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作者:
悟空嚼糖 更新:2025-09-27 09:51 字数:3716
倘若李彪不能重新为官,那一家人的前程,很可能全系于此女。
李彪女儿和尉窈同岁,袁翻不由不往恶处想,对方聆听尉窈讲诗,是在寻错!
继续往深里琢磨,当真冷汗涔涔!幸亏尉窈的诗学基础扎实,更幸亏她那天没有志高意满,讲一些自己对《关雎》的理解,一旦被李彪抓住错提出质疑,尉窈的声名和前途将全部被毁!
说回眼前事。
浑渔娘好容易找到了尉窈,还不如没找到,她没精打采回家,看见长子哄着几个小的在玩,浑渔娘想劝的话又咽下。
她进到灶屋烧火烹粥,脑中又浮现尉窈讲学的样子,说实话,隐儿识字少,玩心重,真配不上人家。
“唉——”
“阿母,你怎么了?”宗隐问完进来灶屋,往灶里添柴,说道:“我想找份正经差事干。”
“你呀,早该如此。”
宗隐望着灶膛里的火苗,痴意又浮到脸上。“我有差事了,再遇见尉女郎时,她就不会瞧不起我。”
自己的儿子只有自己能嫌!
浑渔娘生气道:“她一荫户女,凭什么瞧不起你?也就是仗着读了些书,不然给你纳个荫户人家的妾我都不愿意!”
“阿母!你别这样说她,我不乐意听。”
“行行行,我不说,你快出去吧,不用你帮忙。”浑渔娘怕儿郎再受激病倒,只能等夫君回家,把尉窈在义井里讲学的事说给夫君听。
“这可怎么办啊,我今天可是打听得清清楚楚,尉窈在宫里的学堂讲学呢。”
宗甸驳斥:“胡说!怎么可能!宫里的学堂叫皇宗学,是皇室……”他咝口气,不,宫里还有宫学!教宫学的讲师大多为女师。“后宫是有个宫学,任教的多为女师。”
他摇头叹气:“算了,此事作罢吧,真如你说的,这个尉女郎应该是朝着女官前途去的,跟咱家隐儿不是一路人。”
浑渔娘已经有了思量,现在不是提起的时候,因为需得先促成另件事。“你之前不是想换个吏职么?”
宗甸:“算了,得送出十万钱才能换为狱史,你一人撑起两处买卖不容易,算了。”
浑渔娘立即道:“谁容易啊?这次隐儿生病我才知道,遇上事的时候,你得常回家。我明天把钱凑好,别拖了,别再让旁人把狱史一职给顶了。”
狱史,和宗甸现在担任的从史,都属廷尉署最低级别的小吏,从史一职有无前途,全看跟从的官长有无前途。狱史得参与廷尉狱案件的审理,有无前途全凭个人审问囚犯的手段,审普通百姓当然得不到好处,审官员可大不一样!
宗甸心情极好,保证道:“你放心,等我当上狱史,两年就把十万钱给你赚回来!”
次日,尉窈继续休沐。
今天她家要搬离松林别院了,搬去的地方是劝学里,是里坊内,不是尉骃之前看好的外周。
四堵围墙之隔,宅屋价格天差地别,但是价贵有价贵的好处!首先宅院不用翻修,再就是坊内有里正、吏、门士,加起来一百余人,只要不是匪兵集结攻占,这一百多位坊吏足够保证劝学里居民的安全。
还有,里坊的四门外边均有租畜车的商肆,无论尉窈清早去千秋门,还是她阿父去四通市的书坊抄书,都可以租马租车,节省路途时间。
尉茂指派着家中仆役帮忙搬运箱箧,他趁夫子、师母没往这边看,迅速挠一下尉窈的手臂,不满问她:“你去义井里讲学这么大件事,为何不告诉我?”
第214章 鸟尽弓藏
“告诉你后你肯定来,你来了,我没法专心讲。”
尉茂闻言心花怒放,更被两个“来”字轻敲心坎,觉得那么得好听。他悄声告知:“我又抄了些公文,全放在刚才那个长箱里了。”
尉窈也悄声回:“放心吧,看完就烧掉。”
朝廷政令每年有改、有增、有减,有的关系军事,有的关系农事,有的则为官吏之规,尉窈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在宫里会更危险。
尉茂:“我父亲给我找了一些刑罚律类的书,等我抄了后也给你。”
“我怎么谢茂同门才好呢?”尉窈歪头,笑得娇俏。
尉茂突然正经严肃,目不斜视,没办法,扫兴的夫子、师母,偏在窈窈笑这么好看时往这边瞅。
尉窈朝阿父阿母撅下嘴,尉骃夫妻俩无奈相视,算了,搬家后离宜年里挺远,这趟路就不为难小儿女了。
接下来,尉窈尉茂笑声不断,可是到达劝学里的新宅后,乐不出来了。只见前头的隔壁院里出来一高大少年,英俊相貌宛如神子,正是奚骄!
尉窈:“奚同门?”
尉茂:“你什么时候回洛阳的?怎么在这?”
奚骄先向尉骃夫妇揖礼:“晚辈是尉窈在平城时的同门奚骄,昨天刚搬来劝学里。”
他再向尉窈回礼:“许久不见,孔师很挂念你。”
而后奚骄给尉茂一封信:“这是你义父让我捎给你的。”
尉茂假作欢喜地捣奚骄一拳:“太好了,咱们久别重逢,以后你家就是我家,可别嫌我常来打扰你。”总算不用找陆葆真姊妹打掩护了,因为那天阿母竟然问他是不是喜欢陆葆真!
奚骄中指骨节突起捣回去:“半年多没见,你没怎么长个。”
尉茂再捣对方:“你走路不崴脚么?鞋底这么厚。”
“专踩小人用的。”
俩少年的斗气适可而止,一起帮着尉窈家搬卸箱箧,忙碌过程里,奚骄告诉尉窈崔学馆的游历行进,估算着快走出并州境了,并且他提醒尉茂,孔师在洛阳讲学的位置要么在国子学遗址,要么在太学遗址,这两处地方均紧邻劝学里,这件事随着游历队伍进洛阳,很快会被众多儒生知道。
尉茂归家后把崔族要在洛阳建学馆的事说给阿母。朝中权贵均以居住在内城和外城之西为荣,城南非权贵人家争夺的好地方,陆萝便道:“以后这种小事,和你长兄长嫂说就行了。茂儿,过来,你义父很快便来京城,我问你,他若以恩情为挟,你当真认他为父,舍你阿父阿母吗?”
“都在洛阳,我两头住……啊呀、啊!”
陆萝用布垫子劈头盖脸砸这小崽子,边骂:“我怀你的时候,你咋不两头住呢?你那时候要跟现在一样争气,我顶多难过一年半载!”
尉茂不敢跑,只护住脑袋喊:“要是没有义父两次豁出命救我,倘若我死在匪徒手里、死在熊掌下,阿母也只会难过一年半载吗?”
陆萝停手,眼泪噼里啪啦掉。“你胡说什么!”是啊,倘若元鳏夫没豁出命救茂儿,要是茂儿……那她现在恐怕会祈愿,宁愿茂儿改姓元,也不要茂儿没有了。
“滚滚滚,我不想看见你。”
城南。
夕阳映照洛水河畔,渔民陆陆续续返回家园了,赵芷母女牵着马沿岸而遛,看一艘艘渔船头接尾、尾接头依次停泊。
这匹棕色马名“野厩”,寓意旷野为厩,是任城王赏的,经历过前年的赭阳、新野之战。每回阿母把野厩带回家,尉窈都爱惜不已,喂它干净的草料,还把豆饼掰碎了捧到手心喂它。
“阿母,咱们终于在洛阳安家了,真好,我现在都觉得跟做梦似的。”
赵芷遗憾道:“那些杀手不争气,要是天天刺杀任城王,咱们就能买更大的宅院。”
“嘻。”尉窈咧嘴乐,赶紧捂野厩的耳朵叮嘱:“你不许告密。呀,阿母,看,它翻我白眼你看见了么?”
野厩当然听不懂人话,它是被尉窈捂得耳朵发痒。
离近的岸边,有渔民停好了船搬鱼盆,晒得黝黑的脸上在看到有些鱼死掉时,不禁唉声叹气,问向赵芷:“买鱼么?给二十铜钱就行,其实很新鲜,要是买两条价更贱,三十九个钱,怎么样?”
赵芷:“行,你用草绳把两条拴一起。”
拴鱼的工夫,尉窈打听:“只要家里有船就能在洛水河捕鱼吗?”
渔民回道:“远地方行,近处河道全是官府的,只能顺岸边停靠,不能挡着河道捕鱼。你们呀,受不了这种苦,捕鱼这活得早出晚归,光擅捕不行,还得有运气,还得看天气。地方越远,渔民是越少,可是回来的时候鱼撑不住,尤其夏天,收鱼的商人最奸,压价压得厉害。”
母女俩往家返时,尉窈心生感慨:“洛阳百姓求温饱,战区百姓求家园,阿母,你一身强本领,在生我之前,求过什么吗?”
赵芷从不敷衍女儿,她很认真在想:“求过,求杀尽柔然贼,后来你阿父给我讲了个鸟尽弓藏的故事,我便以伤为由离开了军队。”
“阿母不怕任城王也做鸟尽弓藏之事么?”
“不怕。鸟尽不了!”夫君说了,如果有鸟尽的苗头,就引鸟、养鸟!
尉窈家在劝学里偏南的位置,和左邻右舍都不共用院墙,全隔着可错牛车的道。她和阿母进入院子,奚骄出来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