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敌人的时候瞪大眼睛，是生物的本能，让它们闭上眼睛、关闭感知、任由摆布，它们只会觉得是在害它们。”
  “谁能保证，放弃观测不是黑祸或者其他敌对种族散播出来的假消息呢？”
  “当猜疑链形成，黑祸的信息完全散播开，一切的真相都没有意义了，所有族群都会选择更稳妥的办法，它们会一直盯着黑祸，祈祷这可怕的灾难不会落在自己头上，但它们不会想到，当它们凝视黑祸的时候，黑祸也在凝视它们……”
  说到这，莫灵也已经明白，这一切都不可挽回，当第一个观测黑祸的生物出现，这场灾祸就必然发生。
  谁都不愿意闭上眼睛，黑祸也会肆意蔓延，成为根深蒂固的深渊瘟疫。
  看着那水银中的记录板，莫灵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神秘医者将这称为疾病的源头了。
  “如果这块记录板没有传出去，是不是黑祸就不会蔓延开来？”
  “是的，这便是根源所在。”神秘医者回答道。
  莫灵愣了愣：“你使用了根源治愈法？”
  “当然，我不是告诉你，这是过去吗？”
  “那你能将它抹除掉吗？”莫灵追问道。
  令莫灵没想到的是，这位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神秘医者却直接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影响太大了，蝴蝶已经扇起了一阵飓风，治愈需要的能量不可估量，我无法改变这既定的过去……”
  神秘医者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但所传达的事实却令人绝望。
  找到了病因，却没办法解决，这是每一位医者的遗憾。
  莫灵看着那躺在水银中的记录板，犹豫了片刻，说道：
  “让我试试？”
  第582章 代价的天平
  莫灵走到了那滩水银跟前，看着那块躺在其中的记录板。
  他明白，一旦自己发动传送，很大几率可以成功。
  可就在这时，他犹豫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突然出现在他的心中，警告他不要这么做。
  “如果把根源抹除，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黑祸不会散播开来，也不会来到化生群岛上。”
  “红灵花也不会出现，我也不会认识希……”
  想到那一声声的“前辈”，莫灵突然意识到，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该有多遗憾。
  莫灵缓缓转过身，看向了那位神秘的医者。
  “你叫什么名字。”
  “拉迪。”
  莫灵愣了愣，突然想到，在森罗岛的时候，他早就见过这位叫做“拉迪”的长老，只不过那是在管理者的治愈空间中，看到的那也不是真实的拉迪长老。
  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这里再次遇上。
  “拉迪长老，你用过很多次根源治愈法吗？”
  “不算多，只有遇到那些非常顽固的疾病才会使用。”拉迪长老如实地回答道。
  “你会记得改变之前的时间线吗？”
  “当然，根源治愈法的发起者，不会遗忘发生过的事情。”
  “如果抹除这块记录板，是不是化生群岛上的灾难都不会发生？”莫灵认真地问道。
  “消除了根源，当然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
  莫灵没有把话说完，此时，他心中充满了纠结。
  如果要拯救整个化生群岛，就得牺牲红灵花，希也会忘记他这位“前辈”，在这座岛上经历的一切都会成为不存在的泡影。
  “我是不是太过自私了。”在整个化生群岛的安危面前，这并不算什么无法接受的牺牲。
  “一些本就不该存在的植物，还有一些不算这么重要的情感……”
  红灵花那单纯的话语回荡在他的耳边，莫灵明明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但就是无法抛弃这一切。
  看着陷入纠结的莫灵，拉迪长老缓缓地走上前来，站在了他的身边。
  “你还没有准备好承受根源治愈法的代价。”他淡淡地说道。
  “代价？”
  “是的，深渊之中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不是吗？即使有时候代价的天平已经倒向了一边，但还是无法做出选择，深渊总是这么残酷。”
  拉迪长老站在莫灵的身边，缓缓地诉说起他第一次使用根源治愈法时的经历：
  “那时候，我们遇到了一种思想瘟疫……”
  那是一种通过思想来传播的瘟疫，它会占据生物的全部思绪，在生物的意识中感染复制，它可能是一段语句、一张图像、一个词汇，又或者是一个字符。
  以一个词汇为例，感染初期，患者会时不时地分神，想到这个词汇，然后患者就会渐渐丧失集中力，在思考其他事情的时候，就会突然跳转，变成在心中默念这个词汇，患者也无法控制这种状况，只会想得越来越多。
  到了感染末期，这个词汇就会彻底占据患者的大脑，患者也完全失去了思考其他事情的能力。
  这个时候，思想瘟疫就会开始传染，患者会不停地诉说着这个词汇，让这个词汇通过语言或者其他媒介感染其他的患者，就这样让思想瘟疫扩散开来。
  当时，拉迪与一些同伴为了限制这种瘟疫，使用了根源治愈法，他们打算回到过去，抹除掉瘟疫的源头。
  患者的栖息地在一座濒临崩溃的空岛上，拉迪与同伴回到过去之后，就去到了那座空岛，开始调查这场思想瘟疫的源头。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第一位患者，也是瘟疫的起源。
  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那位患者是一位科学家，他刚刚研究出了一种阻止空岛崩溃的方法。
  而这种“方法”，就是后来蔓延了整个患者族群的思想瘟疫。
  拉迪与同伴们怎么都没想到，一种“方法”，也能成为思想瘟疫，那位科学家兴奋地想要将这种方法传递出去，这个方法能够阻止空岛崩溃，拯救一整个族群。
  可是，如果要消灭这场瘟疫，就得让这位科学家在感染初期忘掉这个方法。
  拉迪与同伴陷入了纠结。
  他们只是想治疗疾病，却遇上了这样的难题：
  让瘟疫蔓延，这个患者的族群很快就会毁灭。
  消除瘟疫的源头，患者的族群也会因为空岛崩溃而毁灭。
  疾病会摧毁一整个族群，而治疗疾病的代价也是摧毁一整个族群，拉迪与同伴们根本不知道如何选择。
  “我们离开吧，让他们自生自灭……”有的同伴提议道。
  如果医者们出手，毁灭的源头就会变成他们，他们如果不想沾上血腥，最好的办法就是视而不见。
  “但是这种瘟疫很有可能会蔓延到其他的种族，我们是医者，遏制瘟疫的蔓延是我们的责任。”有的同伴反驳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治愈疾病，也只需要治愈疾病，其他的并不需要管。
  “说不定他们还会找到新的方法，他们的空岛也不一定会崩溃，那位科学家既然能研究出一种方法，肯定也能研究出别的方法。”
  “那万一他就是研究不出其他的方法呢？一整个族群的灭亡都出自你的手，你心里能承受这样的结果吗？”
  同伴们争论着，迟迟得不出结果，医者的心灵本就脆弱，他们过分地仁慈，所以在这样的选择上，更加敏感与纠结。
  无论怎样选择，他们的内心都会饱受煎熬。
  责任与愧疚同时压在了这些医者的身上，就算知道了病因，也无法下手。
  想要切除疾病，就要杀死病人，这与他们一直以来的信念出现了冲突。
  “我们到底是在治病？还是在救人？”
  ……
  说到这，拉迪长老的话语罕见地出现了震颤，时间过了这么久，当他回忆起那时的选择，心中依旧无法平静。
  莫灵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追问道：“那你们最后怎么做了？你们选择了消除根源，还是视而不见？”
  听到莫灵的追问，拉迪长老并没有作出肯定的回答，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莫灵的肩膀。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第583章 我的选择
  “我？”
  拉迪长老曾经经历过的选择，比莫灵所面对的还要残酷。
  不管选择哪一边，都会带来绝望的后果。
  他们使用根源治愈法回到过去，面对的却是这样的选择，本以为能够完美地治愈疾病，却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根源治愈法并不是完美的，是药三分毒，有时候治病的良药换一种情景，就会变成杀人的毒药。”
  “有时候我也会想，改变过去，真的会比没有改变前更好吗？”
  拉迪长老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他并没有催促莫灵选择，而是站在一旁轻轻地念叨着。
  莫灵沉默了一会儿，拉迪长老所诉说的一切不断地在脑海中中回荡。
  沉思片刻之后，他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我会让那位科学家忘掉那种方法，彻底消灭思想瘟疫的源头。”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拉迪长老似乎已经猜到了莫灵的想法，平淡地说道。
  “还有！”莫灵继续说道：“我还会治愈那座空岛的崩溃！”
  “既然是我亲手让他们遗忘了拯救空岛的办法，那我就应该背负起拯救空岛的责任，既然我有足够的力量，我就会救人救到底，把那座濒临崩溃的空岛也救回来！”
  拉迪长老的话语稍微有了起伏：“可是，我们只是医者，不是神，我们的职责是治病……”
  “职责不应该是自己定的吗？”莫灵反问道：“职责不是捆绑自己的理由，拥有这样的力量，对于医者来说，应该是一种荣耀，而不该成为一种束缚。”
  听到莫灵的话，拉迪长老头部那灼热的光团发出了阵阵闪烁，似乎是在回应着莫灵的话语。
  他缓缓地伸出手，指着那水银中的记录板，厉声问道：
  “所以你选择既治病，又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