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作者:
归远少爷 更新:2025-10-13 10:50 字数:3305
张祝氏当年还没嫁入张府,但这件事与父亲有关,她自然知情,低头思量后,连忙起身说:“快,准备笔墨,我要给父亲写封家书!”
然而最后这封言辞急切的求救家书却落到了梁慎予手里。
晋北骑在刺史府四下搜寻,寸寸查探。
整个刺史府都被晋北铁骑围得水泄不通,张祝氏端坐,紧紧攥着手中锦帕,强作镇定:“侯爷,无凭无据,我家老爷乃是朝廷命官,怎能随意抓捕?”
梁慎予垂目,看完家书,仔仔细细地将之封回信封内,对张祝氏弯眸一笑。
“张夫人若有本事,尽可以去捞人。”
说完,他拎着那封家书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对了,张夫人想让祝尚书帮忙,也罢,来人,替张夫人将这封信送回京中去。”
他轻描淡写地将信交给下属,转而对张祝氏露出笑意,咬字戏谑地说:“张夫人,且看看祝尚书能不能帮得上忙吧。”
张祝氏闻言顿时心慌意乱,猜出了什么,猛地站起身质问:“你们把我父亲怎么了?”
梁慎予却笑着竖起食指抵在唇上,轻轻说:“安静坐着,夫人,别吵。”
张祝氏被他笑里藏针的冰冷眼神吓得失神,竟当真踉跄着坐了回去,梁慎予懒得理会她,等晋北骑搜了半晌,来报:“侯爷,没有发现。”
梁慎予沉思须臾,轻轻点头,说:“狡兔三窟,查查张海成还有没有其他宅子。”
张海成不是个清官,手底下必然也不会干净,既然要查,那就查个彻底。
张祝氏却冷笑道:“我家老爷一向奉公守法,岂容得你们污蔑?你们无搜查手令,就搜查朝廷命官的宅子,好大的胆子!”
想是因晋北铁骑搜查无果找回了底气。
“还真是蛇鼠一窝。”梁慎予拿出摄政王写的搜查手令晃了晃,表明自己都是按规矩办事,随即彬彬有礼道:“污蔑不污蔑王爷自有定夺,不过本侯听闻,当年张大人将身怀六甲即将临盆的云梅氏吊上城墙,用以震慑百姓,假若今日将夫人也如法炮制,想来会有不少百姓愿意向本侯陈情真相。”
张祝氏脸色骤然惨白,险些从椅子上瘫下去,牙齿打颤,“你…你敢!”
梁慎予自然没打算真将人挂城墙上去,冷觑一眼后负手离开,左右张海成都捏在手心了,连匈奴人梁慎予都能审得他们倒豆子似的有什么说什么,一个霁州刺史,还怕审不出?
至于搜查刺史府,倒也不指望能搜出什么有用的。
不过是给百姓做个样子,叫大家瞧瞧,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第42章 青梅酿骨
梁慎予不是讲规矩的官员,张海成在他手中一天都没挺过,就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个清清楚楚,从霁州十三冤案,包括他这些年如何在霁州作威作福,一件不落,
翻看供词时,梁慎予漫不经心的神情忽然一凝。
十五年前,张海成调任霁州刺史,结果正逢霁州天灾,初时他并未将主意打到霁州富庶人家身上,而是在朝中与卫尉寺卿秋思楠做了一笔生意。
卫尉寺,掌管仪卫兵械、甲胄之政令。
军器库亦为其辖。
那一年,张海成帮着秋思楠贩卖了一批兵械,卖给了匈奴人,彼时匈奴正与大晋交战。
次年,老定北侯与侯府两位公子战死孤竺岭。
梁慎予瞧了半晌,声音冷淡:“还有没吐干净的么?”
部下应声:“回侯爷,审了半日,就将该说的都说了。”
梁慎予将供词收好,垂着眼说:“赏杖刑二十,留他一命就够了。”
部下愣了一下,虽疑惑侯爷为何要动伤筋动骨的大刑,却瞧见侯爷的阴翳神色,心惊不已,没敢置喙,领旨退下。
梁慎予早已在漫长的时光中学会控制自己的暴戾杀意,至少这几年除了半夜去摄政王府讨饺子那一次,从无失控过。
但还是恨入骨髓。
良久,梁慎予才掌背上凸起的青筋才淡下去,他缓缓松开紧攥的手。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定北侯在霁州大刀阔斧地查案,上来就捉了张海成,与其同流合污的下级官员也没猖狂多久,只不过十五年前的官员大多已不在职,甚至有的已死,便再难追究,但经查证,草菅人命罔顾王法的官员也足有几十人。
梁慎予写折子回京,得到摄政王的批复:按律处置。
于是大多便在霁州处置,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但张海成必然要留着押送回京,梁慎予这一折腾,便是小半月,方才启程回京。
出城那日,霁州城百姓夹道恭送,高呼“王爷千岁,侯爷千岁。”
八月初九,定北侯携罪臣张海成入京。
摄政王乘坐马车亲自去城外迎接,梁慎予下马行礼,朗声:“臣幸不辱命。”
容瑟知晓梁慎予在霁州的动作,他将这件事办得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漂亮,见他下马,迫不及待地从马车上出来,只是还未说话,便见梁慎予面色骤变。
“小心!”
容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扯着手禁锢入怀,与梁慎予跌在草地上滚了两圈,耳边风声也无,只有男人的喘息声与细微闷哼,随后便是一声厉喝:“有刺客!保护王爷!”
“梁……”
“你怎么样?”
“没事,你先…放开我。”
容瑟头晕目眩,他还是不习惯与人这么亲近,何况还是被从背后整个搂在怀里,周身都环绕着梁慎予身上的气息,似乎还混杂着并不浓重的血腥气。
梁慎予低头瞧见眉心紧蹙的容瑟,发觉他浑身绷紧,连牙也死咬着,绷出明晰的下颌轮廓,仿佛在隐忍什么。
容瑟很快挣扎着坐起身,瞧见钉入树干里的箭矢,浑身一冷,若方才梁慎予没拉开他,那支箭就能要了他的命。
无数黑衣人与晋北铁骑杀到一起,容瑟还是初次瞧见这样冷兵器搏杀的场景,但情势紧急,他很快冷静下来,方才冲着要他命来的黑衣人这回齐刷刷奔向囚车,容瑟猛地明白过来,好一招声东击西,当即嘶声道:“人犯!他们想杀人灭口!!”
“别急。”梁慎予拉着容瑟站起身,神色冷峻,随即将人推到手持武器准备护驾的云初等人那边,伸手抽出腰间佩剑,寒光摄人,身如疾电掠入战圈。
老侯爷与世子都擅枪法,三郎却使得一手好剑,君子之器在他手中杀出凛冽威压,轻薄剑刃不沾血即夺人性命。
容瑟被云初护在身后,沉默着看战局中气场全开通身戾气的定北侯,掌心捏出一把汗。
“不是冲着我来的。”容瑟催促,“去帮他们。”
云初寸步不让,他适才都没发现那支暗箭,眼下紧张得不行,笃定道:“定北侯剑法如神,晋北骑也应付得来,无须我们相助。”
容瑟自己拿刀只会切菜,这会儿也只能干着急,所幸如云初所言,黑衣人并未造成什么威胁,眼看大势将去被团团围住,剩下的几个竟毫无不犹豫咬破齿间毒药,纷纷倒地,顷刻间毙命。
“都是死士。”梁慎予将长剑擦干净收回鞘,检查尸体后,走向容瑟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不好追查。”
容瑟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尸体,满地都是,分不清恶心还是紧张,勉强压下作呕感,紧蹙眉冷声:“除了他们还能有谁,人犯没事就好。”
话音刚落,他瞧见梁慎予黛蓝的衣襟被洇出一点深色,像是血迹,脸色微变,“你受伤了?”
梁慎予面色如常,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声腔温和:“前几日的,都快好了。”
容瑟缄默,这必定是伤口撕裂了,也不知是方才抱他躲箭摔在地上弄的,还是厮杀时崩裂的,片刻后,他说:“回王府吧。”
人犯张海成要交送大理寺,亲自交给喻青州,而梁慎予则是直接被摄政王带回王府。
一路上梁慎予都风轻云淡,坐在马车里时甚至还有闲心与容瑟说笑:“王爷如此关怀,臣实在受宠若惊。”
容瑟腹诽,这神色可半点没有受宠若惊的意思。
一时间甚至后悔让他上马车,看着也不像什么重伤。
但是到王府,请来郎中后,脱衣服一瞧,那是一道从左肩斜劈到右上腹的锐器伤,还缝了很多针,蜈蚣似的蜿蜒在这具健硕身躯上,周围皮肤都染上渗出的血迹。
容瑟看见的时候脸都变了,猛地站起身,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郎中开好方子离开后,他才忍不住训斥道:“你是疯了么?伤这么重还去打架,还…!”
梁慎予一边拉好衣襟,一边好脾气地说:“还?”
容瑟没脸说出你还抱着我满地滚这种话,气得哽住半晌,脸色微红,眉眼间都是嗔怒。
梁慎予穿着中衣盘坐在榻上,语气还是轻飘飘的:“不妨事,这点伤过几日也就好了,我生就如此,连疤都难留。”
他身上的确没有明显的狰狞疤痕,最多也就是浅浅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