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作者:
尺春迟 更新:2025-10-13 10:14 字数:3357
周煜贞看他气鼓鼓的样子,只觉得可爱。
有人倚靠的时候裴珺安就是这样,柔软袒露出一切,任性又娇纵,和拒人千里之外时完全不同。
因而这些年,尤其是婚后,小脾气越来越多,周煜贞却大多时候都认为可爱。
他说不清当初在船上为什么彻底动心,但后来相处变多,周煜贞发现,自己最喜欢的竟然是裴珺安全身心依赖他的样子。
交际之中,周煜贞从来不会过度解读对方的信息,输入什么他就去处理什么,然后再吐出什么。所以他从不为他人苦恼。而裴珺安看着他,说爱他,为他打理家庭,他就会感受到被安抚。
也因为这样,周煜贞给过亲吻、诺言、物质等等,却不明白裴珺安为什么对每一样都不能很安心。
妻子性格多变、情绪敏感,他一直想解决。
“安安。”他看着裴珺安胃口大开地吃饭,然后把汤喝完,脸颊红润,顺水推舟说,“我有事想说。”
裴珺安收拾碗筷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不喜欢这个开场白。它一般都代表着,又有什么他不想面对的问题,要被摆到面前了。
“……你说吧。”他靠进沙发,闷闷地说。
周煜贞揽过他的腰,把他带得更近,还给他揉了揉。
肚子里残留着奇怪的充盈感,裴珺安微微缩起来,不要他再碰了,越揉越奇怪。
周煜贞于是亲了亲他的脸。
他不喜欢含糊其辞一带而过,任何事都喜欢反推其逻辑,现在也是一样,温存完说:
“在岛上,你说我不尊重你的情绪。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又有哪些会让你觉得不尊重。”
裴珺安呼吸滞了一下,下意识想躲开他的视线。
他不想谈这个。
那些失控的、脆弱的、歇斯底里的,每一次回忆他都很烦躁很痛苦,就像噩梦,他只想忘记,噩梦为什么要面对?假装它没发生过不就好了?
“都过去了,老公,”他垂下眼,声音放得很软,听起来温柔小意,“我当时就是太害怕了,你别放在心上。”
“我上了心。”周煜贞知道他又在逃避了,打断说,“安安,受伤了不能不管,也不能把伤口挖掉。”
裴珺安抿起唇。
那他要怎么说?说他就是无时无刻都容易焦虑不安,说他对于爱和被爱看得太重,永远都病态地确认自己被爱?
没有人能一刻不停地面对索取,只有机器人才能孜孜不倦地回应。这些话说出口,只会显得他更加麻烦。
“我……”他徒劳地张了张口。
周煜贞看着他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沉默片刻,放缓了语气:“刚经历过风暴,我听褚舟元说,有不少人也需要调节。有情绪波动很正常,你想不想去和心理咨询师聊一聊,不谈别的,只是恶劣天气后的心理疏导,可能会舒服一点。”
裴珺安垂着眼不说话。
周煜贞今天说的温柔的话太多,现在实在有些空白了,看他还在抗拒,也就不强求了,改了改心里的计划,说:
“那先休息吧。”
/
晚上,裴珺安睡得不好。
他不是不知道一日不解决,就一日瘀堵的道理,却抗拒听从它,而现在,只要稍微压不住心里的忧虑,当天的睡梦就会立刻变差。
梦里又是那间木屋,只是这次他们没有救援,周煜贞也没有和他和好。有树干把木屋砸破,对方只有冷眼,冰冷的雨水灌进来,很快将他整个人淹没。他发不出声音,于是下沉、不停下沉。
下一刻,竟然到了护城河上。
摇橹的船夫不见了,小船很快侧翻,他再次沉入水中,而周煜贞那艘乌篷船,就这样在视线上方游过。
河水陡然汹涌,血盆大口般将他吞没。
画面层层变幻,裴珺安被一次又一次吞没,无助地伸出手,却没有一个人为他侧目。
他猛地醒了,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卧室里一片昏暗,周煜贞就在他身边,睡梦中也微微蹙着眉。
他心有余悸地惊喘,翻了个身,贴过去,眼睫潮湿地抱住了对方。
两周……要两周见不到面,那周煜贞好不容易比以前爱他,会不会因为出差而变淡?
裴珺安微微发着抖,而男人似乎被动静吵到了,手放在他脊背上,条件反射般把人往怀里搂,声音低哑,带着浓郁的困意:
“宝宝。”
裴珺安没说话,想起白天矫情脆弱的自己,此刻只觉得怎么都不够,抱得更紧,怀念起被充盈的感觉。
哪怕缓慢地磨,但那时候他也不用思考任何令人难过的东西。
为什么生活这么麻烦?如果只是做周煜贞的下流的被使用物,是不是根本就不用想这些了。
第25章 老公不爱我
裴珺安睡到快中午才醒。
阳光温柔,噩梦还残留着黏腻的余悸,让他心口发闷,看了圈宽阔的卧室,又去看周煜贞留下的便签,依旧没得到太多安慰。
他解锁手机,新消息里有条邀约,来自苏俭云:
「小裴哥!晚上我做东,一起吃个饭吧!哥夫也来!在望岳楼!」
裴珺安被四个感叹号捣鼓清醒了,想起在岛上答应过这回事,把消息转发给周煜贞,问他有没有空。
周煜贞很快回复好。
傍晚时分,司机回家接他出门。
裴珺安穿了件月白的真丝衬衫,松开两颗扣子,露出颈间那条细细的珍珠项链。他没戴太多饰品,耳垂洁白,手腕细腻,长发松松扎成一束,几缕碎发垂在颊边,看起来干净而随和。
他进了车内,和周煜贞对视,有点委屈地靠过去。
汽车平稳行驶。
“一下子变得好忙,”裴珺安戳他的指骨,“今天吃饭,明天送你,后天和钟夙有约,还要去做戒指。”
周煜贞看他垂着眼睛,一副不太高兴等人哄的样子。
裴珺安今天薄薄涂了一层唇膏,嘴唇显得水润饱满。周煜贞于是偏过脸,亲了亲他的唇角,尝到一点玫瑰的味道,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裴珺安闷闷地问,又轻轻推他,“唇膏都掉了。”
“没有亲到嘴唇。”周煜贞又吻了一下,“还有试戴项链,和试穿礼服。”
“你不会要我到时候那样打扮了去接你吧?”裴珺安自己想象了一下,头发本来就长,还那么装束,肯定会被别人认错的。
“还是只在家里穿吧,”周煜贞罕见地说,“我会吃醋。”
/
望岳楼是会员制中餐厅,前身是晚清盐商的私家别院,就在市中心一条静谧的老街深处,厚重木门前没有招牌,只挂着两盏素雅的灯笼。
他们到的时候,侍者已经在门口等候。
穿过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内部亭台造景美丽,流水潺潺,声响掩映于竹林之间。他们沿着曲折的长廊行走,每过一个弯,眼前的景致就是一变,风雅极了。
包厢位于水榭尽头,裴珺安挽着周煜贞进门,苏俭云已经在了,见到他们立刻站起来打招呼。
窗边修建着一条窄长的,似乎由墨玉凿成的微型曲水。水流清澈,从一侧的假山石景中淌出,绕着餐桌蜿蜒而过,最终汇入窗外。
见裴珺安目光被吸引,苏俭云很得意地说:“这里是我朋友开的,他一向就爱搞这些,哥哥哥夫一会等上菜就知道了。”
裴珺安于是笑着落座,和他们寒暄了几句。
果然如苏俭云所言,上菜的时候没有侍应生进出,而是一声清越的玉石轻响,假山石景的源头处,几叶小巧玲珑、莲叶形状的白瓷舟盘,顺水缓缓流动。
每一叶莲舟上,都盛着一道晶莹剔透的冷盘。
“曲水流觞,你朋友很有审美情趣。”裴珺安看着第一叶漂流至面前,忍不住笑了。
苏俭云也傻乐:“你们品位都高雅,别的地方哪里搭。”
一道道餐前小食在水声中,安静地逐一流到每个人的面前,由众人亲手取下。
份量都不多,裴珺安一一尝过,觉得各有特色,竟然没有特别难以接受的味道,整体菜品水平也不错。
周煜贞看他高兴,眉眼也柔和不少。
“叩叩——”
主菜用紫砂方鼎盛着,由侍应生亲自端上。
鼎盖轻揭,热气裹挟着浓郁的佛跳墙的香气瞬间弥散开来,甘醇温厚。
裴珺安被美食熨贴,心里分别的焦躁都减轻了。
杨梅酒也上了,苏俭云有点紧张,但还是挑起话题,举起酒杯喝干,对周煜贞说:“尚悦最近在改进全屋智能家居系统……”
周煜贞点了点头,安静地听着。
裴珺安也尝了口这里的酒,酸甜冰凉,顿时口舌生津。他没忍住,喝了不少。
片刻周煜贞开口:“具体的技术对接,等我出差回来,可以让你的团队准备好详细的方案,直接约我的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