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作者:悟空嚼糖      更新:2025-09-27 09:52      字数:3735
  
  他把尉窈的奇怪之举简单一提,再道:“当时赵参军让茂郎、谷楷都离远,谷楷什么都没听见,只知道是句很短的话。”
  元志大手一挥:“该死之人既然死了,就别琢磨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是。”
  城东,县署。
  李隐和父亲的几名弟子、以及鸿池诗社的儒生等候在衙门口,他们在等洛阳令出来。
  “贾县令,我们要见贾县令。”
  “李郎君曾为朝廷鞠躬尽力,他不该不明不白离世啊!李郎君离世之因蹊跷,怎么能草率结案?我们为李郎君抱不平!”
  “我们夫子是被人害的,他素日身体无恙,不可能好好走着路就死了。”
  李隐的哭声夹杂在周围的痛诉里。
  贺阑搀着李隐,一分可怜对方,九分可怜自己。可怜自己赌错了!她以为李家能恢复兴旺,以为李隐的父亲能重回朝堂,可谁料她才拜李隐为师没几天,李彪死了!
  李彪的儿子李志真无用,天天去尚书令王肃上、下朝的路上等,想求王尚书帮忙给县署施加压力细审案情,但是到今天了,连王尚书的面都没见上。
  这时守县衙后门的俩儒生快步而来,气道:“贾县令从后门走了!”
  “可恶!看来他知道……师妹,师妹……”
  李隐气晕,贺阑“哎呀”一声,随李隐一起倒地。
  第279章 尉窈知旧事
  放衙离开县署的几名狱吏路过这里,他们庆幸换掉吏衣了,一个个快步从闹事的儒生旁边过去。
  有名老狱吏不让宗隐、冯行回头瞧,教他二人道:“以后你们就知道,这种事情常常遇见,记住,别乱施同情心,也别落井下石给对方添堵。”
  别看宗隐和冯行是好友,但二人性格大不同,冯行瞧这群儒生,瞧的是热闹。
  宗隐确实颇同情,因为县狱在查李彪这桩案子时,他无意间听到几位老狱吏的话。
  “上边让赶紧结案。”
  上边是指谁?郡署?州署?廷尉署?
  可惜他阿父更忙,近来没归家,宗隐没法问父亲,就把这事憋在心里。
  他不是个能憋住心事的人,看着可怜的李家每天来衙门外头苦求个说法,他真想偷偷跟这家人说:别折腾了,就算你们堵住县令,县令也做不了主。
  众吏在南路口分别,各回各家。
  宗隐和冯行不着急,去路边寻个食摊吃饭,坐下来后,宗隐说:“这顿还是我请,想吃什么点什么。”
  冯行摆摆手:“可以了,你都请我一个月了,今回换我请你。”
  “是你帮我谋来的狱吏差事……”
  “这种见外话别再说了,咱们是兄弟嘛,有福当然要一起享。”
  二人没学会审案本事,先学会了饮酒,几盏黍米酒下肚,宗隐觉得两颊发涨,秘密不吐不快。“我跟你说,李彪绝不是正常死的。”
  狐朋狗友必有共同点。
  冯行立即压低声音,把头凑过去说:“告诉你,我早觉出不对了!你知道我怎么觉出来的?李彪以前是大官,当过大官的人死在街头,能跟普通百姓死在街头一样吗?是不是没蹊跷也得拖延着查,好让李家人觉得咱们县署干事不含糊?”
  这点宗隐确实没想到,不禁赞:“有理!”
  “可这件案子结得多快!分明是害怕拖久了、闹大了,到时县署捂不住了!贾县令替谁在捂?”
  宗隐激动地手指点动,也赶紧把自己知道的吐露出去,二人再想嘀咕,看见遥遥过来三人。
  两名女郎是李隐与贺阑,年轻男子是李彪的弟子纪乐道。
  三人从食摊边上过去时,贺阑侧目一瞬,打量宗隐、冯行。
  冯行盯着对方背影,忽然坏笑,向宗隐扬一扬下巴:“你瞧右边那位女郎,像不像你惦记的尉女郎?”
  “不像。”
  “我不是说长相,是那种读过很多书,但是又没有李女郎那种讨人嫌的傲劲儿……哎呀,我说不清楚,反正我觉得挺像的。”
  宗隐顺着好友的话,失神又失落地注视贺阑身影,不料前方三人同时回头,把他俩吓得酒意顿消。
  贺阑刚才侧目是有原因的,她察觉路旁的俩食客均有微微斜身的动作,他们刻意躲避自己一行么?
  为什么?
  她心思巧,立刻猜测这俩少年是不是县署的衙吏。
  她把怀疑告诉李隐,这才出现三人一起回头的情景。
  纪乐道说:“师妹回去安心休养,我想办法认识那二人。不过别抱太大希望,寻常的衙吏就算知道什么,但是身份低,他们的话起不了多大用,还是得靠志郎君那边。我想起一个人,叫崔鸿,是侍中崔光的侄子。志郎君字鸿道,曾和崔鸿并称‘洛阳二鸿’,夫子那时对‘二鸿’之称赞美过数次,可见志郎君与崔郎君是有交情的。师妹可说动志郎君去找崔鸿帮忙。”
  李隐羞惭点头,她听明白师兄的意思了,自家别再去求尚书令,王尚书摆明了不愿帮助自家。“好,如果我兄长不去找崔郎君,我去。”
  贺阑认为纪乐道出的主意很蠢。
  洛阳二鸿?怎么听怎么觉得跟“东李隐、南尉窈”的扬名经历一样。别忘了,那个时候李彪是御史中尉啊,仗着权势把自家儿郎和崔族才俊比,崔鸿敢不和李志交往吗?
  这一刻,贺阑更后悔了,开始嫌弃李家,包括李隐。
  司州署。
  赵芷明天才上值,熟悉了廨舍,与下属吏员寒暄过后,母女俩就离开了。
  元志在距离骑曹最近的那道侧门来来回回过门十几趟,哎,就是那么巧,他不在的间隙,赵芷母女从此门走的。
  “唉——呀!”
  司州署今冬的“炭”,又少了。
  尉骃在太学遗址一处位置和妻子女儿会合,一家三口都是未语先笑。
  尉骃看出女儿的心结了了,还是问:“怎么样?”
  尉窈:“凶手是高聪,阿母把那祸害除掉了。”
  一家人难得团聚,得说些高兴的,她改换语气雀跃道:“阿父,我去看阿母当值的地方了,别看院不大,吏员可多了!不过阿母的廨舍很宽敞,廨舍里面摆放着好多种武器呢,嘻,我试了试,都可沉了。”
  尉骃和妻子相视而笑。
  有些事,该告诉女儿了。
  其实在赵芷被举荐为骑曹参军前,苟主簿来找过尉骃,问他有没有去司州署任职幕僚的意向,被尉骃以“志向为教书”的理由委婉推辞。
  长辈时期的恩怨,尉骃知道的全是左将军尉彝告诉他的,自己无法求证真假,才没有跟尉窈说。
  现在不一样了,假事都得当真事防。
  “窈儿,你的曾祖或许是国史之难那位崔司徒……你的祖母,或许是达奚族、弘农王奚斤之后。”
  “如果尉将军告诉我的往事为真,你的祖母奚巫南,就是你同门奚骄的王姑。”
  “窈儿,不管这段尘封旧事是真是假,我都必须当真,遵守誓言……永远不得从师,不得为官。”
  “你母亲与你不该受那么久远之事的牵累,然而宿怨不会轻易了结,随着你们渐近朝廷中枢,那些人的后辈就会心生警惕,难说会不会报复你们。”
  “可是转变思路想,就算没有往昔恩怨,官途上难道就不遭遇困境和小人么?”
  “国史狱那桩旧罪倒是不必忧心,咱们才到洛阳时,尉将军告诉我一件事,先帝延兴年间,授崔司徒的从弟为官,可见宽赦之意。”
  “窈儿记住,山峰越高,可以立足的位置越少。利益越大,情谊越薄。莫主动害人,但必须先事虑事,先患虑患,则灾祸不生。”
  第280章 中书省小吏,尉窈!
  夜深,尉窈回想父母和自己的谈心,她惊讶自己可能姓“崔”,惊讶过去就算了,很短暂。姓崔能怎么样?名门望族之后又能怎么样?几代过去了,已属寒门。
  倘若她自身不强,前世的憋屈仍会重演。
  将来若遇到困难,更不可指望奚骄一家帮她!尉窈有种感觉,前世奚骄和她疏远,至少有部分原因是从他长辈那里知道了过往渊源。前世他们与她不通往来,今世她的选择也是一样。
  父亲告诫的话里,尉窈最受触动的是那句“先事虑事,先患虑患”,她又学到了新知识,原来这是《荀子》一书里的记载。
  她躺的位置可以看到书案上绑笔盒的红绳,脑海里重现地牢里高贼歇斯底里的一幕。
  尉窈的确初知《荀子》典籍中的这句话,但昨晚她在推断高聪来京真正目的的过程中,使用的推演法正是“先患虑患”!
  昨天下午她去皇宗学陪伴七殿下读诗,元茂也在,告诉她高贼在洛阳的帮手极有可能是李彪,只要拆穿高贼的底细,或许可让对方灰心丧气,招出在武邑郡行凶之事,从而确定巩蔼有无可能还活着。
  尉窈返回宫学后,越思量越觉得仅用李彪已死打击高贼的信心,不稳妥,还需有更重的打击,夺走高贼所有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