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作者:
七日林檎 更新:2025-09-27 09:16 字数:3345
“我知晓你与太后不和,可为什么你会怨恨生母先皇后?”
谢见琛不愿揭晏漓的伤疤,“那个叫系统的东西没有告诉你?”
“系统不是万能的,它只能推导出逻辑上会发生的事情,人的情感不在他的分析能力之内。”
“什么裸鸡裸鸭的,不要总说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
顾芷兰额角跳了跳,对自己劝了声勿生气,才接着道:
“我的意思是,先皇后为人向来是有口皆碑的,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孩子对她反倒颇有成见。”
“因为……她抛弃了自己的孩子,不是吗?”谢见琛反问。
顾芷兰摇了摇头,凝重道:
“我认识的她,不会是这种人。”
闻言,晏漓却谨慎看向这个奇怪的女人:
“你认识我母亲?”
顾芷兰“嗯”了一声,“不算如何熟识,倒也算是我的一个授业前辈吧。”
语毕,顾芷兰将自己的来历细细说与晏漓听,同样的,他亦然一时接受不能。
“我的系统可以识别出这个世界线出现的所有人,但——仅限世界线出现错乱之前。”
顾芷兰深深看向那张与记忆中女人三分相似的五官。
“很有趣的是,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的系统,识别不出你。”
“……”
晏漓呼吸一滞。
顾芷兰:“嗯……换句话说,你的出生确实是在先皇后的计划之外。”
“原来,太后说的都是真的。”
他听见自己对母爱那最后一点希冀破碎的声音。本想自嘲一笑,却发现自己连向上扯动嘴角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我确实是不该诞生的存在啊。”
“晏漓……”
谢见琛心疼地抱着他,已然共情到臂间人的悲恸,自己的呼吸间不觉也刺痛起来。
“太后?”
顾芷兰忽然拧起了眉,极为不解。
“我不知太后曾对你说过什么,可我认为,她作为一个立场不同的敌人,对你说过的话并不具有什么可信的价值。”
语罢,她拿出一截绢布。
“或许,是时候给你看看这个了。”
晏漓:“……此乃何物?”
“你母亲、也就是先皇后被系统回收的绝笔书。”她说。
晏漓的瞳孔微震,颤着手接过绢布。
薄绢边缘尽是毛糙的边,瞧得出是情急下为人紧急扯裂所致。折叠的绢布上隐隐透着干涸的血迹,轻轻展开,那算不得齐整的殷红血书才尽数展现出来——
“爱子:
“娘自异世来,本为改写天命,你孕于意外,我虽曾为此烦忧,可初次感受到你的胎动时,便坚定了生下你的决心。
“一朝为敌手投毒所害,是我疏忽。太医说母子只可保其一,为人母又怎能狠心放弃自己的孩子?我虽将命丧今日,幸能保下你无辜性命。服侍的小宫娥说你眉眼肖我,娘真的很幸福。
“深宫波云诡谲,娘只能将你托付旁人。勿怪为娘任性,生你却不能伴你。言语难尽,惟愿我儿明晓为娘之志:
“——诞下小小的、温暖的你,是我此生做下最正确的决定。”
方一瞧见醒目的“爱子”二字,泪水便自晏漓的眼眶簌簌滚落。
字字皆是命数将近的母亲对幼子的不舍,一位温柔的女子形象就这样活灵活现地通过寥寥数语浮现出来。
晏漓大力捏着绢布的指尖颤抖发白,双眼极其珍重不舍地览过每个字眼,像是恨不得将这血色的字句尽数烙印在心中。
“母亲、她当真是我的母亲?”
难以置信。
实在是难以置信。像他这样,长期孤独地生活在欺骗与憎厌中的人,竟然也配拥有这样奢侈到令他望而却步的亲情吗?
“原来……”
同样被震惊到说不出话的,还有谢见琛。
晏漓本可以拥有一位无微不至爱着他的母亲,而在太后鸠占鹊巢后,竟仍不罢休地一环接一环地骗了晏漓二十余年。
“……我都做了些什么?”晏漓悲恸欲绝,“我竟然,认贼作母了这么多年?”
“晏漓,你听我说!”
谢见琛忽然捧住他的脸,使心志接近崩溃绝望的晏漓不得不与他对视。
“先皇后舍命诞你却只字不提遗恨,若是她在天有灵,最不愿看到的,便是你为她悲痛欲绝、自怨自艾的模样。
“我也是失去了娘的人,我懂这份深沉的亲情,”他认真看进晏漓的眼,继续道,“你的母亲真的很爱很爱你,甚至不惜以与命运对抗付出生命为代价来爱你。”
晏漓没再说话,而是揽过谢见琛的背。谢见琛身体朝前挪了挪,他便从善如流地将头扎在少年颈窝。
他竭力隐忍,可伴随泪水的落下的沙哑气音却到底出卖了他此刻的脆弱,恰似一只藏起自己疗伤的野兽。
怀抱着满腔寂恨,他错过了人间太多载花信。他自小明白哭泣无用,可此刻仿佛只要靠在谢见琛的身畔,一切苦痛都会为他的温度消弭殆尽。
逝者已矣,而爱人犹在眼前。
第31章 自私的爱
翌日晨。
谢见琛睡眼朦胧地自睡梦中抽身, 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的床铺,竟空无一人。
他猛然惊醒,坐起身来, 这才发现晏漓的身影早消失不见,空荡荡的床铺上只残存着自己一个人的温度。
谢见琛一向醒得要比晏漓早些,如今不见他人影,不禁捏了把冷汗。
——不能是做了什么傻事吧?
他三两下蹬上鞋, 胡乱披起衣服便欲出房寻人。不及他踏出门槛,便直愣愣撞进一个温热坚硬的胸膛。
“谢见琛?”刚刚回房的晏漓对少年的投怀送抱始料不及,意味深长挑眉, “毛毛躁躁,做什么去?”
“我……”
谢见琛被撞得眼冒金星, 他捂着额头抬首,便瞧见一身男装的晏漓一扫昨夜阴霾地看着自己。
“我还以为你想不开……”
昨夜晏漓在谢见琛肩头发泄完情绪后, 一个人冷静了很久。
他身世的真相令人唏嘘,谢见琛再担心,也明白要留给他自己消化的空间。
至于晏漓是何时歇下的, 已回想不得了。
晏漓无奈反问:“我在你心里,有那么脆弱?”
谢见琛微微耷拉着嘴角瞄着他,并未否认。
歇芳楼下地牢里发疯的情形, 他记不得, 自己可是记着呢。
晏漓自然不知道谢见琛在想什么,可瞧着他这轻嗔的模样, 心里只觉可爱得紧。
“谢谢你, ”他忽然道,“谢谢你在,谢谢一直陪在我身边。”
“你什么都不知道, ”谢见琛垂睫,“我才没那么好。”
“其实我很自私的,”他声音闷闷的,“明明是我起初想利用你的身份捆绑你,你应该恨我才对,谢我做什么。”
只有自己知道,这一晚,他愧疚得无比心煎。
“你若这样说……”晏漓眸色变深,“确是有错,当罚。”
低着头的谢见琛下意识咽了口口水,老实等待惩罚的宣判。
晏漓微微俯身,拨开他颈侧长发,附在他耳旁,压低声音:
“罚你——禁止一个人冒险。”
他猛然抬头,惊愕的表情在看见噙笑男人的脸后转为气鼓鼓的羞赧。
“不要拿我寻开心……这算什么惩罚呀?”
“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晏漓依旧笑眯眯的,只是神色显然比方才要认真得多。
“我想陪你一起走上这条布满荆棘路,更想为我母亲报仇——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我的本意。
“所以,不许拒绝。”
晏漓的语气和眸光都温柔极了,在这样炽热暧昧的近距离下,谢见琛却忽地想起那日地牢里极为狠戾霸道的吻。
他下意识地轻咬着下唇,在这个瞬间,他才懵懂意识到,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得早已超过了朋友的界限。
可自己竟早习以为常。
“怎么不说话?”
见他半晌不做反应,白皙的脸颊爬上诡异的红晕,晏漓轻声问道。
“啊……嗯。”谢见琛被唤回神来,颇为无赖地嘀咕,“我反对恐怕也没用吧,你可是皇位的正统继承人。”
“不是。”
出乎他的意料,晏漓当即矢口否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