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作者:
钓月迢迢 更新:2025-10-13 10:29 字数:3261
“万俟修,和他是什么关系?”
岑霄嗓音很沉,佩佩敏锐觉察到他好似生气了,结巴着答:“爹娘、爹娘说是夫妻……”
“唰!”
岑霄将剑一抖,利剑便回了剑鞘,他绕开佩佩冲那木屋走去,佩佩担心自己闯祸了,连忙去追,却被岑霄一张符纸推得往回走,竟径直回了自己家。
——万俟修,万俟翊。
谁人转世名字还这般相似?生怕有人瞧不出其中的关联似的。
玉流光又是何意思?当初既一剑了结了逆徒,如今又何必再与他搅合到一块?
还眼盲,不过失了仙骨,他怎会可怜成这样,他怎会甘心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
岑霄心口火焰直烧,大步流星。
所有问题,待他到了门前见着本人,忽而都迎刃而解。
岑霄站在原地,看着青年撑着石桌起身。
这道身影从前最是孤傲,一身风姿从来清冷,多情无情,只有他,真将那条多情道修得无人可及。
岑霄几乎从未见过他狼狈的模样。
至少此时这副样子——身形瘦削,支着那石桌起身时的孤寂,还有伸手去探眼前障碍物的模样,确是眼盲了,甚至还失了忆。
因为岑霄听见他在唤自己。
“万俟——”
岑霄心想,玉流光不仅听到这里的动静,还将他当做了万俟修,他如今的眷侣,一个凡人,一个乡野村夫,一个……他从前的徒弟。
岑霄不知自己是如何走过去的。
又是如何压着嗓音,逼自己发出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嗯。”
从修真界到凡界,他第一次真真切切握上他的手,柔软,修长,冰凉,他不受控制一点点收紧力道,简直像抓着仇人那样。
玉流光道:“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外头风大。”岑霄压着嗓音,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荒谬——何必要装作他人?按他的性子,此刻应当松了玉流光的手,然后即刻表明身份,再斥他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当真要一直待在凡间再不回修真界?
可岑霄不知怎的,握着他的手一动也不敢动。
看他靠近了自己,那副昳丽的容颜便忽地近在咫尺,馥郁的气息几乎落在岑霄脸上,某个瞬间,他以为他要吻他。
要不要躲?被当做万俟修接吻实在不是他岑霄能接受的事,应当躲。
但玉流光只是用微凉的指抚向他的脸,点头,“确实有些冷。”
岑霄:“……”
玉流光忽然掀起唇。
他拍拍岑霄的脸,道:“去吧。”
岑霄一时都计较不上他这颇带侮辱性的动作,只以为这是他和万俟修的情趣:“……去哪?”
“柴房。”玉流光道,“你怎么回事?忘掉我的百花糕便算了,回来还不做饭。”
做饭?哦,做饭。
岑霄简直不似自己,当真来了柴房。
入眼的一切都叫他皱眉,灶台上的碳灰,能用一个季节的柴堆,还有空气里飘着的烟尘气息。
后院还有鸡在叫。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无法说服自己去碰这些东西,偏生一转头,他就瞧见青年不知何时拎了个木椅过来,坐在柴房门口。
应当是陪伴他。
陪伴万俟修做饭。
岑霄沉默几秒,当着他的面施法,修仙之人到凡间虽有规则压制,无法动用特殊力量,但这些不伤人的便捷法术尚且能勉强一用,他又踢了踢柴,作出认真办事的声音给他听。
玉流光幽幽道:“万俟,我要吃清淡的。”
岑霄:“哦,清淡的,我知道,这个是吧。”他抓了把青菜,假装翻炒,转头便用术法变了些清淡的菜出来。
来到屋中,岑霄还在皱眉观察周围陈设,屋中仅一张床榻,两把木椅,一张木桌。
还有,这是……
床榻边挂着两件衣物,质地瞧着非凡间之物,岑霄正觉古怪,下意识去摸,衣袖却蓦然传来重力。
他下意识回头,望着青年后脑的绸带,以及他抓着自己的手。
“怎么还站着?”玉流光说。
岑霄以为他叫自己坐下吃饭。
他走过去,玉流光却说:“还不跪下?”
岑霄:“??”
岑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转头凝着他的脸,青年抬首,扯下眼前的绸带,睁开那双目无光泽的眼瞳看他。
“怎么了?”
岑霄:“……”
岑霄扮着万俟修,还以为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那是一个字都不敢问,也不敢质疑。
若被他发现自己不是……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只是他无法再理所当然在他身侧,欣赏他如今的落寞样罢了。
岑霄为自己找好了理由。
他站在玉流光身侧,低头看着地面,青年睁着盲眼望他,无声催促,岑霄滚动喉结,一面觉得荒谬,抗拒,可另一面又不受控制地弯曲双膝,竟就这样跪在了他面前。
他曾也跪过玉流光。
那是一百多年以前,岑霄到四象宗对澜影仙尊下战帖,他想过自己可能会输,却没想到会输得那样狼狈,支撑着剑,不受控制单膝跪地,呼吸里都是血的味道。
澜影未出世前,是岑霄担得那不世天才之名,澜影出世后,一切不同,因而他对澜影观感复杂,心知人外有人,自己是不如他,可又自负于少时风光,不愿承认自己会输给他。
总而言之,那时岑霄绝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这样轻而易举地,跪在澜影仙尊身前。
他抬眸凝着他,眉头紧绷着青筋,生硬道:“跪下了。”
玉流光:“真的呀?”
“嗯。”岑霄道,“你可以摸。”
玉流光于是当真伸手。
他摸了摸岑霄的头,又抚向他的脸,他的眉首。
指尖最后下移,停在他衣前的交领上。
岑霄从他手指上嗅到了好闻的清香,他拧动着眉,下意识低头,抓住他的手。
玉流光:“不是说了,跪着的时候不许碰我?万俟。”
又是下跪又是不让碰,他们到底是怎么恩爱的,如此不平等——
岑霄光是对他下跪便面红耳赤了,这样弯折膝盖在他跟前,他对他爹都没这样跪过,还听到这句话,新仇旧恨加起来,一时便什么也不顾上,朝着他便恶狠狠咬了上去。
他咬住他的唇,却未料到那般柔软,带着湿热欣甜的汁水,力道不由得下意识放轻,等自己反应过来时,便已然接吻般含着他的唇肉摩挲起来,红着耳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尝着他的滋味与他鼻尖相对,不住吞咽水液。
“……你。”青年抓着岑霄的发丝,喘了口气,唇瓣被他含得湿红。
岑霄恨恨望着他,呼吸发沉。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吻万俟翊的眷侣。
他在吻他人的眷侣。
作者有话说:[比心][比心]
第147章
岑霄曾最负盛名,年轻一辈中鲜有能与之一敌的人,因而也养出骄傲自负的性子,后被澜影遮盖光芒,难以甘心。
所以他一向认为,自己和澜影大抵一生都要如此,毕竟一山不容二虎,未曾料到,有朝一日他会逼吻上澜影的唇,还觉着甜,觉着软。
而彼时,澜影甚至是他人的眷侣。
话本里常言的爱恨情仇,修真界也当真有不少以澜影为主人公的故事,而岑霄在其中,向来扮演那对他求而不得之人。
岑霄也是瞧过这样的话本子的。
当然,是偶然。
那时他不屑,还扬言自己绝不会如此。
谁知如今便稀里糊涂地搅合进来了,吻了他,吻了不属于自己的人。
这个禁忌的认知叫岑霄一时灵力震荡,方圆百里大抵都是他身上外泄的灵气,偏生此刻他还跪在他眼前,想起来,又僵硬着不知该如何起,似乎此时此刻他做什么都是怪异的。
岑霄额首密布燥热的薄汗。
他低着头,耳畔是青年轻轻喘息的换气声,仿若勾兑着甜,他意识到他是不会率先开口了,终是不得已咬牙,生硬道:“方才……你要如何罚我?”
玉流光摸索般朝前伸手。
他按住了岑霄的肩,岑霄下意识抬首望向他,忽而觉着他哪哪都透着情态,连那吐露出的恶劣言语,都似调情——
“到门前跪着,直到我唤你起来。”
“……”
岑霄道:“一定要跪在门前吗?就跪在这里不行吗?”
“嗯,是谁曾说要句句听我的?若你不应,那我……”
“没说不应!”
岑霄发燥地打断,心烦意乱撇头转向门口。
午时艳阳高照,这会儿乡里乡亲都在家里头饱餐,无人会路过此处,可到了下午,谁都会瞧见大名鼎鼎的岑霄仙尊跪于门前,他的一世英名会尽毁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