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老平连忙转身，发现马丁正慢悠悠地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马丁走到老平的身旁，指了指胡乐。
  “就像他一样，载体没了，就只能让意识在梦境中游荡，无法接触到现实。”
  听着马丁的解释，联想到胡乐的经历，老平立刻就想明白了。
  “那他们，还有机会回来吗？”他还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很难。”马丁摇了摇头：“时间跨度太大了，他们也许早就迷失在了梦境当中，梦境这么多层，他们又没有分辨的手段，不太可能回来了。”
  马丁的话虽然残酷，但却是事实，在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梦境了，既然他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也证明那些失踪的人凶多吉少了。
  他拍了拍老平的肩膀，安慰道：“你就当他们死了吧，都二十年了，其他人早就忘了这件事，你也没必要一直耿耿于怀，过去了就让它过去，这世上还有更多值得在意的事情呢……”
  “嗯，还是看看远处的雪山吧。”
  马丁突然抬起了头，看向了远方。
  第897章 完全遗忘
  “雪山？”老平顺着马丁抬头的方向望去，除了那闪烁的霓虹之外，什么都没看到……
  “哪有雪山？”
  等他再次转过头，才发现马丁离开了他的身旁。
  此时的马丁，已经站在了方块底下。
  只见他轻轻抬起手，在方块底下划出了一条分隔线，分隔线的另一边，似乎是之前去过的梦麒麟大道。
  那方块像是沉入了水面一般，渐渐地沉入了分隔线之中，马丁也向前一跃，随着方块落入其中。
  待马丁完全来到另一侧后，他往后摆了摆手，那分隔线又像是拉链一样迅速闭合了起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当老平反应过来时，马丁和方块都没了踪影，不知去了哪里，眼前只剩下一片空荡。
  突然，老平的脑子里一阵恍惚。
  “刚刚是谁在我面前来着？”
  他只记得一个方块，另外的一位，他想不起来了……
  “怎么回事？明明才刚刚离开，我怎么忘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真的老了？”
  老平拼命地思考着那人的样貌，却越想越模糊，好像想到哪里，哪里就会被“橡皮擦”给擦掉，最后，只剩下了一个空白的轮廓。
  而他一去细想那轮廓，却连轮廓也消失了，他甚至开始怀疑，刚刚那里是不是真的站了一个人。
  还是，只有一个方块？
  “我是不是忘掉了谁？”
  老平摇了摇头，内心泛起了一阵莫名的空虚，嘴里喃喃念着“雪山”，脑海中也变得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记不起了。
  ……
  扭曲的彩色大道上，马丁看着面前的方块，轻轻地把手放在了方块顶部的梦麒麟的身上。
  那梦麒麟像是猜到了什么，微微颤抖了几下。
  “你要把我送回去了吗？”
  “嗯。”马丁点了点头：“这终究不是你的身体，在错误的载体上待着，意识只会变得越来越弱，最后完全消散……”
  “没事，别怕。”马丁轻声地安慰道。
  他伸手在梦麒麟身上的不同部位点了几下，那具柔软的彩色身体就瘫软了下来，像是一具布娃娃般滚到了地上，与那些一动不动的梦麒麟堆在了一起。
  而马丁的手中，则出现了一团扭曲的彩色胶泥，他轻轻地往边上一扔，胡乐就出现在了那里。
  胡乐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把意识抽离身体会很痛，结果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你要把我送回原本的梦境吗？”
  “是的。”
  “我会和其他人一样，在梦境里迷失？”
  “那得看你，你经历了这么多，应该更了解梦境了才对，这之后要怎么走，你得自己决定。”马丁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你们的身体，都在进入梦境的那一瞬间湮灭了，这是二十年前那起失踪案的必然结果，在你所在的那层梦境里，你睁开了眼睛，其他层的你也会睁开眼睛，你看到的那些事情也都会在你睁眼的一瞬间变成现实。”
  “巨大的触手将你们的身体捏碎，化作肉泥，洒在桌子上，变成食物，这些是你幻想出来的梦，但也成为了现实中真真正正发生的事情，成为了既定的事实。”
  “没了身体，你们的意识就成了梦境中的无根浮萍，永远也无法醒来，最终只能走向迷失。”
  “你的组长在知道了你们的身体已经消失之后，应该也猜到了自己的结局，只是他没有告诉你。”
  “他选择带着其他人，继续前往黎明城，但他不知道的是，穿过渊孔往上的路已经被堵死了，他们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最后只能在无尽的梦境里迷失。”
  “……”
  听着马丁的讲述，胡乐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他已经大概猜到了结果，但心中仍抱着侥幸，可现在，马丁把他心中仅存的幻想给撕碎了。
  “你能找到他们吗？你这么强，应该有办法的吧？”胡乐带着恳求的语气，向马丁问道。
  “我能找到，但他们人数太多了……你应该清楚，如果每一层失踪的都是二十二个人，两层就是四十四人，三层就是六十六人，梦境可是无限的，最后会有多少人？他们全都迷失在梦境里，路线完全打乱，上层跑到下层，下层跑到上层，这我怎么能找得回来？就算找得回来，也有很大可能会弄错他们的层数……”
  “不用说了，我明白……”胡乐打断了马丁的话：“对不起，是我的要求太苛刻了。”
  胡乐知道，马丁已经仁至义尽了，之所以来帮忙，只是为了还莫灵的人情，并不欠他什么，他也没有什么理由要求马丁继续帮他。
  “送我回去吧。”胡乐看着马丁，轻轻地说道。
  “好。”
  马丁也没有挽留什么，只是把手伸出，点在了他的肩膀上。
  “谢谢你。”
  胡乐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与莫灵分离，那些记忆正在离他远去，很多关于马丁的事情开始变得模模糊糊。
  他看着眼前这奇怪的罐头人，突然好像忘记了对方的名字，明明刚刚还在交谈，一转眼间就失去关于对方的信息。
  脑海中关于对方的画面一点点地被擦除，渐渐变成一片空白，最后，甚至连对方的样子都忘了。
  可对方还在他眼前，为什么在眼前的人，都能被遗忘呢？
  胡乐没办法理解，只能一直说着“谢谢”，看着眼前的人逐渐被彩光所淹没，最后化作永远也无法想起的轮廓。
  “谢谢。”
  “谢谢。”
  “谢谢。”
  “谢……我为什么要说谢谢？”
  “我在谢谁？”胡乐心中升起了一丝迷茫。
  晃动的彩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皱着眉，面带疑惑。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胡乐站在一片空空荡荡的彩色梦境中，突然感觉到一阵空虚。
  ……
  “他走了。”
  马丁有些失落地对着面前的方块说道：
  “他应该会忘了我，忘个干干净净……不过，我说的那些话他应该都能记得，只是想不起来谁和他说的。”
  “忙活了大半天，我又成了无名英雄了，唉……”
  马丁一边垂头丧气地念叨着，一边凑到了方块近前：
  “真难过啊，这个世界上又只剩下你记得我了。”
  第898章 人类的群体
  “自从那次与你分开之后，不管我接触到什么人，我的存在都会被完全遗忘，就连其他形式的记载也一样，文字、影像、音频……都会被彻底扭曲模糊，让我的存在从其中消失。”
  “我思索了很久，我觉得应该是那张床的原因，你觉得呢？”
  马丁向面前的方块认真地问道，方块也颤了颤，表示赞同。
  “但这样还挺好的，我本来就是通缉犯，现在这样反而还省去了许多麻烦，就是有时候干了好事，别人也记不得我，转头就忘了个一干二净，甚至还会有一些凭空出现的人来顶替我的事迹。”
  “当然，干坏事也一样，不管做什么，只要不被当场抓住，别人都会忘了我。”
  “我猜，那张床，应该是某种界定‘存在’的框架，你把那张床拿走之后，我就不存在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世界只能在一个没有我的框架内运行，所以会把所有关于我的记录抹除。”
  “嗯，如果照我原来的推断，世界是一本小说的话，那张床就是——角色位？”
  “在梦境0层，那些床就是一个个角色位，没了我的角色位，我就不会在这本小说中出现了，我也成了小说之外的人物！”
  “可是，我的行为还是在影响着这个世界，影响着这本‘小说’，小说的内容并没有因为我的消失而产生改变，只是表现形式变了、其他角色对我的记忆变了……难道我的推断不对？在文字天幕之上，还有另外的真相？”
  马丁说到这，玻璃罐里的泡菜开始旋转了起来，似乎他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不是小说，又是什么？”
  “你有其他的猜测吗？”
  他看向方块，认真地问道。
  如果马丁的头不是个玻璃罐，现在肯定是满脸迷茫。
  这位一直笃定自己是小说人物的通缉犯，在见识到那张床的力量后，开始对自己一直以来的看法产生了怀疑。
  方块并没有立刻回答，因为此时，方块之中的莫灵还在奋笔疾书。
  为了稳住马丁，莫灵先扔了一罐可乐出去。
  马丁看着方块顶上的可乐，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