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作者:归远少爷      更新:2025-10-13 10:50      字数:3304
  仿佛对生死已经麻木。
  梁慎予却不语。
  自定北侯府没落,梁慎予见识到人情冷暖,更见惯沙场生死,故而他的确不怎么在乎别人的冤情,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与匈奴对战,也是为了父兄而已。
  但这次为什么愿意兴师动众?
  梁慎予想了想。
  大概是因为那个人在宣政殿前斥骂群臣的模样,挥斥方遒间,光耀灼目。
  他的激愤、失望、同情,都不似作假,仿佛是世间独醒客,高洁到不染尘埃。然而转头就能坠入人间烟火,平易近人。
  矛盾又引人注目。
  片刻后,梁慎予笑了声:“是想讨好摄政王吧。”
  松言一时沉默,不知道该不该信。
  等马车到城外晋北骑营地时,梁慎予刚一进帅帐,就瞧见里头坐着的年轻公子,身着云纹黑袍,衣襟蜿蜒到袖口绣着栩栩如生的蟒,即便衣着如此奢贵锐利,却掩不住他满身的温和,连漂亮精致的眉眼看着都很温润。
  是容瑟。
  见梁慎予回来,容瑟像是有些忐忑,稍稍抬起眼,问:“本王的大侄子找你了?”
  “是啊,找我了。”梁慎予笑着走上前,“怎么,王爷不高兴?”
  容瑟一心扑在原著剧情有可能发展的感情线上,一时没听出来梁慎予的调侃,异常认真地看着他,说正事:“他说什么了?是不是要阻止你?定北侯,你可答应了本王的。”
  梁慎予被他的反应弄得想笑,没忍住想逗逗他,深沉道:“是啊,他毕竟是天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话说完,容瑟脸上的神情忽然全部淡下去,他抿了抿唇,深深看了梁慎予一眼,一言不发,起身就要走。
  “哎,王爷。”梁慎予自知坏事,立马伸手拉住他,无奈道:“与你玩笑几句,怎么还当真了?霁州臣自然会去,王爷放心。”
  容瑟这才顿住,侧头瞧了他一眼,看着不太高兴。
  梁慎予还想哄哄,一个漆木食盒就被塞到怀里,他这才发现容瑟手里一直拎着这个。
  “谢王爷赏。”梁慎予眉眼含笑,单手拉着容瑟的腕轻轻握了下,“真没骗你,过会儿就出发,一定将霁州收拾干干净净再回来,王爷息怒,成不成?”
  容瑟确实没想到他会这么恶劣,又被他诱哄语气说得一时间心绪震荡,在心里迷糊想着,太奇怪了……
  他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第41章 查案
  容瑟不太自然地移开眼神,轻声嘱咐:“你多小心。”
  这不是他熟悉的生活,而是暗潮汹涌的搏杀,可梁慎予愿意出手相助,果然还是原著里那个天下为先的皎皎君子。
  “一个张海成而已。”梁慎予举了举手里食盒,温和笑说:“为这个,也必定将差事给王爷办得漂亮。”
  容瑟丝毫没有察觉到梁慎予温润之下蛰伏的晦暗,只点头,“那本王回去了。”
  刚要走,才发现梁慎予还抓着他手腕,骤然顿住,才安定下去的心绪又狂浪般翻涌,匆匆抽回手背到身后,用行动证明何为欲盖弥彰,莫名其妙地慌乱到连梁慎予的脸都不敢看,容瑟逃似的出了帅帐。
  梁慎予微诧,在容瑟离开后温和的眼神顷刻间充满狼一般的掠夺欲。
  心怀不轨的定北侯轻轻摩挲着漆木食盒,褪下如玉外衣,在小兔子看不见的地方露出尖锐的獠牙,肆无忌惮在无人处展露自己压抑已久的心猿意马。
  梁慎予将食盒放下,轻轻抚上自己心口的位置,发出轻而缓的一声笑。
  令人难以置信,他竟也有一日会被人牵动情绪。
  梁慎予低头看着自己掌心,捻了捻手指。
  不过还好,这次没直接跟他动手。
  那厢容瑟径自坐上马车,才后悔自己落荒而逃的狼狈,伸手抱着脑袋俯下身叹气。
  他到底心虚什么啊?
  明明清清白白的事情,他这么一跑,反倒不对劲了起来。
  容瑟在自己的世界活了三十年,独身一人,孑然一身,朋友没几个,撑死也就点头之交,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想了半晌,容瑟轻轻吐出口气。
  算了,反正梁慎予不杀他就行,生路又多了一条。
  是好事。
  .
  定北侯当日点兵出城赶往霁州,霁州冤案也在容瑟的授意下传入市井,一时间在晋京闹得沸沸扬扬,尤其是云氏夫妻的惨死,读书人因此群情激愤,一双双眼睛都望向了朝堂。
  有摄政王的默许,哪怕曹伦等人想尽办法压消息也是杯水车薪。
  百姓们想要的简单,无非是衣食无忧,太平安定,可当霁州的惨案被翻出在阳光下,即便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百姓们也难以做到无动于衷,不仅是因为同情,还因为谁也不敢肯定这事永远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倘若再有天灾呢?
  死的会不会是自己?
  尤其是商人们更人人自危,谁知道会不会像霁州十三户人家那样被杀了夺财?
  他们死在所谓的太平盛世,不是死在抢钱的匪徒手中,却是死在夺财的官差手里。
  定北侯离京三天,蓝莺和云稚都被派出去保护查案官员,只有云初在王府中,容瑟坐在桌前看各地官员的折子,他们还不知晋京风雨,今年又太平,多是些请安的折子,里头还有霁州刺史张海成的,别无其他,无非是赞扬一番如今盛世,再附一句诚惶诚恐的请安,言辞恳切恭敬,话里话外都是虚伪。
  容瑟并未落下朱批,而是将折子随手扔回去,冷笑道:“看他还能猖狂几日。”
  云初便笑:“算算日子,定北侯也应到霁州了,陆尚书盯着户部和栖凤居的账,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容瑟偶尔会有稚气的倔强,譬如此刻,笃定道,“自然,只要本王活着,这件事就必须有个交代。”
  他是真情实感地在为这件事不平,甚至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孤勇。
  云初忍不住轻笑出声,“多谢王爷。”
  容瑟拿出下一个折子,沉默片刻说:“谢什么,也不单单是为了你。”
  没有任何一个有同理心的正常人,可以对这种惨案无动于衷,容瑟从前可能会无能为力,但现在这种事是力所能及,那为什么不帮一帮?
  但容瑟现在烦心的是另一件事,霁州冤案必定会牵扯无数官员下水,一旦如此,朝堂就会空出许多地方,走一步看十步,容瑟虽然不懂,但防着容靖趁机夺权还是知道的。
  做摄政王也太累了,这是什么品种的社畜。
  容瑟哀叹,觉得只有豪华卧室能暂时安慰自己。
  .
  烟络横林,山沈远照,正是日暮时。
  有松言和摄政王府联手严防死守,晋京的风声半点没透露到霁州,梁慎予的兵马到城外时,张海成在府中还愣了一下,立马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说:“快快,给本官更衣,吩咐设宴,千万不能怠慢了定北侯!”
  他以为梁慎予只是折返羌州,并未当回事,还自言自语道:“奇也怪哉,回羌州走霁州这条路可有些绕啊,定北侯怕是有什么别的事?”
  等他更衣出门,定北侯已经带着晋北铁骑入了城,晋北铁骑本该在城外扎营,却跟着梁慎予一起进城门,张海成坐在马背上看见这驾驶,暗道定北侯好大的排场,刚想上前寒暄,却见定北侯凉凉看了他一眼,吩咐道:“霁州刺史张海成,草菅人命,奉摄政王令,将其拿下!”
  张海成连喊冤都没有,便被晋北铁骑一枪挑下马,立刻有人上前将其压制,来往百姓一个个都踮着脚在不远处围观,等着看热闹。
  张海成难以置信,回过神来才高声道:“侯爷!您这是何意啊?下官冤枉啊!”
  梁慎予高坐马背,身着薄甲,神情冷冽且寡淡,朗声道:“十五年前,举人云何旭夫妻惨死,十三户商贾世家无辜遭灭门之灾,张海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的时辰到了。”
  这桩旧案是张海成在霁州站稳脚跟的重要原因,一听这话,张海成当即脸色惨白,还想嘴硬地狡辩,但梁慎予却不给他机会,直接挥手吩咐:“带下去审,严加看管。”
  晋北铁骑训练有素,当即便将张海成压了下去,梁慎予知道此事虽是旧案,但必定还有知情者,便吩咐下去:“查查当年其余参与此案的官员,给本侯一个不落地找出来。”
  那人应道:“是。”
  定北侯以钦差的身份到霁州重查旧案,有晋京的人证,便可直接押下张海成,此事很快便传了出去。
  刺史府中,侍女慌乱地进门连声道:“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定北侯将老爷给押入狱中了!”
  张海成的夫人是祝岚山之女,听闻此事惊得手中锦帕掉在了地上,“你说什么?怎么回事?罪名是什么?”
  侍女急得半哭不哭,连连摇头:“奴婢也不知,外边都在传,说是因为什么十五年前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