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作者:悟空嚼糖      更新:2025-09-27 09:53      字数:3741
  
  又是一日晨曦。
  奏事的大臣陆续到达西柏堂,得知于皇后昨晚暴崩,大臣们全表露惊讶,不管真惊假惊,反正跟旁人一样的神情就出不了错。
  紧接着,皇帝的近侍侯刚前来宣旨:“授尉窈为尚书省录尚书事,综理政务。”
  “授京兆王元愉为门下省侍中,广平王元怀为尚书省右仆射。”
  宣完旨,侯刚当着诸官的面对尉窈说:“皇后的丧仪,劳录尚书加紧操持。”
  尉窈应“是”。
  侯刚一走,司空元澄拉下脸来,侍中元怿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司徒元羽则拧着腮帮子笑,笑里带冷。
  才入西柏堂辅佐事务的元愉、元怀立时觉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不知道该找个地方坐,还是和其余大臣一样站着。
  权柄之势变了!大臣们知道,今天起,国事得先向尉窈禀报,这个年纪轻轻的佞臣,真做到了立一人之下,坐万人之上了!
  侍中元怿打破沉闷气氛,问:“皇后丧仪,需太师回京么?”
  一大臣立即说:“太师理应回京。”
  元澄没好气问此人:“那你去扬州请太师?”
  屋内顿时安静。
  元澄往外撵人:“你等各回各曹,有要紧事,下午再来。”
  元愉、元怀互视一眼,他俩呢?也走?
  元羽朝蠢侄子元愉扔过来一纸团,斥道:“还不滚。”
  “哼。”滚就滚!
  诸官一走,西柏堂变得空旷,只剩下尉窈和澄、羽、怿三王。
  元怿想了想,下决定道:“之前是我去的扬州,这次还是我去吧。”
  元羽过来,拍拍侄儿的肩,说:“你去?去找死啊?”
  元怿张了张嘴,目光由叔父移到尉窈,再看元澄,从三人神色里,他忽然看出些什么。
  元羽走到窗边的鱼缸,用鱼食逗弄锦鲤来争食,边说:“咱们在陛下眼里,像不像这几条鱼?养在水里还是搁至木俎,都凭他一句话,随意一拨弄即可。”
  元怿不喜听这话,又知四叔嘲讽的没有错。
  尉窈看出他的纠结,问:“怿王,你府中是不是有个叫宋维的官员?”
  元怿点头:“他是我府中长史,前吏部尚书宋弁的长子。”
  尉窈:“上次你去扬州,带了宋维,若这次去,也会带他?”
  元怿沉默几息,说:“我不一定带他去,但宋维肯定自请跟随我。”
  尉窈一笑,走到鱼缸那,将握于掌中的一个瓷瓶打开,往缸里倒几滴露水般的汁液。
  可怕的事出现!
  锦鲤眼见着全被毒死!
  元怿似被雷击,问:“这、这是什么毒?”
  到这种时候了,尉窈必须把话明说:“鸩毒,无色无味,罕见难制。怿王聪慧仁义,不忍同室操戈,可惜啊,毒祸的根源是陛下,昨晚杨范把鸩毒给我,嘱咐我交给你府中的长史宋维。怿王猜,到了扬州后,宋维会把鸩毒下到你饭食里?还是太师?或者你们叔侄都逃不过?”
  元怿越听越头皮发麻,手脚冰凉。宋维这等小官,哪有机会给太师下毒,毒的只能是他!倘若他被毒死在扬州,世人认为的凶手绝不可能是皇帝,只会疑心太师!
  尉窈:“怿王要是不信我,可找机会把杨范绑了问他,只是绑了人后,别心善放他。也别信宋维的狡辩,他和他兄弟宋纪,可一点没承宋尚书的良善。”
  想骗过元怿,至少得有七分真话!
  第462章 元恪帝死
  这瓶药确实是鸩毒,不过不是昨晚杨范拿的那瓶,而是太师元勰审问王显时,逼迫王显制的,而后送王显头颅来京的时候,元勰另遣细作给尉窈十瓶鸩毒为赠礼。
  至于宋维,志大才疏,只有元怿这个宗王念着昔日宋弁尚书为国劳心,给了宋维一个官职。
  宋维负恩,是陆恭之的父亲陆凯发现的,陆凯一直在广平王府任职,近两天看到宋翻出入广平王府,鬼鬼祟祟,于是将此事告知陆恭之,陆恭之是尉窈的心腹,自然立即把此事转述给她。
  是以宋维经不起查!
  只要经不起查,元怿就会自行想象,偏信她现在说的。
  “我不会因为你的话冤枉宋维,我会查的。”
  尉窈:“那我就放心了。”
  此话一说,元怿晃了下神,才对尉窈有的一点不满,顷刻又散去,他仔细回想,尉窈担着佞臣的坏名声,真做过陷害忠臣的坏事么?
  没有,从来没有!
  元怿:“对了,族叔祖,昨晚我没来得及问,你为何撕了那份文书?”
  元澄:“因为上面记录的,非王显的罪行,而是陛下年少时犯的错,与文昭皇后崩逝在迁都路上有关。太师想利用这桩隐秘,和陛下要扬州兵权,陛下疑心我们和太师有勾结,疑心我们早知晓了这桩隐秘,才让我们传阅。唉,君先犯错,不说改正,还把隐秘当成刀试探臣子。”
  元怿看着对面三人,到现在,尉窈、元澄、元羽都表达了不满皇帝的言论,他明白了,这是要逼他入伙,以重臣掌政的手段遮皇帝眼,捂皇帝耳,把皇帝彻底挤出朝堂啊!他要是装糊涂,会不会和那缸死鱼一样?
  尉窈见元怿瞥了眼鱼缸,不由一笑:“怿王,你想到哪里去了?”
  元怿平定呼吸,问:“我在想眼下的难题,陛下执意诏回太师,若我不去扬州,谁去?”
  尉窈:“谁都不去。”
  三天后,式乾殿宦官过来催问扬州事情,尉窈推辞明日就议,等到又隔一天,皇帝让人再催,却接到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的集体上书,内容是……朝廷正值师旅之际,应征兵发众,边郊建垒,向南进取!
  奏请紧跟着劝谏……孝文帝兄弟,还有几人?为君者当修明政教,怎可以炎炎不息猜忌贤王,延误军国大事!
  式乾殿内,皇帝头疼欲裂,紧攥着拳砸在奏章上。
  “让尉窈来见朕。”
  宦官匆匆去,匆匆回,禀道:“顿丘郡开国公穆亮病逝在府,尉录尚书去穆府吊唁了。”
  “那就把元羽找来!”
  宦官再去传令,脸色难看回来,禀:“司徒不在西柏堂。”
  皇帝头更疼了,气到手指都发颤:“杨大眼,何在?”
  “杨将军不在宫中,陛下有事,可吩咐臣。”赵芷进殿。
  皇帝这个时候最不愿见的,就是赵芷。
  赵芷让他很不安!
  她在回京这么短的时间里,迅速掌握禁军,使中领军王仲兴和直阁将军杨大眼能调派的兵卒越来越少。现在一想,他有两天没见元苌和元寿兴了,应是被赵芷拦到了殿外。
  皇帝:“你能解朕忧?”
  赵芷:“臣听陛下吩咐。”
  “太师在扬州,朕寝食难安,何解?”元恪直视的眼里根本不掩饰杀意,如此困境,掩饰也没用。
  然而心里有准备了一回事,见赵芷冷冷看着他,第一次没领命,不言语,他心里还是再一沉。
  是夜,皇帝心神恍惚,梦回他让薛直孝去查木牍添字的时候,梦里,薛直孝回复任务:“查清楚了,在木牍上写字的,不是女官张文芝,而是那三天在平城宫抄书的尉窈。”
  醒过来后,皇帝久坐失神。
  五月初十。
  宫中禁卫变动,禁军统领赵芷和司徒元羽调开勋贵武官,护送着从扬州日夜兼程回京的元勰进宫。
  式乾殿御榻前只有两名近侍伺候,侯刚和杨范,他们把卧病的皇帝扶到书案前坐下。
  “六叔,终是你忍不住,来夺朕的位子了?”
  元勰坐到对面,说道:“你幼时患了一种怪疾,治了许多年才治好。你怪先帝忽视你,让你的病拖了那么多年,你却没想过,要不是先帝让王显专心给你治病,你怎能痊愈?你那时年纪小,不懂宫里生存之道,可王显懂,他却由着你揣测,助长你的恨意。你说,他该不该杀?”
  元恪的笑从喉咙里涌到嘴边,面容在殿内很少的烛火映照下,颇显阴森。
  “王显是有错,可也只有他能医朕的旧疾,所以六叔杀他,究竟是为朕着想,还是想要朕的命?”
  元勰:“孝文帝对我来说,既是兄长,又是父亲,我早晚要去见他的,若杀你,将来哪有颜面和他再诉兄弟情谊。”
  他眼中闪烁泪光,元恪也眼眶通红。
  元恪立即咬牙,把心伤憋回去。
  元勰则起身,告知:“我回来,是让你知道,我若有夺位之心,你根本不是对手。”
  他才走出内室,就听到元恪推案砸器物的动静,然后是嚷声:“尉窈呢?这个叛臣,不敢见朕!”
  其实今晚尉窈要不是收到高贵人高英托人送的信,她也会陪同元勰去式乾殿。
  现在尉窈按约定时辰,来到永巷的入口。
  隔着一道门,高英大哭,诉说恐慌和委屈:“尉窈,后宫有人谣传是我毒杀了皇后,我哪有胆子杀皇后?呜……我连显阳殿的门都进不去,呜……尉阿姊,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在宫里待了,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