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气球那断断续续地讲述，莫灵心中也放松了许多。
  “这个世界的承受能力比我想象的要坚固许多，我曾经试过将一个区域的细线全部斩断，但什么都没有发生，生物的活动会带来新的丝线，让这摊死水再次运动起来。”
  寂静的深海之中，气球缓缓地诉说着它的故事，它也有过很多迷茫，很多怀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都慢慢烟消云散。
  在探究这个世界的过程中，它也在适应这个世界的真相，向着那些难以理解的未知妥协。
  “看来我们运气很差，这根线连得很远。”
  气球带着莫灵漂了很久，依旧没有看到丝线的尽头。
  但可以肯定的是，丝线连到了一个深邃的海沟之中。
  顺着海沟往下，他们终于在漆黑的海沟岩壁旁，找到了丝线的尽头。
  那是一团普普通通的海水。
  那根细线的线头正缠成一团，静静地飘在中间。
  但海水之上，还缠绕着另一根细线。
  “这是其他东西对他的敌意。”气球解释道。
  “什么东西？”
  “继续去看看吧。”
  顺着那根细线，气球又带着莫灵向上飘去。
  一直往上，一直往上，最后到了海面。
  细线一直向天空中延伸，朝着太阳飞去。
  “八十年之后，那团海水会被太阳的高温蒸发，化作云端的水蒸气，它没有毁灭，会一直循环下去，落入江河，汇入大海……”
  “那是来自太阳的敌意。”
  天空中的那团光球，正缠绕着恐怖的敌意线，阳光肆意地铺在整片海面上，不分贵贱地对所有的事物倾洒着敌意。
  因为自转和公转，那些丝线也像是虫子一样在太阳表面蠕动着，将太阳硬生生地包裹成了一团毛线球。
  “看来我们不能继续往前了。”气球看着那直冲云霄的丝线，有些失落地说道：“得用别的方法了。”
  气球慢悠悠地飘到了莫灵身旁。
  “抓住我。”它将海绵线伸了过来。
  犹豫片刻之后，莫灵就伸出手，抓住了气球。
  “不要抵抗。”
  伴随着气球的话语，莫灵感觉到自己脱离了海面，突然向天空飞去。
  “我们正在飞向太阳。”
  “飞向太阳？”莫灵看着越来越远的海面，不敢相信地问道。
  “是的，我们正在沿着敌意，飞向太阳。”
  听着气球的话，莫灵才意识到，它们此时正沿着那根丝线，不断向上。
  升空的速度越来越快，莫灵只感觉周围的景象一阵变幻，就来到了一片虚空之中。
  紧接着，又是一阵变幻，当莫灵完全反应过来时，那如同毛线球一样的太阳，已经静静地悬于面前。
  无数的丝线缠绕着，太阳毫无感情地对宇宙释放着敌意。
  与此同时，也有无数来自其他事物的敌意，紧紧地捆绑着太阳。
  “那是一天之后的陨石……”
  “那是三千万年之后的陨石……”
  “那是一百四十万年之后的，另一颗恒星……”
  第413章 敌意的终点
  “你明白了吗？太阳也是可以毁灭的，它会与另一颗恒星相撞。”
  “当然。”莫灵压抑住心中的震撼，回答道。
  “你的接受能力很强，看来我不需要对你隐瞒什么了，接下来我会让你看看，敌意的终点……”
  紧接着，莫灵就感觉到自己手中一紧，眼前的太阳瞬间消失，他好像又顺着那根丝线，开始在宇宙中不停穿梭。
  随着无数的星星闪过，远处的星系越来越近。
  终于，它们停在了一颗比太阳大了十几倍的恒星面前。
  “毁灭太阳的，就是这颗恒星。”气球介绍道：“但这还不是终点。”
  灼热的火球释放着恐怖的高温，这颗巨大的恒星上也缠绕着无数的敌意线，它肆意妄为地燃烧着，却逃不过那些丝线的缠绕。
  随着火球的旋转，那些丝线反而越缠越紧。
  敌意，依然存在。
  “走吧。”气球拉着莫灵，越过了太阳，沿着一根丝线再次飞向远方。
  “下一个地方，是毁灭这颗恒星的东西吧？”莫灵猜测道。
  “你猜对了。”气球欣慰地说道，拉着莫灵又是一阵穿梭。
  周围的星带划过，气球似乎带着莫灵来到了一个璀璨的星团中央。
  然而，在那五彩斑斓的星星之中，却有一个诡异无比的球形扭曲空洞。
  “这是什么？”莫灵不解地问道。
  这个空洞上散发出的敌意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敌意线像是头发一样从空洞上炸开，连接到未知的远方。
  “这是黑洞，你感觉到了吗？那能够毁灭一切的敌意。”
  “这就是黑洞？”莫灵本以为黑洞只是一个漆黑的洞，但眼前的空洞周围，还有无数扭曲的折光，就像是泡泡上的五彩光影，扭曲而诡异。
  “是的，很美丽吧？”
  “不，我只觉得害怕，它的敌意太强了。”莫灵如实说道。
  “但这样恐怖的事物，也会有毁灭的那一天。”气球的声音有些落寞，似乎在惋惜黑洞的命运。
  “但我没找到那根线……”
  莫灵急切地想要找到毁灭黑洞的敌意，可是，他找了很久，只能找到黑洞散发的敌意。
  “你在这是看不到的，和我来吧。”气球再次拉起莫灵。
  这一次，它们将往黑洞飞去。
  它们沉入了那层五彩斑斓的泡泡膜中，莫灵也看到了令他无比惊讶的一幕：
  那层膜上的光影慢慢**，从扭曲之中恢复正常，然后变成了一颗颗耀眼的星球，被旋转的黑洞抛射到了远处的宇宙之中。
  就像是原本印在纸上的画像，被加工成了三维的实物。
  “这是什么？”莫灵震惊地问道：“为什么黑洞在创造星球？”
  “不，它是在吞噬星球。”气球回答道。
  “我们看到的是之前发生过的画面，因为光无法逃逸，都被困在了这里，随着我们继续往下，我们看到的景象也会一直倒退。”
  果然，就像气球说的那样，随着它们离黑洞的核心越来越近，那些印在黑洞光膜上的影子也一个个被甩了出去。
  黑洞犹如一台星球制造机，硬生生地抛射出了一个浩瀚的超星系团。
  然而，莫灵知道，这个超星系团已经不复存在。
  在很久很久以前，它已经被黑洞完全吞噬，现在看到的，只是它的余晖，被困在的黑洞视界里的光。
  周围闪过无数的流光溢彩，莫灵见证了宇宙五彩斑斓的过去，看着无数星辰喷涌而出，他也离黑洞的核心越来越近……
  终于，他到达了一片荒芜之中。
  “你看到了吗？”
  在这空荡荡的宇宙中，气球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看到了。”
  莫灵愣愣地望着前方。
  那是一团缠绕的线，非常细，细到不占据任何的三维空间，但它就存在于那里，来回交织穿插，裹成一个黑漆漆的线团。
  线团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首尾相连，不知来源，也不知去向，永远地循环。
  “这也是敌意吗？为什么会这样？”
  在这段穿越宇宙的旅途中，莫灵看到过各种各样的敌意线，那些线不管如何变化，都会有来源和去处，一端连着另一端。
  敌意必须有始有终，它是一个有实体的矢量。
  而面前的这个线团，却无始无终，毫无根据。
  气球也迟迟没有回答，它与莫灵似乎有着同样的疑惑。
  “这就是我困惑的来源。”
  “你知道吗？世间的一切敌意都是有源头的，岩浆会被海冷却，海会被太阳蒸发，太阳会被另一颗恒星毁灭，而那颗恒星也会被黑洞吞噬，这才是这个世界的规律。”
  “生命因为敌意，才会弱肉强食，草食者对植物产生敌意，肉食者对血肉产生敌意，食腐者对尸体产生敌意，只要存在于这世间，就逃脱不出这张敌意构成的网。”
  “敌意缠绕，世间的丝线循规蹈矩，万物之间相互联系，线虽然杂乱，但一切都有其‘根源’，也有‘结束’。”
  “但是，为什么会有东西，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那线团缠绕着，静静地飘在荒芜的虚空之中，周围什么都没有。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那线团。
  莫灵也终于明白，气球带着他追逐敌意，来到这的原因。
  这团丝线一直在困扰着气球，它没办法与人倾诉，没办法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描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