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灵的拳头渐渐松开，恢复了平静，他拍了拍路由其的手，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
  他们都没忘记来到这儿的目的……
  “永渴者，我们想知道绕过渊孔筛选的方法。”
  “我的确有你们想要的知识，但你们需要拿出其他的知识来交换。”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
  眼球说到一半，突然飘了起来，留下了一个耐人寻味的背影。
  那有些诡异的球形身影悬浮在空中，映照在昏黄的灯光下，连接在眼球后方的视神经缓缓蠕动，像是邪神的触手般，将婆娑的影子投射在古朴的桌面上……
  正当众人都以为它要狮子大开口时，眼球又缓缓地落回了对面的座位，平静地将交换的条件说了出来：
  “我需要在场的两位人类，给我念几首诗。”
  “可以是自己现写的，也可以借用古人的……”
  “嗯，我想想……主题是——”
  “复仇。”
  第1139章 混沌之书
  只是简简单单的几首诗，当然难不倒路由其，在念诵完之后，那眼球又飘了起来，朝着图书馆的顶部飞去。
  过了一会儿之后，它又回来了，那悬在后方蠕动的视神经上缠绕着一本古朴的书，眼球轻轻地将那本书摆在了众人面前：“这是你们想要的知识。”
  莫灵连忙朝着书的封面看去，这书的外皮是用一种特别的材质做成的，像是金属，却有一种柔软的感觉，整本书呈铜绿色，如同生锈了一般。
  看了一会儿，莫灵又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这书上的“锈迹”居然在涌动，和那浮在水面上的藻类一样，随着水波不断地荡漾，有时形成玄妙的纹路，有时又陷入无序。
  “这是本什么书？”莫灵忍不住开口问道，他并没有在封面上看到书名。
  “它没有名字。”眼球淡淡地回答道：“但你们需要的知识就在其中。”
  “没有名字？”
  “嗯，它无法被有序的名字形容，具体的概括会局限它的变化，我给它想过很多个名字，但那些名字都不合适，后来我明白了，外在的定义既然不适合它，那索性就不定义了，让它以这样一种没有名字的方式存在。”
  眼球说了一大段云里雾里的话，让莫灵对这本书更好奇了。
  “打开看看？”莫灵向一旁的路由其问道。
  路由其看向了另一边的小精灵，小精灵也轻轻地点了点头。
  知识，当然要阅读之后才会获得……
  于是，路由其便抚上了书的封面，用指尖勾住那铜绿色的外皮，轻轻地翻开了这本奇怪的书。
  令莫灵没想到的是，当书本被打开之后，那铜绿色似乎完全控制不住了，像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一般，无数的“藻类”随着翻开书本的动作涌了出来，铜绿色的烟雾瞬间占据了书本周围，又开始向其他地方蔓延……
  “这是什么东西？”
  莫灵还没反应过来，那铜绿色的烟雾就朝着他的身上扑来，很快就将他包裹在了其中。
  他的视野在烟雾中穿梭，只能看到无数交错的“锈迹”，这些锈迹大部分时间都是混乱的，在空中胡乱地蔓延，而在某些时刻，又会恰好组成某种有规律的纹路。
  在被那烟雾包裹之后，莫灵突然灵光一闪，他好像明白那些锈迹组成的纹路是什么东西了……
  “是文字！”
  那些锈迹，是字！
  滚滚铜绿掩盖了一切，莫灵却在这时懂了。
  “难道，这就是这本书的阅读方式？”
  可是，那些字四处乱飘，时而出现，时而消失，根本没办法组成完整的词句，该怎么阅读呢？
  莫灵死死地盯着那些字，在铜绿中不断穿梭。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的注意力放在这些字上的时候，他的身体消失了，一旁的路由其和小精灵也消失了，桌子消失了，书架消失了，整个图书馆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翻涌的铜绿。
  莫灵的注意力已经被那些完全看不清的文字彻底吸引住了，他越是想要努力看清那些字，那些字就飘得离他越远，他也只能追随而去，在铜绿之中四处打转。
  他越想要搞清楚那些文字的意义，方向就愈发混乱。
  在铜绿之中打转了不知多久后，莫灵突然回过神来，朝着“后方”看去，才发现自己的视野已经不知走了多远，早已迷失在了这片绿色的乱流之中。
  他已经，找不到自己了……
  除了那还在游荡的“视野”之外，一切感知都消失了，他忘了自己在哪，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听不到任何声音，也闻不到任何气味，甚至连对重力的感觉都消失了，不知何为天何为地，方向彻底紊乱。
  “怎么会这样？”
  莫灵突然想不起来，他已经在这铜绿中迷失了多久。
  是几分钟？还是几小时？或是几天？几年？还是几百年？
  时间好像在随着烟雾的翻滚而流逝，但又好像完全没有流逝，莫灵忽然发觉自己对时间没了观念，他的脑中好像突然卡了一块石头，让他忘记了一秒是多长，一分钟又是多长，他疯狂地思考着，时间却越来越混沌。
  “我这是怎么了？”
  他依然还拥有着意识，还能想起之前的事。
  那书中翻涌出了一阵铜绿色的烟雾，然后……
  “把我卷到了书中？”
  “所以我看到的那些文字，是书中的文字？”
  但为何，那些文字一个又一个胡乱地漂浮着，又看不清，又抓不住呢？
  这本书里面，到底记载了什么？
  按照眼球所说，只要看了这本书，他们就能获取到如何绕过渊孔的知识，可这书里，只有一片绿色的混沌，哪有什么知识？
  现在不仅获取不到知识，甚至出都出不去了。
  他的视野像是成了无根浮萍一般，在混沌中游荡着，周围只有无尽的铜绿烟雾，连带着他的意识都愈发地混沌。
  漫无目的地追寻着，看到文字，就傻傻地追上去，撞破那缥缈的烟雾，再次陷入迷茫，等到下一个文字出现，又再愣愣地靠上去……
  莫灵现在就维持着这样的状态，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那些文字，也许是因为那些文字就是这片混沌中唯一有序的东西，他想要抓住这份“有序”，从混沌中脱离出去。
  然而，这样的行为却让他愈发混乱，他彻底成了一只无头苍蝇，在这乱糟糟的铜绿中打转起来。
  就这么撞来撞去，莫灵已经不知撞了多少个文字，那些文字模模糊糊的，笔画有些别扭，更奇怪的是，只要一细想那些文字的构造，脑海中记忆的文字就会开始“跳舞”。
  跳着跳着，整个文字的结构就散开了，每个笔画都跑向不同的地方。
  “横”变成一条毛毛虫爬走了，“竖”像火箭一样冲上了天空，“撇”摔到了地上越滚越远，“捺”在一旁哈哈大笑，笑得倒在了烟雾之中，被卷到了不知什么地方，“点”站在高处看着这混乱的一幕，逐渐晕成了深绿色的墨，慢慢淡去……
  第1140章 文字的舞蹈
  笔画们做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快就散开了，脑海中的文字也彻底消失，莫灵再想要思考清楚原本的文字结构，已经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别乱动啊！”
  莫灵对着那些笔画发出了无声的呐喊。
  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笔画好像真的听到了他的喊话，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但很快，就对他发出了嘲笑，嘻嘻哈哈地逃开了，只留下待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莫灵。
  “它们，听到了？”
  “我不是发不出声音吗？它们是怎么听到的？它们还能理解我的话？”
  莫灵的心里升起了更大的困惑。
  难道，这些文字都是可以交流的？
  它们只是看起来混沌，实际上都是有意识的个体？
  思考着这件事，莫灵再次在铜绿之中穿梭了起来，朝着下一个凝聚的文字追去。
  纹路渐渐凝实，烟雾中的条纹开始在某个偶然的契机下交织成笔画，笔画渐渐清晰，定格在这绝对的混乱中，变成一个刹那间的有序，文字也在这一刻形成，被塑造出了规律的身形，但过了这一刹那，这份有序也会再次归于混沌。
  在无数次的追逐中，莫灵已经搞清楚了这些文字形成的规律，他抓住了那有序的一刹那，对那即将形成的文字再次发出了无声的呐喊：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刚喊出来，莫灵就后悔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问题，居然在对着一个字提问，是这片混沌让他已经有点意识不清醒了吗？还是在这书中待了太久，有些慌了，才病急乱投医？
  “我在干什么？”
  莫灵正打算开始反思，那缥缈的烟雾到达了最耦合的阶段，规律的纹路在这一刻彻底形成，莫灵也抓住了这个瞬间，看到了那偶然出现的文字……
  这个字，他认识。
  “能。”
  这是一个——“能”字。
  莫灵回想起自己刚刚的问题：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能。”
  这文字，在回应他！
  它们真的是拥有某种意识的存在，只是这种意识可能只存在于文字所出现的那一刻，只能在刹那之间回应他的询问，只能在有序交错的一瞬间挣脱混沌的束缚，与他的意识发生纠缠！
  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股喜悦之情从莫灵心中迸发了出来，他立刻看向了远处，朝着另一个正在汇聚的文字追了过去。
  “你是谁？”
  趁着文字的结构还未完全出现，莫灵再次朝着那些翻涌的烟雾问道。
  等待了片刻，在纹路交错的瞬间，那文字再次给出了答案：
  “熵。”
  熵？
  文字散去，那记忆中的笔画又开始在莫灵的脑海中蹦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