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作者:悟空嚼糖      更新:2025-09-27 09:50      字数:3710
  
  尉茂再抬眼时,双目盈泪,又悲又恨。奚骄是讨人嫌,但对方不会在这种事上乱开玩笑,奚骄手里一定有证据了,或者证人!
  而这足可以说明,段夫子骤然离世真是被人算计的。
  尉茂再给尉窈去第二封信时,杜通定给奚骄下第二次跪。
  “我、我前两天说了半截谎话,我不知道这种小事犯得上报州府啊!我其实是为了你别再打我,才把事情往大里吹的。”
  奚骄对此人厌恶到了极点,半句话都不愿和其交流。
  州兵是元瑀带来的,他还不到上学年龄,每天不喜欢玩耍,只喜欢呆在牢狱里看狱吏审案。
  在杜通定讲述尉学馆一位老夫子被人使手段害死的事后,奚骄没全相信这个下三滥的话,他让人送信给元瑀,元瑀带着州兵一来,杜通定果然改变口风。
  瞎吹牛跟报假案是两码事!
  杜通定这回彻底老实了,原原本本讲述事情经过。是有人在他放学路上拦着,给了他一串珍珠,让他把这串珍珠送给河西街敞衣阁里一个叫胡扭八的舞伎,让胡扭八在二月末那天清早做件事,只要看见尉氏学馆的段夫子父子从阁前经过,就出门解半截衣襟展露珠链。
  拦路人告诉杜通定,只要胡扭八照吩咐做,事后就会再给杜通定一串更大的珍珠作为酬劳。杜通定本来就喜欢胡扭八,于是把拿到手的珠链抠除几颗昧下送给对方,这样的话,得不到第二串他也不吃亏,还讨了美人欢心。
  那天清早杜通定在敞衣阁胡扭八的房里,他只目送胡扭八出去,并没看到段夫子摔倒的一幕。但是……
  第67章 你要坚决拒绝
  “但是绝对跟胡扭八有关系!她很快慌慌张张跑回来,差点把珍珠串还给我呢。绝对是她干的坏事,真的!不然咋那么巧她一出去伎阁前头就乱了,那个姓段的老夫子就摔没气了呢?你们抓她吧,跟我没关系啊。”
  元瑀问:“送你珍珠的人是男是女、高矮胖瘦、嗓音有没有特别的?再跟我说说他的模样。”
  杜通定如丧考妣,他就怕问这个。“那人比我高,可也算不上很高,穿着臃肿,不知道穿了几层,头戴草笠,那草笠的边破破烂烂,把他的脸挡了大半截。我光盯着珍珠了,根本不记得他模样!但他肯定是男子,说话声吧……又,又是装出来的苍老,我……我真的光盯着珍珠了。”
  元瑀和奚骄对视,杜通定说不清楚,反而证明段夫子是被蓄意谋害。
  元瑀又问:“他说此事过后再送你珍珠,说没说怎么寻你?”
  杜通定:“哎呀,这话你也信!”
  “弹他嘴。”
  这厮的脸已经肿成卤猪头,不能大巴掌扇。
  元瑀给州兵下命令后,和奚骄商议:“这两天我去河西街转转,先不惊动那个舞伎。此人太讨厌,总盯我裤裆,我就不带走了,仍由奚兄长看好他吧。”
  夜晚。
  尉窈把课堂笔记整理成全部的白话解释,先给尉茂抄一份,再给高娄抄一份,三遍下来,正好记熟。她起身舒展活动时,哼唱《七月》诗,兴致来了,把采摘桑叶的动作加上。
  跳完唱完,坐回去继续温习之前的诗篇。
  咚——
  咚——
  夜半钟声遍平城时,尉窈熄烛睡觉。
  亭形院如今有了女管事,之前暂代几日的崔翁又如往常一样,只在他居住的小院生活。
  几天前牛郎君提到的兰族女勇士,他动用人脉,结果只查到此女无名无姓,在部落里干粗活,后被征兵攻打柔然。
  然后了无音讯。
  为排斥万中存一的可能,崔翁甚至找人翻出尉骃之妻赵芷的户口登记。鲜卑孤女,后被汉家兵户收养,参军一年负伤而归,历年登记都有,非常清楚。
  所以兰族真有一位箭术出众女勇士的话,应当已死于战场了。
  大魏开疆拓土的时代,诸部落之勇士死于战场实属正常。崔翁拿起一卷《尔雅》叹气,不是叹难寻的兰族勇士,而是叹尉骃把几卷笔记还回来时,说:“先不研究《尔雅》了,有闲时再来探望崔翁。”
  尉骃明显话里带气,意思是一段时间里不会再来崔学馆,来也不会来他这。
  为何这般生气?崔翁不解,他不是第一次在笔记里夹匿密信,且他早说明过,让尉骃放宽心,只把这种形式的解字解读,当成读书人之间互出谜题的结交之举。怎么今次就恼火了呢?
  次日下午,有道竹林。
  “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
  尉窈和所有汉家学子都认真地唱、跳,又被个别爱捣乱的鲜卑贵子拿来品评打趣。
  好在大多数鲜卑贵子也愿融入练习。到休息时间后,尉窈与孔毨一组,郭蕴与善义学舍的崔瑛一组,柳贞珠与文音学舍的高愔愔一组,各自效仿“全都考”进行一问一答。
  很快,长孙稚坐到了孔毨旁边,把孔毨盯得都害羞了,每题都输给尉窈。
  胡二迢也不歇,她故意在这些好学的人近处抡斧劈树,每劈一下,暗暗鄙夷:你们加起来!有我力气大吗?会背诗了不起啊!把你们都拉上战场!用诗念死柔然狗吗?
  鲜卑学子这边属元珩最老实,以前他可盼望从叔的信了,现在可怕了!唉,他每次也想考好啊,可是一看书就犯困,困到人魂分离,能咋办?
  五名女史稍稍远着这些学童围坐。
  一名奚官女奴问陈书史:“行像节后,是咱们将女学子尉窈带进旧宫吗?”
  陈书史:“没人找我提这事。”
  张奚官:“不是有好处的事,不找咱们更好。”
  其余奚官各怀心思:张氏之前对尉女郎挺好的,这次尉女郎回来,张氏又格外冷淡,定是陈书史有所告诫。
  提起州府给尉窈的奖励,陈书史略带感伤说道:“陛下推行汉学,昌盛时仅宫学的书库就有二十间,更别提太极殿,东、西宫。现在各处书库不是被搬空就是空空荡荡,不存一二。”
  张奚官心下惴怯,废宫学的书库是分给她管理的,她可好久没进去过了。
  张奚官随即更挺直腰背,崔学馆赞她教导唱诗耐心,可能要留下她了,自己不一定再回那鬼地方呢。她现在除了期盼此愿成真,还祈祷崔学馆千万别把陈书史也留下,不然脱离了旧宫,仍得受陈氏管束。
  “练诗啦——”
  “练唱诗,练唱——”
  学童们全站起来,才发现是鹦鹉“有来”乱叫唤,它又学会了一句人言。
  无忧虑,不生煎熬,又是一天过去。
  “《有女同车》,刺忽也,郑人刺忽之不昏于齐……”
  一天复一天,一诗再一诗。
  “《山有扶苏》,刺忽也,所美非美然……”
  今天中午,尉窈收到尉茂的第三封信,信中说已经找到线索,约她在休沐日巳时半去今吉食肆会面详说。
  看来线索不全,在信里描述麻烦。
  《山有扶苏》一诗全部学完,下午的唱诗尉窈告假,她只收拾了笔记,然后离开亭形院。
  刚走出学舍区,她看见元珩在前方折树枝玩。
  “元郎君。”她揖礼。
  “你回家?”
  “是。”
  “跟你说件事,要是有人让你教我学诗,你要坚决拒绝,听明白没?”
  “是。”
  “走吧快走吧。”他不耐烦撵人,转身蹦一大步,愉快着先尉窈离去。
  尉窈当然看出来元珩是特意在等她。她要出馆,不绕路的话必须经过这里。能管住元珩、愿意管这厮学业的,只有元刺史,呵,这厮自己都不敢抗拒的事,指望她抗拒?
  出来馆门口,尉窈朝阿母跑过去。“阿母,我就知道你又来接我。你几时来的?晒不晒,渴不渴,嘻,我灌了温水,阿母你喝。”
  赵芷从来不怕晒,她真喜欢听女儿小嘴叭叭叭的,多清脆啊,还软,还挠人心。
  “阿母,你看那棵石榴树,开花开得真好看。”
  “有啥用,结了果全是种。”
  “哈哈,可是汁甜啊。”
  母女二人边走边笑,身影渐远。
  第68章 线索难获
  三月二十三。
  尉窈提前约定时间来到今吉食肆,尉茂来得还要早,在院门口擦洗着他的坐骑“野马”。
  尉窈摸摸野马的大长脸,野马刚拿鼻子拱她手心,她便躲开逗它。
  尉茂笑着瞧,觉得她一举一动、一思一想皆可爱。他讲述正事:“那天清早,潘小郎恰好把船停在敞衣阁对面,也恰好看到夫子被后头一个行路人故意扫腿绊倒。那个行路人的穿着跟早集上的街坊、菜农都差不多,而且绊倒夫子后迅速离开。”
  尉窈不解:“段大郎君呢?别人来不及揪住使坏的人,段大郎君一直搀着夫子的,不应该……啊!”
  她尽力回想段大郎在敞衣阁外纠结的神态,有痛苦,有羞耻,更有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