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灵坐在实验室的椅子上，用视野打量着自己。
  平平无奇的成年男性身体，穿着研究所准备的实验服，可再往上看，就能看到一个“非同一般”的部分。
  那本该装着脑袋的头部，被替换成了一个泛着金属光芒的方块，方块比正常的头部要大些，在实验室刺眼的灯光下显得闪闪发亮。
  莫灵抬起手，摸了摸光滑的方块表面，触感就和正常的金属差不多，他也感觉不到任何触感，但却能感到手上传来的力度，就像是头上戴着一个厚厚的钢盔，他再用手触摸钢盔一样。
  变回人类了，但又没有完全变回人类……
  在发生转变之后的几天里，莫灵一边配合着实验，一边研究着自己的奇怪模样。
  他的身体变得“坚固”了不少，甚至连实验室准备的武器都打不穿他的皮肤，似乎他也获得了与立方体一样的性质，不可摧毁，不可穿透。
  “我们观测到实验对象的身边出现了和立方体一样的‘传送场’，接触到实验对象表面的力会直接被切断，这说明力无法通过正常的方式传递到实验对象身体上，也无法将实验对象表现出来的伪装给击溃。”
  “实验对象所展示出的‘肉体’，本质上与立方体形态时的‘金属’并无区别，其根本都是空洞的无质量点，根据伪装方式的不同呈现出不同的形象。”
  “就像是游戏里的建模一样，不管套上什么样的建模，本质都是一段相同的代码……”
  实验室的研究人员给莫灵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但他还是有些无法理解这种“形态的切换”。
  如果都是虚假的“建模”，那他感受到的那些又是什么？
  “错觉？”
  莫灵将手放在了胸口上，还能感受到那怦怦的心跳，胸口也能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热，难道这些感受都不是真实的吗？
  “据实验对象描述，当其心率上升到一定水平时，就会有‘活过来’的感觉，主体意识也会脱离立方体的束缚，将立方体改造为类人形态。”
  “立方体的主观意识是可以凌驾于被动机制之上的，我们推测是主观意识所释放的‘强烈欲望’改变的立方体的伪装表达，心率上升便是主观意识欲望强烈的表现……”
  心率在下降，为了维持住自己的心跳速度，莫灵连忙将视野向前探去，放在了研究人员给他准备好的闪光灯上。
  当那不规则的闪光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时，他感到了一丝心悸，心率也随之上升，当看到一旁监测屏上的心率恢复安全水平后，他的视线才从闪光灯上移开……
  这几天里，莫灵也并不是一直维持着“方块人”形态，他有好几次因为内心平静，又变回了方块。
  但很快，研究人员就搞明白了他变身的原理，然后迅速给他准备了一盏特制的闪光灯，灯光的频率是专门设置过的，闪烁的时间长短不一，有时特别刺眼，有时又极其黯淡，这种别扭而无规则的灯光闪烁会让人心生不安，心跳也会随之上升。
  当然还有其他的手段，但目前还没有用上。
  对于这些经验丰富的研究人员来说，想让一个人心率上升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为了在实验中保持这个形态，莫灵也不得不一直去看那特制的闪光灯。
  “实验对象在该形态下可以正常地与物体进行交互，这种力的交互也是模拟出来的，实验对象的身体表面会覆盖一层从其他地方‘偷’来的粒子，用这些粒子来模拟正常的力学反应。”
  “这种模拟也同样受到主观意识所控制，实验对象不想交互的物体，或者实验对象没有意识到的物体，是无法与实验对象交互的，会在触碰实验对象身体表面时被微观传送所阻断，力完全消失。”
  “这也和游戏里的建模很相似，有些建模是可以与角色交互的，还能根据角色的动作产生一些物理反应，但有些建模是固定的，被角色所‘忽视’，两者的模型也不会产生物理效应，类似开发者没有编写该交互的代码……”
  莫灵按照研究人员的要求，拿起了面前的玻璃杯子。
  他能感觉到杯子的存在，和作为正常人类的他拿起杯子时一样，玻璃是光滑的，必须用点小小的力才能拿住，角度稍稍偏转一点会拿得更稳。
  杯子不重，他按照要求转动了一下杯子，让自己的每根手指都触碰到了杯子的表面，人类的手上有很多纹路，都是为了增加摩擦力的，当他把杯子转到完全水平的角度，杯子也停在了他的手掌中，微微偏斜，杯子也没有滑下去，这就是摩擦力在起作用……
  和正常人拿起一个杯子并没有什么区别，莫灵已经做了很多次相同的实验，一旁的试验员让他拿起各种各样的东西，杯子、水桶、球、秤砣、电子屏……
  还有一些他根本拿不起来的东西，比如巨大的哑铃片。
  事实证明，他的力量还是正常人类的水平，该拿不起来的东西，就是拿不起来。
  这做了很多次的实验，莫灵已经很熟练了，但这次试验员给他提了一个全新的要求：
  “将杯子举起，往自己的脚上砸去。”
  莫灵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向试验员，得到的是试验员肯定的点头。
  虽然一直在做实验，但研究所一直都没有对他做出过“伤害”的行为，这还是第一次。
  犹豫了一会儿，莫灵还是决定听从指令。
  他将手中的玻璃杯举起，然后抬起了左脚，瞄准了一下，便用力地将杯子砸去。
  在全方位视野的辅助下，莫灵的动作非常标准，杯子也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脚背上，在一声脆响之下裂成了满地的碎片。
  但莫灵却愣了，他保持着“掷出”的动作，看着脚下的玻璃碎片，心中产生了巨大的困惑。
  “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的“脚”完好无损，连一丝红肿都没有，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杯子的“碰撞”。
  正常来说，被玻璃杯这么砸一下，早就应该受伤了才对，莫灵在投掷出杯子的时候也做好了受伤的准备，可结果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再次疑惑地转过头，望向了一旁的试验员。
  试验员看了看地上的玻璃碎片，又看了看莫灵的脚，淡定地解释起来：
  “你不想被砸，就不会被砸……”
  “因为你的主观意识在害怕，所以你与杯子就不会产生交互，你们之间也不会出现正常的物理效应。”
  “立方体的力量在保护你，也在遵循你的意志。”
  第1211章 外出
  “这真的是一种保护，而不是束缚？”
  在配合研究所实验的这段时间里，莫灵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在他刚刚醒来的那阵子，他一直把方块当作束缚他的牢笼，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莫灵愈发觉得方块的作用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各种能力的配合，就像是一件全能的遗物，给他带来全方位的力量，而代价仅仅是让他无法走出那个金属空间。
  在某些时候，这种代价还能被抵消，他可以变成人形，自由自在地在外面行走。
  “这真的能算是代价吗？”
  对比那强大的能力，这点代价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我在深渊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的？”
  这段时间，莫灵依旧没有回忆起任何东西，他的记忆依旧在模模糊糊的混沌中打转，时而跳出一些不知所云的片段，时而在他看到某些东西时出现恍惚的既视感，像是一直在指引着他，却又始终不能完全明了……
  “我要出去看看。”
  那种想要看清这个世界的渴望越来越深了，莫灵知道，一直待在研究所里解决不了他的问题，于是他向王所长提出了“去外面看看”的请求。
  他想要独自去感受一下这个世界，沿着记忆中那些模糊的指引，寻找关于自己的真相。
  面对这有些“过分”的请求，王所长并没有立刻拒绝，而是露出了一副沉思的表情，在思索了一会儿后，给出了答复：“我帮你申请一下，上面的态度一直都是深渊平常化，你的请求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王所长当天就打好了报告，请示了上级部门。
  在一个星期之后，研究所就收到了回复：
  “同意，但需要受到监管。”
  得益于现在的政策，莫灵这些从深渊归来的“超人类”受到了足够平等的对待，他们被视作是普通人，没有高高在上的权力，当然相对应的，也没有过于常人的责任，除了要受到监管之外，一切都与普通人毫无差别。
  ……
  “您需要佩戴我们提供的定位器，还需要按时上报行程信息，我们会为您申请一个外出账户，您可以自由地使用账户内的余额，这些余额是由深渊基金提供的，每个月都会按时打到您的账户。”
  “还有，这是我们为您制作的心率调整器，只要戴着这个，您的心率就会一直维持在较高的水平，身体也能一直维持在类人形态，使用也非常简单，就一个开关按钮，您可以试试。”
  “研究所还需要您配合一些实验，日程已经发到了您的电子屏里，请您按时归来……”
  “就像上班一样。”听到王所长的话，莫灵下意识地念叨了一句。
  “对，就像上班一样。”王所长点了点头。
  莫灵也没想到，他的外出申请居然如此顺利，当下社会应对他们这些深渊归来的人已经有一套完整的机制了，只需要按部就班地申请，流程进行得非常快，没过多久就批了下来，为他申请了基金账户，准备好了身份……
  “您的信息已经被登记了，现在已经可以作为合法公民在城市中自由行动。”
  “这是外出细则，您仔细看一下，务必要遵守。”
  “简单来说，就是不要随意使用能力，如果要使用能力要提前申请，不要与人产生冲突，遇到问题及时报警，不要擅自解决之类的……”
  “如果在外面遇到了什么问题，可以用您佩戴的定位器直接联络相关部门，他们会很乐意帮您解决问题的。”
  莫灵认真地看完了王所长递过来的细则，内容非常详细，还有很多温馨的小提示，让人看了心中一暖。
  “谢谢。”莫灵向面前的王所长郑重地表示了感谢。
  王所长愣了一下，摆了摆手。
  “您不该谢我，应该谢谢现在的政府，这些流程制度都是早就安排好的，我只是帮您把申请提交上去，这也是我们研究所的职责。”
  “那这东西，总不是研究所的职责吧？”莫灵举起了手中那像是手环一样的心率调整器。
  “这是您配合研究的回报。”
  王所长的话依旧滴水不漏，没有揽下任何功劳，嘴里全是客套。
  ……
  莫灵第一次外出这天，没有什么人接送，也没有人监视，他戴好心率调整器和定位器，拿上电子屏，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走出了研究所大楼。
  大楼外阳光明媚，来来往往的研究人员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匆匆地向前走去。
  等研究所前往市区的班车到来，他便跟着排队的研究人员上了车，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待所有人都上车之后，班车慢慢从地上飘起，紧紧扣在了悬浮轨道上。
  莫灵还在好奇地观察着这辆奇怪的悬浮班车，一个忽然的加速直接将他的视野甩到了后方，班车顺着轨道向天上弹去，只是一个瞬间便离开了研究所所在的园区，一道道安检扫描在几毫秒内穿过班车，车内响起了几声“滴滴”声，紧接着便再次加速，冲上天际……
  一切都这么稀松平常，班车内的那些研究人员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加速，平静地坐在座位上，手里还拿着电子屏，安心地工作。
  只有莫灵，还有些惊魂未定，沉浸在刚刚的加速中，心脏怦怦直跳，整个人也瘫在了座位上，紧紧抓住了座位两旁的扶手。
  待班车的速度逐渐趋于稳定之后，莫灵才敢在座位上坐直。
  车内平稳得像是在平地上一样，也没有任何噪音，莫灵甚至能听到那些研究人员手指轻触电子屏的声音。
  他这有些慌张的举动也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好像大家都很忙的样子，眼里全是工作。
  只有他，顶着个方块脑袋四处张望，像极了刚刚被关进动物园的猴子……
  班车飞速地沿着轨道穿行，车厢内也没有驾驶员，只是在高处挂了一面屏幕，上面写着出发地、目的地还有到达时间，以及一些天气和日期之类的信息，这和一百年前的班车倒是没有什么区别。
  莫灵看了看到达时间，居然只要十分钟。
  “科研新区→十七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