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侍者正平淡地看着那些黑压压的动物，眼神中隐隐地透露出一丝杀意。
  那些动物也摆出了一副严阵以待的战斗姿态，似乎下一秒大战就要一触即发。
  莫灵看着这一幕，有些惊讶。
  “它们是敌人？”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他思考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包围圈中心的侍者突然对着包围圈说了一句话：
  “你们这次来得更早了。”
  这次？难道它们已经战斗过很多次了？
  听到侍者的话，动物摆出了一副凶狠的姿态，对着他发出了嘶吼。
  “你们是杀不掉我的，这里是酒店，是我的工作地点，你们还不明白吗？杀了我这么多次，我还不是又重新出现了？这一次也会是一样……”
  “我并不想与你们争斗，酒店不是打架的地方，但你们把宴会厅搞成这样，实在是不应该，这里本来……很漂亮的。”
  “何必呢？我观察过你们，你们吃的是地上的青苔，在这暗无天日的环境里终日游荡，阴暗潮湿，连一丝光照都没有，明明都是动物，却摒弃了自己的习性，变成了集群的一员。”
  “这是在背叛生命的本质，任何物种都有该吃的东西、该居住的环境、该对抗的天敌、该满足的欲望……你们在抛弃自己的独特性。”
  “棕熊不吃鱼。”
  “犰狳不吃蚂蚁。”
  “老鹰不抓麻雀。”
  “蝙蝠不吃昆虫。”
  “白蚁不蛀木头。”
  “……”
  “你们变成了空有外表的细胞堆积物，物种之间的差别只剩下了堆积细胞的数量，这是你们想要的吗？”
  “不是我在挑拨，那真菌确实在利用你们，它把你们链接在一起，将不同的物种同化，其实是在巩固以它为中心的集群网络，你们被利用，却不自知，忘掉了自己的本性，还要维护这不该存在的合作，既可悲，又可笑。”
  “棕熊、老鹰，你们不想吃肉吗？”
  “你们不想晒太阳吗？”
  “宴会厅里应有尽有，你们可以尽情地释放着自己的欲望，找回身为野兽的本性，只要体验一次，就绝对不会再想回到这黑暗之中，我不会骗你们的。”
  包围圈中的侍者面不改色地劝说着，他似乎在描述一个美妙的场景，但那些动物完全都不理会他。
  “我知道你们听得懂，好好考虑一下，不要见了我就这么充满敌意，我是来服务你们的，既然来到了酒店，就都是客，我与你们并没有本质上的冲突。”
  “虽然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是要再次做个自我介绍……”
  侍者毫不在意那些动物们要吃了他的目光，对着周围一边转圈，一边缓缓地鞠躬，就像是演唱会的明星一般。
  “我叫欧米伽零，负责酒店宴会厅的招待工作。”
  “你们想在这里开一场派对，我十分赞同，但不能把宴会厅弄成这样。”
  “这是建议，也是警告。”
  在弯下最后一次腰的同时，他说完了最后一句话，那覆在胸口上的手掌突然冒出了黑色的能量，紧接着，他突然抬起了头，以掌化刀，出其不意地朝着前方冲去。
  那黑色的能量迅速包裹了他的全身，变成了一个椭圆形的黑色罩子，在侍者把手掌挥出的同时，罩子上也浮现出了一道寂灭的黑色刀光，直接将包围圈斩出了一个缺口。
  被刀光劈砍到的动物们有的身首分离，有的被硬生生砍成了两半，切口处还在冒着诡异的黑烟，一些菌丝缓缓探出，似乎是想要修复“伤口”，可另一半身体已经落到了旁边，菌丝们怎么都找不到。
  冲出包围圈的侍者转身一跃，那黑色罩子底下又震出了一道冲击波，直接将侍者反震到了空中。
  他双手一展，做出了一个“白鹤亮翅”的姿态，与此同时，那罩子上也炸开了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无数的黑色羽毛猛然迸溅而出，像是子弹一样打在了盘旋的鸟群上，还有一大部分向着下方的包围圈飞去，将那些还没反应过来的动物直接扎穿。
  顷刻间，看起来密不通风的包围圈就分崩离析。
  而那侍者，则借助着黑色翅膀留存的间隙，缓缓从空中落下，被杀死的鸟尸如同雨点般砸在身侧。
  他一挥手，黑色罩子上再次浮现起刀光，一个加速，又冲向了地面上的动物……
  第1030章 杀戮宴会
  “你们忘了鲜血的味道吧？”
  “还记得怎么使用利爪，怎么撕开猎物的皮毛吗？”
  “牙齿呢？咬在喉管上的感觉是怎样的？还想得起来猎物无法呼吸时的喘息吗？”
  “你们连战斗时的感觉都忘了，闻到鲜血的味道之后，应该早就反应过来了才对，结果现在还在呆呆地站着，安逸了太久，抛弃欲望太久，现在都忘了自己曾经是什么了吧？”
  侍者一边挥舞着黑色的刀光，一边对着那些野兽嘲讽地询问道。
  而那些本该升起战意的野兽，居然也像他所说的那样，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如何战斗一般。
  侍者都冲到了它们面前，它们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少部分依靠本能挥出了爪子阻挡，但肉体凡胎哪能抵挡那可怕的黑色能量，仅是一瞬间，便是血肉横飞，半身落地。
  裹挟着恐怖能量的侍者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密密麻麻的包围圈中横冲直撞，所到之处留下了一地的身体碎块。
  “真菌把你们聚合在一起，但你们合作也合作得不明白……”
  “又失去了自我，又没有发挥集群的作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盘散沙，一碰就碎。”
  “正面无力，侧面不精，队伍松散，反应迟钝，没一个像样。”
  侍者再次杀入重围，双手摊开，重心下垂，像是大风车般在里面转起了圈，身外的黑色能量也如同陀螺般扭曲出了一个平面的圆盘，刀光在边缘环绕了一圈，变成了死神的镰刀，收割起了那些动物的生命。
  这个时候，还在有更多的动物靠过来。
  一些更凶猛的野兽也出现在了包围圈边缘。
  狮子、老虎、大象……
  可它们赶来之后也没起到作用，密密麻麻的动物和残肢把这里堵得水泄不通，就像侍者所说的那样，它们的队伍反而影响到了个体的发挥，一股脑地挤在一起，除了气势上压了侍者一头之外，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侍者就这样在各个动物之间闪转腾挪，像是在跳芭蕾一般，轻松地杀死每一个阻碍他的动物。
  什么棕熊、野猪，体型再大，也会被黑色刀光切成碎块。
  那些围聚上来的昆虫鸟兽，更是连侍者的身体都碰不到，直接被那黑色能量构成的罩子消弭殆尽，化作一道道升天的黑烟。
  “你们还在等什么？不用那招吗？我实在是杀得有些累了……”
  侍者突然停了下来，对那溃不成军的动物们说道。
  像是对他的话做出了回应，那地上的残肢突然开始晃动了起来，紧接着，无数的菌丝冲天而起。
  侍者抬头看着那些菌丝，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才对嘛，有用的招数，就要早点使出来。”
  那些冲天而起的菌丝迅速开始相互缠绕、收束，变成一股巨大的白色洪流，而地上的那些残肢也被拉扯着，像是提线木偶的零件一样，被甩动着贴合在了一起。
  菌丝集束越来越粗，扭曲着变成了一条白色的巨龙，蹿上了天空，繁杂的丝线像一片巨大的纱帐般盖在了那满地的残肢上，菌尘也随着卷动的气流升腾而起，铺天盖地。
  某根粗大的菌丝集束突然抽动了一下，下方的残肢碎块也猛地被拉扯了起来，血肉中断裂的菌丝猛地缠绕在了一起，那来自不同生物的身体部位居然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被缝合了起来。
  棕熊的头被架在了水牛的背上，水牛脚踩着松鼠的尾巴，松鼠仅剩的半截身体又贴在了蝙蝠的躯干上，蝙蝠的肉翼不知去了哪里，反而换成了渡鸦的翅膀，那渡鸦的羽毛又变成了一根根不知道来自什么昆虫的虫翅……
  这些生物的肢体完全失去了原本的作用，菌丝取代了肌腱，拉扯着肌肉，抽动着贴合在了一起，不管之前来自什么生物，此时都成了那缝合肉块中的一员，被无数的菌丝提到了空中。
  侍者抬头望着这一幕，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失望。
  “每次都是这样，你们的这些招数，一点进步都没有。”
  “不在乎个体的作用，全都堆在一起，和一拥而上又有什么区别？”
  他抬起手，直面着空中的白色巨龙。
  “尖牙不用，利爪不用，鳞片不用，集群的智慧也不发挥，就胡乱地缝合在一起，用蛮力解决一切，野兽就是野兽，尽管有了这么强大的能力，也还是一片愚蒙。”
  一边说着，侍者双脚一蹬，那黑色罩子又爆出了一道冲击波，推动着他冲天而起。
  他调整着身体，到了菌丝巨龙身边之后，一刀砍出，黑色的刀光瞬间切开了“龙首”，斩断了无数的菌丝。
  在重力的作用下，剩下的菌丝再也无法支撑巨大的血肉聚合体，摇摇晃晃地坠到了地上，那刚刚才缝合完成的肉身直接将青苔地面砸开了一个大坑，鲜红的血肉和烂掉的青苔混在一起，青红相间。
  被斩断的菌丝巨龙在惯性的作用下甩到了另一边，但又及时调整了过来，从另一侧冒出无数菌丝，向着地上的血肉聚合体伸去，想要重新掌控这具“木偶”。
  可它的意图早已被侍者洞察，侍者再次跃起，又是一刀，寂灭的刀光直接将再次探出的菌丝化作了黑烟。
  “这招已经对我用过很多次了，你们就没有新的招数吗？”
  侍者的这些话好像什么用都没有，不管他说什么，那些菌丝依旧还是按部就班地朝血肉伸去，见此情景，侍者再次跃出，把所有的菌丝都切割得支离破碎。
  “既然你们选择了集群的生命形式，为什么还要保持一个独立个体的样貌呢？”
  “既然你们保持着独立个体的样貌，为什么又不遵循个体的本性呢？”
  “又想进化，又拘泥于某种形态，不愿意抛弃过去的躯壳，你们已经不需要狩猎，为何还要保有尖牙利爪？你们已经不需要御寒，又为何要保留脂肪毛发？你们已成为集群，为何又要以个体分别呢？”
  “每次我打碎你们的身体，你们又会把自己‘缝好’，明明这些身体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一团血肉，我真的不明白，你们到底在追求什么？”
  第1031章 黑与白
  “你们来到宴会厅，应该已经很久了吧？”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你们就是这个样子，分成无数的个体，在这片青苔地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肉食动物不狩猎、白蚁不筑巢、蜜蜂不采蜜……如果你们不遵循个体的本能，为什么还要维持个体的形态？”
  “我给过你们选择，要么服从个体的欲望，要么完全进化成为集群，但你们偏偏选择维持在这不上不下的状态，我实在是搞不明白，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如果你们有什么宏伟的计划，大可以提出来，酒店会帮助你们，我也会帮助你们，我们之间从来不是敌人。”
  “可是，你们拒绝交流、占据宴会厅，还驱赶其他的房客，已经严重影响了酒店的运行。”
  “我不会每一次都让着你们，如果你们继续执迷不悟下去，最后只会被酒店肃清。”
  “我身为宴会厅的管理者，还有一点权力，能为你们争取一线生机，如果酒店真的介入了这里，不会给你们任何机会的。”
  侍者看着空中的菌丝，不卑不亢地劝说着。
  但回应它的，只有无尽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