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作者:
七日林檎 更新:2025-09-27 09:17 字数:3268
“花言巧语,我瞧你这话的意思,就是瞧不起我的弓术……!”
“官人若是这样说,便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担心官人在宫里将身子养刁了,禁不住这些劳力的活动、因而陪官人舒展舒展身子罢了。”
他看着晏漓笑眯眯纯良无害的模样,忍不住心有余悸嘀咕道:
“我可不觉得平日在宫里便没少受累……”
晏漓:“嗯?什么?”
谢见琛:“没什么,呵呵。”
话是这样说,两人虽张弓猎了些大大小小的飞禽走兽,可步伐依旧悠闲,你一箭我一箭,哪还有半分比试的影子。
“如果有一天再也无需你拉弓了,也好。”
这样猎了许久,晏漓忽然道。
“你只要继续享受自己原有的无忧无虑的人生便好。总有一天,有我在位一日,我便不会任天下动荡到要你重返战场冒险。”
“……”
谢见琛一刹说不出话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爱自己的人?
“可是,我更想看到晏漓的笑容。”
他说。
“能毫无保留施展治世才华、无需为任何人牵绊制约的笑容。”
“谢见琛。”
晏漓叫住他。
“只有你的幸福,才能让我露出笑容。
“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在意。”
谢见琛看着认真的晏漓,涓涓悲伤泉水般无力流淌。
可是,用他的幸福来交换晏漓找回自己人生轨迹的权力,难道不是太自私了吗?
他正神思恍惚,远处等候的宫人忽而赶了过来。
“陛下、公子,顾大人等人正在后山营帐旁,请您一叙。”
……
待二人步至后山,天际残存的鱼肚白眨眼已然沉入无边夜色,穹庐顶亦是现出千万星斗,疏疏密密,缀满天幕。
清风微凉,夜露初生,有良夜如此,却教人忘却了冬日的冷意。
四野悄然,前方逐渐传来哔哔剥剥的烤火声。
“呀,这两个可恶的家伙总算来了!”
篝火后的顾芷兰雀跃起身,兴致勃勃地招呼二人坐下。
“再不来,容子泽可要把东西都吃完了。”
谢见琛朝篝火旁瞧了瞧,原来容子晋容子泽两兄弟亦然颇为惬意地围坐在旁。
“顾姐,这是?”
“BBQ啊!”
“毕、毕毕什么……?”
“哎哟,叫什么不重要啦!”顾芷兰为二人塞来两只考得油滋滋的野兔,“尝尝吧,本姑娘亲手烤的,你们可有口福了。”
容子晋汗颜:“明明是我烤的,你只负责在上面撒了盐椒吧……”
顾芷兰:“你懂什么!调味料才是灵魂,没有我配的调味料,你弟能吃这么香?”
容子泽飞块地擦了擦嘴角的油:“可是哥,这个烤野兔真的比从前吃过的都好吃诶。”
听着这三人吵吵闹闹拌着无关紧要的嘴,晏漓无奈轻笑,倾身在谢见琛耳边道:
“我也没料到这几人竟还张罗起了炮肉,你今日还未及用上晚膳,不妨在此填饱肚子?”
谢见琛:“我自是乐意的。”
比起在一板一眼地用着华美的御膳,和朋友们畅快地大口吃肉显然更合他的性子。
他咬了一口烤野兔,果真是格外鲜美,汁水半锁、外酥里嫩。
“唔,好吃的!”
顾芷兰得意:“怎么样,我的手艺,可比那些宫人们胡乱烤成肉干强多了吧?……容子泽,你还吃!小心过了今晚胖成猪!”
“才没有,我哥还说我瘦弱得很呢。”
“你这个德行,全是你哥惯的。”
谢见琛哭笑不得地听着久违的吵闹声,忽而感叹道:
“大家许久不曾这样坐在一起了。”
“是啊,”容子晋道,“自陛下登基以来。”
晏漓:“眼下只有我们几人,不必这样拘谨。”
容子晋笑道:“倒是我太过紧绷着了。”
“虽然不必再过着那样随时掉脑袋的日子,可其实……还是很怀念那段时光的。”谢见琛声音有些轻,“大家朝夕相伴的日子。”
“眼下确实忙碌了些,可这不有你能干的陛下嘛!”顾芷兰嬉笑着,显然今日心情同样轻松许多,“良宵挚友,怎么还感伤上了,怎么,婚前焦虑症?”
谢见琛霎时红了脸:“什、什么焦虑症,顾姐你又在胡说了。”
顾芷兰也没继续逗下去,只转头问晏漓道:
“说起来,你们大婚的日子,是不是也快了。”
“快了,”提到大婚,火光映衬下,晏漓脸上露出冰消雪融的难得笑意,“不出一月。”
“唉。”
容子泽终于放下兔肉感叹起来。
“要我说,我们之中,属晏大哥的变化要最大。”
第66章 诀别此身
容子泽一脸心有余悸: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晏大哥, 只觉得这人看我的眼神,像要给我大卸八块一样恐怖呢。”
顾芷兰乐得直拍腿:
“哈哈哈哈哈哈——那是他把你当成假想情敌了!”
“还有这样的事?太夸张了吧,不至于……”
谢见琛瞧顾芷兰笑得前仰后合, 自己都不太相信地看向身旁的某人——
晏漓:“……”
脸色黑如锅底。
谢见琛:“。”
看来是真的了。
“喂,不是吧,你连容子泽的醋都吃呀。”他有点不忍直视晏漓,低声确认。
顾芷兰耳朵灵, 看热闹不嫌事大补刀:
“何止呢,我们三个,只怕都被他盯过哩。”
“顾芷兰。”
晏漓抽着额角打断她。
“再多说一句, 年俸你半两钱都别想拿到。”
“呵呵,有的人这个时候知道丢脸了。”
顾芷兰不大服气的安静下来。
“从前费些心思又如何, ”晏漓却没回避这个话题,忽而伸手揽住谢见琛腰, 将人紧紧圈住,笃信道,“至少, 这个人现在的确属于我了。”
“啧,恋爱的酸臭味。”
顾芷兰简直没眼继续看下去。
容子泽:“真好,大家今年也在一起。”
晏漓:“明年、往后的每一年, 都会在一起。”
明明是回应着旁人的话, 宽大衣袖下,那双牵着谢见琛的手却紧了紧。
谢见琛:“……嗯。”
如果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一瞬间, 该有多好。
可惜, 没有如果。
—
又闲侃许久,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
落了雪,篝火自然是生不得了。几人也算是饱餐一顿, 遂纷纷告别散去。
冬猎在外有一个好处,便是谢见琛与晏漓不好似在宫中那样同住一处,分开的营帐使得他的逃脱计划容易实施许多。
夜已深,谢见琛掀开营帐的帘子,寒风挟雪簌簌袭来。
随行的近侍问询,他只道解手,谎称去去就来。
他小心避开路上所有宫人侍卫,来到提早与薛恒约好的位置,果见那眼熟的身影牵着一匹骏马、早早立在雪中等候。
“你来了。”
薛恒将缰绳交到他的掌心。
“我能力有限,只能借故支开后山看守薄弱的守卫,那处的小路虽不比来时的道路宽畅平坦,可胜在距路州更近些。只是路途崎岖、又倚着山崖,你千万当心。”
听着薛恒絮絮叨叨,若是往日,他非要笑骂一声“老妈子”不可。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他却笑不出来。
“这么久以来,多谢你。”
薛恒看着他僵硬的苦笑,犹豫了半晌,不舍的声音几近被掩埋在风声中。
“还会回来吗?”
谢见琛:“……”
他没有说话。
这已然是无声的作答。
说实话,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这一趟是否还会有归程。
或许,在那夜他使手段灌醉晏漓时,心里便已然有了答案。
“别为我担心。”
他对薛恒道。
薛恒深深吸了口气。
“珍重。”
“珍重。”
经此一别,山高路远。
勿忘珍重。
长身青年不忍再过多言,翻身上马,飞驰离去。
……
马蹄溅雪,谢见琛策马狂奔,强撑着回望的冲动,不知奔出多久,这才收紧缰绳、转过身来。
上京岿然不动、被笼罩在漫天风雪里。
那里有他爱的人。
明明没有奔出多远,可这捧心,已经痛得无法呼吸了。
他停驻在陡峭的山崖旁,山下长河拍岸,涛声滚滚,眼前却尽是与晏漓亲密无间的一幕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