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作者:
悟空嚼糖 更新:2025-09-27 09:51 字数:3723
尉茂把笔记从她手里拽走,眼睛始终看着她的脸。
尉窈往后退一步。
尉茂紧跟着她迈上一步,从她另只手里拽信的时候,他借着力道把信戳到他心口位置,低声说:“你就是往我心口踹,我也甘愿。”而后,他从布囊里拿出个石榴,硬塞她手里。“好了,小气窈,我走了。”
尉窈目送对方出馆,然后匆忙返回亭形院,她没空担心尉茂在感情里是不是越陷越深,也不乱寻思馆婢朝夕的疯言疯语,回来屋舍,尉窈立即坐到书案前专心背书。
诗经的十五《国风》只剩最后的《郐风》、《曹风》和《豳风》,学得越多,越得时时温习,不然前边的内容会接连生疏。
“实劳我心……前句为瞻望弗及,后句为仲氏任只,出自《邶风》篇,诗名《燕燕》……诗序为《燕燕》,卫庄姜送归妾也……序注为庄姜无子……”
尉窈背诵的方法还是抽竹签,按照签上的截句先背出前句、后句,再背截句所在的章句,再背整首诗,然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讲解历史背景、以及有相同语句出处的典籍。
次日,州府地牢。
假扮菜农的洛阳匪终于熬不住酷刑,招出他们一共来恒州二十三人,每晚寻找有船的地方躲,他们所有人都擅游水和憋气,这便是巡逻兵晚上搜不到他们的原因。
狱吏扈跋走出刑室,熬罪犯的同时也是熬自身,他累得几乎走不了路,便由狱令史管贤把口供拿去廨舍给主簿。
主簿正把岛夷无根的志怪传,与各学馆馆长、夫子的笔迹进行核对,得知洛阳匪招了,边看口供边问:“不是一直不开口么?没把人打死吧?”
管贤:“主簿还是别问了,我验尸这么多年,都受不了扈郎君的审讯手段。唉,我还是说吧,主簿你知道么……”
“我不想知道!我只问犯人死没死?”
“没死。”
苟主簿扬扬下巴。
快滚!
跟多嘴的狱令史说几句话,苟主簿就相当于休息了,现在洛阳匪的案子有了进展,岛夷无根的志怪传出自谁手,却重新陷入迷局。
志怪传里不少字,确实与尉真远的字一模一样,但尉真远又不是傻子,怎会把自己的写字特点全展现在志怪传里,这不等着被捉么?
罢了,先缉捕洛阳匪要紧。
从这夜开始,刺史府联合郡署、县署的兵力,并组织渔民一起沿城中河搜查商船、渔船,在渔网、鱼叉、弓箭、石块的辅助下,官府活捉了三名洛阳匪,射杀两人。
八月十五晚,斛律参军带领府兵突击搜查池杨巷,主簿真是神机妙算,还真有洛阳匪藏匿在尉窈家,且有四个!可惜此四人全顽固抵抗,最终被射成了刺猬。
这一夜,柔玄镇的东北方向,一顶顶穹庐在草原中支起。这片草原广阔无边,一条条蜿蜒河流在某处聚成泊,然后冲刷出新的河道,再淌向星辰与大地的交接。
露宿在此的高车部落是六氏中的袁纥氏,正是这次反叛朝廷的最大部落,首领名树者,此刻他与几个族人围坐在主帐前,树者仰望天空不停飞过的夜鹰,说道:“我们敕勒人,本该如鹰,想飞去哪里就飞哪里。”
“首领说得对!我们是鹰,不是鲜卑人的犬!”
“一年有四季,元魏全在打仗,他们缺吃的,让我们奉献马和羊,他们缺送命的,让我们去冲锋,在那些权贵的眼里,我们连六镇的罪户都不如!”
“他们从来不在乎我们的命!树者,答应那些部落吧,我们都会辅助你,联合更多的部落一起反魏,只要不离开草原,我们就不怕鲜卑人!”
树者站起,他身材异常高壮,但见他跨步、向天撑弓,瞄着盘旋的夜鹰道:“若我能一箭射鹰翅,就证明天助我袁纥氏!”
旷野里,一阵一阵的风带着河流的湿意,此刻一朵云又掩盖着月色,这种情况下即使鹰飞得低,想射中翅膀也不容易。
就在箭离弦的一霎那,大动微动。
树者心惊,斜上天空的箭歪了,没有射中夜鹰。
但这时候谁都顾不上此箭失利的不吉,族人纷纷找寻自己的马匹,相互呼啸,传递危险讯号。
视线尽头的草野先是颜色浓重,然后“草顶”开始升高,随着清晰的马蹄声,可怕的数百铁骑显现在袁纥族人恐惧的眼睛里。
“杀——”
“诛叛贼——”
“杀”声如雷,向着一顶顶毡帐滚滚而来!
赵芷一马当先。
抽箭、拉弦、射!
只要被她定为目标,不管人还是马,必中要害。
兰射师紧随其后,正因如此,每次她要引弓待发的,全提前一步丧命于长史的箭下,她情不自禁感慨:“我的神!”
骑上马的高车叛贼不畏死地迎战而来。他们擅甩绳索套颈,无论人首还是马首!
赵芷当先加速,呐喊:“冲击——”
惊涛骇浪的应和声响彻地平线:“冲击!冲击!冲击——”
在夜鹰的眼里,两条粗粗的黑线迅速靠近!
迎面而撞!
交叉!
回马!
一时间箭如密芒!绳索如毒蛇吐信!
赵芷的箭囊空了,以弓为武器,抡得四方八面全是乌影,“砰”一声,又“砰”一声,最多五息里,有两名高车人的脑袋被弓打得稀巴烂,白的、红的、黑的乱飞。
“杀了她、快、快挡住她!”
“当心、她的弓是铁……”
砰!
一语未完,又一高车人的脑袋直接被打没了。
十几族人护在袁纥树者的周围,正计算着战局有无胜的可能,这时他们还没看见赵芷。
赵芷也还看不到层层毡帐的最后方,有个稍大的主帐,今晚是她来柔玄镇的第一场战斗,很快,她会捞到最大的肥羊!
风起云涌,似在捏算天机。
第171章 僧芝的恨
嗖嗖嗖嗖嗖——
好几个擅套绳索的高车人全视赵芷为大敌,围追堵截,随一声哨音,铺天盖地的绳套甩向赵芷!
此势危急!
她的亲兵被其余高车人纠缠,呼声四起:“长史当心——”
“救长史——”
赵芷不得已只能舍弓。铁弓被套走甩飞的霎那,她仍驱坐骑加速奔跑,过程中,她抱马颈歪下,躲过冲着她头顶箍索而下的一个绳套。
她双脚落地各点地一次,从马身的另侧重新翻上马背。赵芷散乱的长发与飘扬的马鬃重叠,蹄速更疾,刨如幻影。
马通人性,知道必须带着主将冲出这个到处是绳索的包围圈!
又一声哨音。
又一轮绳索卷天裹风!
“呜——戾——”赵芷的坐骑被套中了,随着嘶鸣惨叫,此匹战马的生命结束在这场战斗里。它的颈直接折断,四蹄朝天重重砸地。
赵芷在崩溅起来的泥嚣里冲出、蹦起!
她一肘将一高车人从马背砸下,没乘对方的马,而是速度更快滚倒,在杂乱的惊呼声中,赵芷又仰于另一敌骑的马腹下,她奋力而踢,立时把此马的软腹踢破。
“这是个疯子!”
目睹这幕的高车人惊恐欲呕!
赵芷像个血人,揪着马肠子跑出,又勒住个倒霉的高车人拖行。
“呼——”
以尸为盾!
她在砸死第三个敌人后,夺回自己的铁弓,并抢了对方的马,终于冲出绳索包围。可是此马烈,不让她骑,赵芷怒喊着,五指如刀,从马眼眶里穿过。
不服驯就死!
兰射师赶过来了,浑身也被鲜血浇透。“骑我的马!”
赵芷回声“好”,上马后开始解救周围的亲兵,凡被她铁弓打到的高车人,不死也落个重伤。
“寻找主帐!”赵芷不忘目的,当先朝毡帐后方骑去,军令如重石激水迅速扩散,一骑骑鲜卑兵马呈扇形跟随,冲往毡帐最密集处。
高车人有个良好的生活习惯,但是在战斗来临时,却成为致命缺点!此习惯便是他们会对自家的马匹做标识,哪怕跟前有马,若不属于自家之畜,高车人也绝不乘骑。
所以战斗防线都打到毡帐区了,仍有不少高车人在胡乱奔跑,他们用口哨声呼唤自家的马匹时,也引来鲜卑兵的刀箭。
赵芷与一敌骑正面冲撞,两骑就要撞到一起时,她蹬上马背借力飞跃!
捣拳!
扑——
敌人直直从马背跌落。
赵芷眼观六路,刚才就发现毡帐中躲着的一个高车老者,她全身是血,在这老者的眼里,走进毡帐的她如鬼如煞。
“你们首领叫什么?主帐在哪里?”
老者摇头。
赵芷抡弓,毡帐里血肉飞溅。
总有胆怯畏死的,给魏军的先锋队伍指了主帐方向,说出了首领“袁纥树者”的名字。
“袁纥树者。”赵芷念着这个名字,当即下令,所有尚余体力的勇士随她追逐逃跑的树者,其余人剿灭所有的高车叛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