下?”
  顾恺嘉和孙天影同时开口,然后,互相看了一眼。
  成光看在眼里。他直觉一向很准,一眼就觉得这两人——命中有很深的纠缠,既是正缘,也是孽缘。
  不过,不过是合个婚而已,那个看着挺文气的警官竟然大发雷霆,这不就暴露了吗——年轻人啊,就是不沉着,就是别扭——他摇摇头,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在上面刷刷画了三个卦,“嗯,我看看啊:方位……东南。艮卦,年轻的男人。离你们比较远……”
  孙天影:“就这些?”
  “嗯,对。”成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个——再多就是不可泄露的天机了。”
  “嗯,谢谢师傅,”孙天影也煞有介事,“帮我们极大缩小了范围,离结案只差一小步了。”
  “哈哈,”成光干笑,后悔死自己拿半吊子的梅花易数帮人破案,落得个被贴脸嘲讽的下场。
  不过他脸皮早已练得厚了:“不谢不谢,那我就——先走了哈。”
  成光走后,两人走出咖啡厅。阳光正好,很多游客在靠着栏杆,在索道周围拍照,孙天影手挡着阳光,望着江面:“天气挺好的,要不要在江边走走?”
  “不了,我还有事。”如果不是一同办事,顾恺嘉实在不想和孙天影独处。加上算命先生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让他想想就烦躁。
  “好吧。”孙天影道,看着顾恺嘉消失在街角拐弯处。他突然想到,自己忘了问成光化解之法:如果两个人都克妻,互相克一下,是不是就可以抵消了?
  第7章 温柔糖衣,苦涩往昔
  接下来一周,两人调查了在案发当天请假的周阿姨,她确实在案发前一天回老家参加侄儿婚礼。而那个在现场发现尸体的张阿姨,只在当天上班,缺乏在之前就能把尸块运过来的条件。
  监控所指明的嫌疑人线索就此中断了。
  唯一一个突破点是,民间的痕迹检验专家得出了结论:案发现场鞋印前后跟的受力,据他的推测,是50~55岁年纪的男子踩出的——鞋不合脚,所以走路不顺畅。
  哪里又跑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至少在监控中,除了已经排除嫌疑的值班医生,案发前两周,并没有在医院呆够超过一个小时的可疑中年男人。
  好在鞋印印证了顾恺嘉的想法:王祥的鞋,被人故意穿上并踩出了鞋印——他果然是被栽赃的!
  可是,栽赃他的是谁?
  又是一次归零和重新开始。
  自从一同查案后,在局子里,两个人从互不搭理突然变得同进同出,孙天影还一直蹭顾恺嘉的车上班。虽然平时工作时,这两人也很少交流,但总比之前他俩互把对方当空气让大家舒服得多。
  他俩一起上班的第一天,温阳阳早打听到怎么回事了,悄悄对孙天影道:“怎么,这不就觉悟了吗,知道抱队长的大腿了?”他俩是队里最先熟起来的,毕竟温阳阳仍在被迫当媒人,收了其他女队员不少咖啡奶茶。“那是,”孙天影瞥了顾恺嘉一眼,对方正在埋头看卷宗,“趁着时候赶快巴结巴结我,队长以后发达了,还能帮你说几句好话。”
  “嘁——不要脸。”
  但,顾恺嘉觉得,这是只有他一个人受苦的世界。
  孙天影是故意的,他拿得准自己是一瓶“酒”,而顾恺嘉是一个耗费十年而依然没有戒酒成功的成瘾患者。
  每天早上,孙天影总比约定时间晚那么几分钟,可五分钟就是顾恺嘉的极限——他只好去他家敲门。而一进他家的门,却仿佛都是回忆,房间布局太像那幢别墅的风格,而他的气味从初中到现在都没有变化,十年来他仍在用同一种牌子的沐浴露。
  顾恺嘉等他时,总是直直坐在沙发上,尽量无视对方边套警服边走来走去找东西,免得产生梦回的恍惚。
  每天深夜回家,顾恺嘉除了翻阅卷宗,偶尔还要给姑姑做菜熬汤,在第二天中午送去,孙天影会以“怕队长太累了”的理由来帮忙,他还看似随意地提出要陪顾恺嘉去医院“再看看姑姑,毕竟医院离局子挺近,也已经有十年没见了”,顾恺嘉心想“真好意思说出口”:
  “不用了,她可能并不记得你是谁。”
  “我不觉得,毕竟当年把她吓得够呛。除非人选择性遗忘创伤性记忆。”
  当然算是创伤,姑姑一度以为顾恺嘉是被拐走了,直到孙天影把他送回家。
  还有一些事,像是故意引发顾恺嘉的心瘾。顾恺嘉从初中开始,总在八点半喝牛奶,即便加班也仍会在便利店买一瓶,有时忙忘了,孙天影会替他买来,还摇晃着递过来,邀功一般。加班加得太累的时候,顾恺嘉会泡养生枸杞茶,孙天影看见,就买了个养生壶在他家里,说自己也要一起喝。点外卖,他总是记得一份辣一份不辣的,不需要自己提醒。顾恺嘉从小不碰一点辣椒,冒渝州之大不韪,连吃火锅都会要白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