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作者:悟空嚼糖      更新:2025-09-27 09:50      字数:3736
  
  加上尉茂所说,她生出揣测:“莫非段大郎君当时在看别的?他阿父摔倒那一霎那,段大郎君的眼睛和心思都被别的吸引走了?茂同门你还记得吗,当日他跟咱们描述的原话就是……”
  “他大意了、走了神!”尉茂和她异口同声复述出来。
  尉窈思绪继续着:“早集的人虽说来来往往,但是潘小郎能在河岸处看到这一幕,那么敞衣阁前未必没人看到别的线索,倘若也能寻到个证人,合二为一!我们就算找不出凶手,也能推算出整件事情的经过!”
  尉茂把马刷扔给僮仆,洗干净手后把奚骄的信给她。“这封信是前几天奚骄派人送来的,我不知道他掌握着什么,只愿他知道的,不是我们已知的。”
  奚骄、元瑀带着杜通定过来了,隔远就看见尉茂旁边还有个尉女郎。
  有求于人就得放低姿态,尉窈、尉茂先揖礼,尉茂说:“我定好了筵席,二位郎君请。”
  “不用了。”
  一名壮仆役把杜通定搡到前。
  奚骄厌恶地只吐一个字:“说!”
  如今杜通定不求继续在州学府读书,只求别坐牢,别连累家人。他垂首苦脸再讲一遍:“我认识敞衣阁一个叫胡扭八的舞伎,二月末那天,有人……”
  元瑀待杜通定说完,告诉尉茂、尉窈:“不瞒你们,一开始我倒是怀疑个人,便是新教你们《诗经》的夫子杜陵。他在州学府的名声每况愈下,讲师之职自己不辞,也会被辞。”
  他小小年纪,却擅察言观色,见对面二人不惊不诧,明白了:“你们也早怀疑段老夫子之死有蹊跷?怀疑杜陵?唉,我查过了,段夫子摔倒那天,杜夫子在赶往州学府的路上,有很多人能作证。倒是杜通定被陌生人送珍珠的时间是下午,是个闲时,我只问过几个人,都不知杜陵在哪。还有,这厮昧下的三颗珍珠我也查了,属于常见的,不好查来源。”
  这番话的意思是杜陵仍有嫌疑,但是绊倒段夫子的人绝不是杜陵。
  尉窈二人齐向元瑀表达谢意。
  尉茂问杜通定:“你和胡扭八相识,听没听她提及过河西街一个姓段的年轻郎君?”
  “没有。凡是没钱财的,胡扭八管他们都叫‘穷鬼’。”
  线索还是连不起来!无法证明段大郎当时的大意走神,跟胡扭八有关系。
  尉窈不动声色向尉茂飘个眼神,二人再次向奚骄、元瑀揖谢礼。由尉茂说:“我与同门再整理整理线索,不耽误二位郎君了,改日必正式相谢。”
  尉茂带尉窈进食肆,他早定好了各类吃食,示意厮役可以上了。
  二人面对面坐下后,尉窈说道:“咱们还有一个方向可查。师母说过夫子乘的牛生了病,才导致夫子步行去学馆的,牛是学馆给夫子代步用的,肯定强壮,怎会才病两天就拉不动车了?如果这方面还是查不出什么,就只能当面问段大郎君了。”
  “嗯,还是我去查,有结果给你送信,没有信给你就是查不出什么。段大郎君……过了行像节再说吧。”
  他们均知,当面问段大郎君估计问不出什么,因为段大郎能笃定一些事的话,为何不报案?
  食肆外面。
  元瑀告知杜通定:“杜学子可以走了。”
  “啊?没我的事了?”
  “你是德行有损,又没触犯律法。”但是过后也别想在州学府继续学业了。
  杜通定喜出望外到极致,连连点头:“那,那我走了,我真走了啊。”几步后,他变走为跑。
  元瑀这才羞愧面向奚骄:“我以为奚兄长真拿那厮交待的线索,挫一挫尉茂的脾气呢。”
  “是该挫一挫他的,我正在后悔。”
  “哈哈。”
  奚骄来东城和尉茂会面,是因为下午他得在附近的有梅园林练习《五兵》舞,行像节的巡游路线已经定下了,所有需巡游的佛像提前送入永宁寺,四月八日一早以永宁寺为起点,绕郭城主要大街。奚骄等帝室子表演的地点,就在有梅园林和今吉食肆交叉的路口。
  尉窈、尉茂没在食肆久呆,尉窈得返回崔学馆,尉茂需回尉学馆练《五兵》舞。
  忙忙碌碌里,时间转动如轴。
  尉窈一直没收到茂同门的信,知道病牛方面也无线索可查。
  这次她还是月底这天回尉学馆,伙伴们心有灵犀,全早来了。
  趁学舍里没别的同门,尉茂抓紧时间说:“夫子家住的那片街巷,牲畜所食草料要么是找荒地自己割,要么从卖草料的集市买,段夫子家就只从集市买。我又让僮仆燕七去集市蹲了两天,卖草料的货郎不固定,尤其收市的时候,很多草料会贱卖,更加乱哄哄。”
  尉蓁早灰心了:“人家成心谋算,一环扣一环,一步掩盖一步,不会留把柄让咱们查到的。”
  尉茂:“不,我昨天又想到一个招,在晚间的时候我让僮仆燕三穿了身旧衣,装醉去敞衣阁要求舞伎胡扭八陪他。当时厮役往外逐燕三,燕三大喊‘凉徙巷的段大郎都能找胡扭八,为啥我不能’。”
  尉景情不自禁发出“喔”声,对伙伴这招佩服不已,他忙问:“然后呢?”
  “厮役嗤笑燕三从哪听的胡话,并骂‘那等穷鬼,自己都吃不饱呢,还妄想娶胡美娘’。”
  尉蓁:“胡美娘就是胡扭八吗?”
  尉茂:“那种地方的厮役管女伎全叫美娘。”
  尉窈点下头,也装着才明白“美娘”的叫法,然后说:“所以我们又得到一条线索,段大郎君心悦胡扭八,至少在敞衣阁表现出过这种意思,所以厮役才能知道。”
  事情的真相,基本可以串起来了。
  第69章 去皇舅寺
  给杜通定珍珠颈链的人,是谋算段夫子之人,这点不必置疑!
  此谋算者先亲自出马,在北城的州学府外,送给杜通定一串珍珠。而后指使合谋者来东城的河西巷,等段大郎给牛买草料的时候,合谋者把坏草料卖给段大郎,或是趁段大郎不防备,偷偷把坏草料搁进段大郎的背筐里。
  这时候敞衣阁的舞伎胡扭八已经拿到珍珠链。此舞伎在二月末这天翘首等候,果然看见段氏父子走在街上,于是她按照杜通定说的,匆匆出敞衣阁,半解衣襟向段大郎君展示珍珠链。
  从此这串珍珠就属于她了。
  段大郎君被胡扭八的突然出现吸引,注意力放在了对方身上。
  早尾随在这对父子身后之人,趁此时机把段夫子绊倒。
  这一幕,被站在河岸边的潘小郎看见。
  绊段夫子的人,很可能是给草料动手脚的人。因为一份谋算里,参与的人越多,越容易泄露。
  一位本就体弱多疾的老人,怎经得住猛摔?就算没磕到头,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无法去尉学馆讲课。
  胡扭八不傻,见段老夫子骤然摔倒,怕出人命,她就匆匆跑回阁里。这就是杜通定交待的事情经过的末尾。
  段大郎君在办完父亲的丧事后,肯定越想越不对,他没证据,所以万般纠结地站在敞衣阁外等胡扭八出来,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对方。这一幕,就是尉窈看见的情况。
  尉窈把她串连的始末概括完,尉蓁重又忧愁:“我们还是没证据证明是杜陵干的。”
  尉景:“能不能报官?把我们知道的都跟官府说,审不了别人还审不了胡扭八么?”
  尉茂:“审她没有用,她就是死了,再加上杜通定的狗命,都不算为夫子报仇。”
  “整桩谋算的关键,在于筹划者深知杜通定的恶习。”尉窈思量着说:“至于段夫子一家的情况,有心打探其实不难。”
  尉窈紧接着摇头:“这又是谋算者另个厉害的地方,选择了杜通定!杜通定这种人常去什么地方,跟哪个乐伎、舞伎好,估计州学府里能有大半人知晓,不用费心打探,事后无迹追查。”
  尉景快要气死:“要不然杜陵是夫子,我们是弟子呢。什么都算计到了!”
  是啊,前世尉窈离开平城的时候,杜陵还在尉学馆教书呢,谁不夸他知识渊博,兢兢业业。
  话分两头。
  杜陵昨晚没回家,他总算把段夫子遗留的笔记全部看完,简单洗漱后,提前去学舍。
  才出来门差点把自己绊倒,杜陵打量脚下,没凸没坑,他豁然而笑,自语:“我真没想谋你的命,犯不着,是你自己经不住摔。唉,绊回来一次,两清了吧。”
  诗经一舍院门前,杜陵看见了弟子尉菩提,温和询问:“昨天给你布置的题做了么?”
  “已经做完,正要交给夫子。”尉菩提把答卷拿出来,双手递上。他的成绩稳居一舍前三,却没用,任凭他怎么用功都进不了月联考的前三。做了夫子专门给他拟的题,他才知道自己好些地方学得疏浅。
  现在尉菩提除了觉得杜夫子学问好,还为自己之前腹诽过杜夫子而感到羞愧。
  十五学童已经全到,杜陵就不等卯时半了,他轻敲戒尺,目光最后落在尉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