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作者:
七日林檎 更新:2025-09-27 09:16 字数:3260
谢见琛捕捉到关键信息,皱眉道:
“他那结义兄弟,是不是宫中内侍?”
“对、对!”独耳水贼想起来了,“就是阉人,好像还是宫里那个什么大太监的徒弟之一!”
“那个收了衣服的寨主现今如何?”
“早死了!他脾气最急,每年都是最早招呼兄弟们冲入山南的,我胆子小,向来都是最后行动的那一批,没成想他刚入境没多久,就……”
说到这儿,独耳水贼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不、不会吧……?!”
猜想得到证实,谢见琛的脸霎时黑得可怕。
果然是全寿康的手脚。
那瘟病的来源,也多半与那几件衣服脱不了干系。
他侧眼瞧向狱吏,确认狱吏正常记录完毕口供后,正在犹豫要不要就此放此人一命,颈间却忽地一痒,整个人被自后环住。
不用问都知道是谁。
“不是答应要好好休息的吗。”
晏漓在他颈窝上埋着头,为了能将人哄回去午休,故意将低哑的声音放得极为轻柔。
教人恨不得当即放下手头所有事务,就这样仰倒在他的怀里。
谢见琛也没想到晏漓会追到这里来,看来这人平日没少在午休时来看自己。
他刚板起没多久的脸认栽般地松了下来,无奈又幸福地抿唇浅笑,反手摸摸晏漓的脸示意着安慰:
“怎么这么黏人……好啦,给我一盏茶的时间,我审完这贼人便回去,可好?”
“半盏茶,”晏漓讨价还价,“你不在,我会不安。”
他抬起眼来,不曾想会恰巧对上那被他当日削掉一只耳朵的水贼。
“……”
那独耳水贼见了这恶梦般的男人,本就大气不敢出,此时又见这人趴在谢见琛肩后,朝他极具威胁意味地眯起漆黑的瞳,暗处匿身的危险毒蛇般,阴恻恻地传递出一种无声的警告。
“真是的,有这么胆小吗……”
谢见琛叹了口气,“好吧,我很快就出来。”
还能怎么办,妥协呗。
“你先出去吧,我记得你昨日同我提过,今日午间有要事需办不是?”他安抚着身后不发一言的男人。
谢见琛说得的确不假,晏漓确实手头还有件要事未有安排完。最终,他不动声色地深深剜了独耳水贼一眼,这才抽身离去。
盈着满胸暖意,他送走这位大忙人殿下,才要回身来继续应付独耳水贼,一股腥臊难闻的味道却涌入鼻腔。
“什么味道……?”
他蹙眉捏住鼻子,视线扫了一圈,这才发现,在那独耳水贼的身子底下,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滩水渍。
见此情形,谢见琛不禁嗤笑出声。
“害怕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此时的独耳水贼缩在墙角,神经兮兮地瑟瑟作抖,仿佛魇着了般。忽然,他想起了谢见琛的话,又连忙膝行到谢见琛身前,说出的话也已是极其混乱:
“我还知道!这是秘密、真的秘密,都是真话!告诉你,不要杀我!!”
谢见琛倒是理解了他的意思,狐疑睨着他:
“我且不知你所言是否有换你一命的价值,你先说来。”
“你身边那个人,是个怪物!魔鬼!!”
他匍匐在地,忆起那日的情景就头皮发麻,仿佛有万千小虫在身上撕咬爬过。
“那天、漫天都是血,到处乱喷!他们的头一起滚在地上!”
独耳水贼越说越激动,捂着眼睛,仿佛这样就能抹去那日的记忆,大叫着:
“他根本不是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他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潜伏在你身边的毒蛇!!”
他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哀嚎许久,直至他发腥的喉间再也说不出一句高声的话,纵横的涕泪也流无可流的时候,止住了一切刺耳的动静,这才发现——
自始至终,一直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
“……”
难道是这人被吓得说不出话了?
也是,战场上杀过再多人又如何,到底是个只会不通人情的年轻人。
水贼渐渐松开捂着双眼的手,对上谢见琛的眼睛。
谢见琛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沉静地、冰冷地、毫无波澜地。
如同在看一具死物般,没有任何温度。
甚至比方才审讯他时,要冷漠多得多。
青年始终一语不发地俯视着他所有狼狈无能的指控,不知过了多久,还是狱吏站出来打破这令人汗毛倒竖的沉默,谨慎请示道:
“将军,这最新留下的口供……?”
“撕毁。”
谢见琛终于开口。
“一个字,都不许留下记录。”
他继续道:
“此外,这些疯癫之言,我若是出去听到半句闲言碎语,所有人,一律按泄露军机重罪处置。”
“……是!”
狱吏慌忙低下头,甚至十分有眼色地摒走所有人,一同退了下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不信我?!”
独耳水贼犹自声嘶力竭强辩道:
“你必须要相信,这是真的,他一定是另有所图!他太能装了,他把你当不懂事的小孩骗,你见了就明白了。那样快的刃锋,我、我这只耳朵就是被那样划下来……”
“我知道。”
“……的。”
独耳水贼难以置信的五官扭曲到一起。
“你说什么?”
谢见琛蹲下身来。
“我说,我都知道。”
“那你还——”
噗呲一声。
剑光乍闪。
逍遥在外的人头,终于落地。
剽抢掠夺却屡教不改之徒,本就没有再与之多费唇舌、留其一命的必要。
偏生在谢见琛动了恻隐之心的一刹,他碰了最不该碰的忌讳。
“他是什么人,轮不到你来评判。”
他或许不是什么聪明人,但绝不是蠢人。
晏漓的狠决也好、温情也好,凡是为自己表现,虚实与否,又有何种区别?
临走前,他嫌恶地踢开那颗头。
“我若想知道,自会知道。”
第51章 如花美眷
谢见琛自牢内出来, 本想换身干净的衣服,还未及回到住处,便见晏漓立在府衙外。
晏漓这时也瞧见了他, 看着谢见琛衣摆的血迹,轻声问道:
“审完了?”
“嗯,”谢见琛应道,“瘟病的来源, 果然与阉党有关。”
“辛苦你了。”
他吻了吻爱人的头,又状似不经意地接着问道:“那人可还说了些什么别的?”
“不曾。”
谢见琛颇为烦忧地揉了揉眉,稀疏平常道:“那水贼后来说话颠三倒四, 听不清在胡言乱语什么,想来是心智出了什么问题, 我索性给了他个痛快。”
见谢见琛疲惫,晏漓既然不再多想, 遂也没多追问些什么。
“对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人。”晏漓道,“我曾经提到过的那对老夫妇, 晨间已派车马去接了,想来这会儿便要到了。”
谢见琛眼睛一亮,瞬间来了精神, 不由得郑重地理了理衣衫:“既然是这样, 那我也理应见一见才是。”
晏漓拿他没办法,知道不由着谢见琛, 他心里定会过意不去, 只好默许他暂停午休一日,与自己一同接待老夫妇。
未几,一辆马车自城门外缓缓驶进来。晏漓恭敬上前, 亲自扶着老叟老妇下车。
“二位舟车劳顿辛苦,晚辈已为二位略置薄宴以示谢意,倘或不弃,不妨请来亲人与晚辈一同前往。”
两位老人此时已是容光焕发,欢颜欣慰道:
“谢什么!若不是那日有殿下那般热心肠,救下我和我家老头子一命,我们这把老骨头只怕早就没声响喽!”
“可不是,早先这车马来接我们,我们才知道殿下的身份!难为您千里救山南于水火,百忙之中抽空安顿我们。”
“这可当真折煞晚辈了,有二位在,才是整个山南的福气。”
晏漓先是与老叟老妇寒暄了几句,转身向二人介绍道:“这位便是将军谢见琛,即先镇国将军之子……谢见琛?”
他正欲为谢见琛介绍老夫妇,却见谢见琛看着二人怔怔愣住,整个人被定住般一动也不动。
“琛儿!”
老妇随着晏漓的引导看去,登时老泪纵横,拄着拐颤颤巍巍快步上前,激动地拉住谢见琛的手,随后将人紧紧抱住。
“外祖母……?”
谢见琛难以置信,直到被老人像幼时那般无数次拥住,他才有了一点不是做梦的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