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作者:
归远少爷 更新:2025-10-13 10:50 字数:3271
喻青州又是一声轻叹:“造化弄人。”
眼瞧要到议事的灵晖阁,始终不紧不慢跟着容瑟的梁慎予忽然附耳过去,“王爷,他是想举荐这个钟仪川。”
他声音很轻,只有彼此能听见,容瑟耳根不争气地染上了红,又骤然明悟。
喻青州碎碎念这么久,是想让钟仪川在他面前混个脸熟。
于是不免窘迫。
他是当真没听出喻青州这矜持的话外音。
“此人若如你所说。”容瑟故作镇定,“改日本王见见他。”
喻青州松了口气,“多谢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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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瑟早上没吃什么东西,艰难忍到了下班的时辰,正准备与梁慎予一起回府吃饭,便有宫人快步来报:“王爷,侯爷,陛下传定北侯觐见。”
容瑟脸色忽变,微微抿起唇,薄情漂亮的眼尾一挑,“干什么?”
宫人吓得一颤,低低垂着头:“奴婢不知。”
梁慎予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
容瑟比他想象中要坦诚的多。
譬如此刻,他的占有欲自然而然地显露出来。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甚至想将人搂入怀吻到他眼角含泪。
压下心头的恶劣心思,梁慎予看似正经极了,谦谦君子一般,轻声道:“我去瞧瞧,你在宫门等我一等?”
容瑟丝毫不知这男人在压抑隐藏着怎样的情绪,垂下眼思索片刻,随即竖起食指。
“不超过一柱香。”
梁慎予忍得辛苦才没笑出声,也没当众失态,点了点头,“一定。”
容瑟自己倒没觉得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警惕那个便宜侄子,谁晓得小白花又要怎么邀功怎么装可怜。
但想起梁慎予对容靖和曹家的态度,容瑟垂眸掩去幸灾乐祸的笑。
就让便宜侄子等着碰一鼻子灰去吧。
摄政王步履从容地走出了宫,上马车后吩咐道:“等定北侯出来。”
驾车的云初无声叹气,幽幽应道:“…是。”
容瑟起得早就容易犯困,何况今早情绪大起大落,这会儿精神不济,靠在马车里昏然欲睡时,忽然听见外面云初的声音:“王爷。”
容瑟抚着额角,清醒了些,“嗯,怎么了?”
“虽然僭越,但属下还是不明白。”隔着马车,云初的声音不那么真切,“王爷为何对定北侯另眼相待?”
容瑟先是微诧,随即陷入沉思。
梁慎予吸引着他。
他们拥有同样不幸的过去,但梁慎予背负得更多,容瑟自己只要好好活着就行了,可他肩上还有定北侯府,甚至还有整个大晋。
可刀光剑影也好,明枪暗箭也好,梁慎予仿佛总是那么从容,游刃有余地行走在刀尖上。
所有人都说他是英雄,看见的是梁家三郎的担当与强大,可容瑟忘不掉风雪中嘶吼的少年郎,也忘不掉梁慎予深夜坐在他房间时孤寂沉冷的眼神,就像——
就像他从没有走出那场风雪一样。
容瑟轻轻阖眸。
他也从未走出自己的过去,前尘才最折磨人。
“我也不知道。”容瑟轻轻笑了声,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两只手轻轻交错,“非要说的话,或许是……”
“光从裂痕照进来了吧。”
旧事缠绕而来时,就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将周围遮得密不透风,压得人喘不过气,动弹不得。
他怜惜着同样挣扎在旧事中的梁慎予,更没想到,与梁慎予依偎在一起时,那严密的黑暗竟会浮现裂痕。
不止是梁慎予在渴求他,容瑟也无法对此无动于衷。
他们像是天各一方的两块碎玉,当此间重合,相遇之时,彼此才会变得完整。
云初不明白容瑟的话,但听出他的坚定,便晓得他的态度,不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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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慎予已确定心意,对容靖便更为敷衍。
毕竟这是一个还未真正执政的皇帝,何况这位子也不见得能做多久。
容靖怎会没察觉梁慎予的态度轻慢,难以置信之余心中愈发不安,笑容都勉强起来。
“戍云……”
“陛下。”梁慎予面不改色,“若无吩咐,臣先告退。”
容靖怔怔,他虽然不知为何会如此,但也明白,愿意替他遮风避雨的梁慎予再不如前了。
“为何……”容靖站起身,蹙着眉像是要哭了,“你我自幼相识,同窗数年,怎么你从羌州回来就变成这样了?朕是大晋的天子,如今天子受辱,你却偏帮着那祸乱朝纲之人!”
梁慎予觉得聪明人不必说太多就能懂,但显然皇帝不太明白这个道理。
“陛下可知,当年臣为何愿意替您抄写功课,应付先生?”
容靖顿住,一时间答不上话。
梁慎予便轻笑:“您自然不知,皇子犯错,自然都有皇子伴读替您受着,臣不愿遭先生责罚,才会想着帮您应付过去。何况臣和臣的母亲在京中,无非是制衡家父与兄长的质子,臣本以为替您做了这么多,至少日后陛下会念及旧情,可臣戍守边疆多年,陛下非但不曾在先帝面前出言维护,反倒数次修书让臣交出羌州兵权,陛下不仁,又凭什么以所谓的旧情为筹码?”
容靖难以置信,他自然不肯承认自己自私,绕过龙案上前几步,促声道:“不是,戍云,朕只是觉得边陲苦寒,想你回京而已……”
梁慎予退后几步,神情清冷,“侯府出事,不见陛下只言片语,匈奴一退,陛下便修书让臣回京交还虎符,陛下,何必非要臣说得这么明白呢?”
容靖当时的确是存了讨好父皇的心思,当下被戳穿用心,再狡辩也无用,面色苍白地站在原地,咬了咬牙,问道:“所以你是一定要站在容瑟那边了?你以为他真的待你好?梁戍云,你醒醒吧,他就是一条毒蛇,他是个怪物,他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里!”
梁慎予不以为意,“这是臣自己的事,无须与陛下说明。”
容靖忽然无力,又觉得恐惧,面前的梁慎予陌生至极,可仔细回想,容靖发现他竟记不起以前的梁慎予是个什么样子了。
那个凡事都会替他处理妥当的伴读,看他的眼神,与现在没什么两样。
一成不变的笑中尽是冷淡。
容靖齿关都在打颤,“梁家,世代忠良,梁戍云……你这是谋逆!”
“梁家的忠良都战死沙场了,九泉之下,不知先帝何来的脸去见我父兄。”梁慎予嗤嘲笑了笑,随即一拱手,说道:“臣告退。”
待他走后,容靖踉跄两步,扶着桌角才勉强站稳,既有恨意,又有悔意。
梁慎予……他怎么能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是容瑟,都是容瑟!
容靖猛地将桌上的笔挂扫落在地,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后,也难消怒气,恨得咬牙,眼神森冷怨毒。
父皇就不该接他回宫,就应该让他在皇陵老死!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一辈子都守在那!
第55章 暗流
梁慎予没在宫里耽搁太久,也不愿与容靖多费唇舌。
与他父亲一脉相承的自私自利,甚至还没有容胥的脑子,梁慎予甚至怀疑,他想要鹬蚌相争的局面很有可能会变成皇帝一败涂地。
容瑟靠在马车里犯懒,听见动静就知道是梁慎予回来了,阖眸道:“还挺快。”
梁慎予坐到容瑟身边,闻声似笑非笑一扬眉:“快?”
容瑟轻轻揉了下眼角,刚一睁眼,就对上梁慎予颇有深意的笑,一时间毛骨悚然,“怎么了?”
梁慎予揽着容瑟的腰身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附耳低笑:“改日叫你试试。”
容瑟没听懂,“试什么?”
梁慎予轻声吐字:“试试快不快。”
容瑟愕然愣住,终于发现这男人话里没一句正经的,脸颊骤然滚烫的同时压低声怒道:“谁和你试,放开。”
梁慎予自然不放,笑了两声才问:“不问问陛下都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容瑟轻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无非是打打感情牌,摆出那副我为你好我大公无私的嘴脸,虚伪做作不要脸。
从前容瑟还能有几分顾忌,都是在忌惮梁慎予这个人,现在容靖少了这个助力,不仅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容靖自然也没什么可怕的。
瞧容瑟有些得意又藏不住欢喜的神情,梁慎予无声一笑,轻轻亲了下他的脸颊,低声问:“王爷看起来很高兴?”
“大侄子不高兴,本王自然就高兴了。”容瑟坦诚道,又冷冷低笑,“他要恨死我了吧。”
不知容靖当年自诩嫡子耀武扬威时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做个手无实权的傀儡皇帝。
梁慎予垂下眼,他很喜欢容瑟偶尔得意稚气的模样,灵动又自然,总觉得这才是他真实的模样,而非殿上说一不二沉默冷酷的摄政王。
“不过这也有你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