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作者:
悟空嚼糖 更新:2025-09-27 09:51 字数:3707
该死的胡家女,挑唆两方纨绔打架就罢了,为什么挑选无权势倚仗的窈儿为猎物?胡家女眼睛又不瞎,伊谐那伙纨绔的人数明显多于尉茂那伙小崽子,可见胡家女想看的,是窈儿一方被欺辱!
赵芷现在都不敢想,万一伊谐那些纨绔里有淫恶无赖,窈儿会遭受什么?
她赵芷若不索胡家的命,百里追击只用言语争辩道理的话,那她辛辛苦苦练一身武艺有何用!
胡乌屋的坐骑还在朝前跑着,马背上的主人已然坠马。胡乌屋被打中心口,死不瞑目的脸上犹挂着恐惧。
一切皆有定数,桑干河畔泥土松软,正适合埋掉人马痕迹。
洛阳城。
“真宝”尼寺。
五十七高龄的比丘尼僧芝梦魇缠身。
僧芝先是梦见兄长一家迁来洛阳,一家人终于在京都团聚,而后她带着侄女胡乌屋进宫讲佛经,被梦里看不清面容的皇帝看中,胡家从此飞黄腾达。
但突然间,梦境转为灰暗,长兄一家在黑暗里被野兽般的庞然黑影追逐,他们逃无可逃,连树枝、草丛都化为杀人蒺藜,将长兄一家打得粉碎。
“阿兄!”僧芝醒了,恐惧犹在。
侍奉她的年轻比丘尼林音持烛过来,僧芝对其摆下手,说道:“把烛放下,你自去睡。”
僧芝摊开佛经,轻诵,磬音传出佛堂,庭院里的落叶未嫌磬音吵,僧芝反而烦躁,又唤林音:“起风了?把落叶扫干净,让林梨烧水,为我沐浴,告诉妙光,多接些香露,天亮后你和妙光随我去法疎寺。”
法疎寺是阉官所立的皇宫外寺,常有宫内贵人进法疎寺听经礼佛。僧芝被梦境所吓,急于知道举家南迁的兄长一家走到哪了,可都安好?想尽快得到消息,只有通过宫中贵人打探。
大魏天机在今夜剧变!
僧芝不安,或许是因为家人血亲的玄妙相连,但报德寺的沙门大统觉定法师,却是真正心有预感。
现下洛阳最大的皇家寺院,便是开阳门外的报德寺,僧侣几乎尽是迁都初期从平城来的名僧。此寺院是陛下为文明太后追福所建,与平城的报德寺同名,寺中规格布局,三级浮屠也全建造相似。
觉定法师难以入睡,登浮屠,观天象,但见三只异鸟从北而来,唳声长鸣,充满杀气!它们背后的云朵竟然跟着同速而飞,好似三只异鸟盘踞的神山,又似隐藏的雄厚军马。
觉定法师更加不安,他匆匆走出浮屠,不敢再掐算天机。
次日,僧芝没能如愿,法疎寺里没有宫中贵人前来,几天后她才得知,是陛下回宫了,宫中或许发生了大事,所有有等级的宦官们,落发修行的贵女们,都没有心思来礼佛。
旧都平城。
这次尉骃夫妇把胡家被灭之事以及原因,全告诉了女儿尉窈。
胡乌屋作恶这件事本身,罪不至死,可胡家是世族,无论尉窈的同门伙伴想让胡乌屋向尉窈认错,还是尉窈家找胡家讨说法,世族向平民道歉,都违反大魏贵贱之分的常理。
胡家若在平城丢这么大颜面,往后怎可能不记恨尉窈一家?
世族想报复平民,有的是手段!
那胡家在洛阳、在平城的势力有多深?短时间内,元刺史也查不全。如今只知道胡国珍有个出家为尼的亲妹妹,十七岁时在长安出家,法号僧芝,三十余岁时来到了平城寺院。
僧芝在平城生活了近二十年,广交道友、贵女,并且进过旧宫,所以此尼一定传授了不少弟子。在迁都初期,僧芝离开平城,可以确定她去了洛阳。
僧芝在洛阳才落脚两三年,胡国珍就带着一家人投奔妹妹,那说明僧芝在洛阳的人脉、势力,至少和在平城时是一样的。
胡国珍只有一个女儿,僧芝没有后辈,所以他们共同培养的胡乌屋,将来目的绝对是入宫!
无论尉窈将来去洛阳想走女史之路,或是在洛阳传学,都避免不了遇到胡乌屋、被胡家知晓。
那么结果可想而知。
自家不想被灭,就得先灭了胡家!
尉骃怕女儿害怕,陈述完此事后,宽慰道:“胡家在恒州地界就这么消失了,僧芝一定会找人查,幸好这桩事绑上了其余帝族、还有尉茂的父亲。你放心,元刺史愿保咱们家,只有一个原因,咱们家比胡家对他有用,所以窈儿不必觉得欠了谁,只管抓紧这两年时光,把《诗》、把《尔雅》学好。另外,时刻存防人之心。”
七月十四清早。
尉窈的伤不要紧了,去尉学馆。
尉茂到学舍更早,看她脸上已经消肿,担心她身上伤如何了,不好直接问,他先讲自己的:“我身上还疼,你呢?”
“我也还疼,不过比昨天好多了,你又去医馆看了么?”
被她关心,尉茂恨不能所有的伤都显眼在明处才好。“看了,已经不要紧。尉景要走了,你如果有给高娄的信,明天捎来,我给尉景,他说了会去怀朔找高娄。”
尉窈早写好了信,从书箱取出信筒给尉茂。“劳茂同门代我谢景同门。”
“对了,有件跟你我不相关的事。”
尉窈肃目倾听。
尉茂:“元子直的父亲是彭城王,原本元子直该去洛阳了,却接到家书,他阿父让他暂缓行程。”
彭城王是陛下最信任的宗王重臣。尉窈凝思,先回头望门口,没有同门来的动静,她再轻声猜测:“你觉得……宫中有变?”
尉茂点头。
这便是权贵子弟为何一入仕,就能担当重要官职的原因,从周围伙伴、从各渠道得到朝中消息,是他们从小就经历的,而寒门学子勤学苦读多少年,都不一定能打拼到权贵子弟的起始阶段。
第136章 比奚骄俊
尉窈前世所知的时事不多,今世又几乎用不上,只能现遇事现分析。能让彭城王警觉,急送书信叮嘱儿郎暂时不去洛阳,说明陛下已经出现重疾征兆,那就涉及陛下对辅政重臣的挑选,以及各方立场宗室朝臣的明争暗斗。
另外,元子直肯和尉茂提家书内容,寓意他二人因为皇甫静之死,或被迫、或自愿得成为了患难之交。
“那奚骄郎君呢?”尉窈问。奚骄原先定下去洛阳的时间比元子直还早,怎么也没动静了?
尉茂:“啊,他这两天比才挨完打还丑。”
尉窈赧然,她差点忘了奚骄也加入了那场群架,于是顺着尉茂的话说道:“你若见到奚骄郎君,代我谢他那天的同门相帮。”
尉茂忽然往她脸前凑,唬得尉窈差点仰倒,她怒气瞪他的莽撞之举,可这厮看着她微红的脸,得意极了。“要谢你自己谢,我不爱传闲话。”
这时尉菩提来了,越瞅越觉得尉茂、尉窈之间奇奇怪怪的。
尉窈回身收拾文具。奚骄之父担任“神部长”之职,掌庙配祭祀等事,所以她想问的是奚骄也因为长辈之意才延缓去洛阳么,倘若是的话,那证明真的要出大事了!
尉窈越怕尉菩提误会她和尉茂,尉茂越要招惹她,她才摊开今天要学的诗章,尉茂就用纸卷戳她后肩。
好无奈,又不能不搭理,她朝后挪一寸位置,他把纸卷递到她耳垂旁:“昨天我找人把伊谐揍了,我画了他挨揍认错的样,看不看?”
尉窈拿过来,展开,好解气啊,她越看越欢笑。只见画中伊谐的脸两侧均有巴掌印,尉茂从对方嘴巴的位置画出一条上斜的线,标注一列字……尉女郎我再也不敢了。
尉蓁和武继一起来的,俩人非得同时挤着门口过,尉蓁使劲一踩武继的脚,武继夸张“哎哟”着,又大步紧跟上尉蓁,然后一搡她,尉蓁差点趴到书案上。
“你混蛋!”
“哼。”
“我让你哼!”尉蓁拿起砚台作势要砸对方。
武继认怂极快,抱拳作揖:“小的再也不敢了。”
尉茂羡慕看着这俩人的打闹,不敢想象要是尉窈愿和他这样打闹,他得多痛快。
共患难的同门比往日友谊更深,尉蓁问尉窈:“放学后咱们去骑射场练会蹴鞠再回家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带着鞠囊来的。”
曲融进来学舍,他也带着鞠囊,也准备放学后在骑射场蹴会球的,可是他烦尉窈,算了,放学后还是去竹笈街吧,听说现在有个叫“岛夷无根”的儒生写的志怪故事非常好,他早想去看看了。
宋夫子至。
今天学的新诗是《秦风》篇的《渭阳》。无论诗序还是诗句,都表明此诗是外甥见舅氏,由舅思母而作。
曲融越读这首诗越有感触,阿姊的孩子,管他叫舅,为什么自己家的甥舅情,不能和诗里一样?到现在他连外甥一面都没机会见,阿父倒是去过将军家一次,回来时闷闷不乐,估计也没看到那孩子。
下第一堂课,曲融真想问问尉茂,想问外甥的情况,可是犹豫到又上课,曲融愣是没敢开这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