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作者:
归远少爷 更新:2025-10-13 10:50 字数:3348
祭祖后还要清扫皇陵,这平日都是族亲所为,但容氏一脉除却京中这二位,便只有远在儋州的宁王一脉,皇帝使唤不动摄政王,便只能苦哈哈跟着一起祭拜清扫。
斋戒三日后,摄政王与皇帝自行宫出发,晌午前便到太庙祭祀结束,又去往皇陵祭扫。
原主曾守过几年皇陵,就是一座建在地宫之上的宫殿,下面埋着的便是容胥。
容瑟踏入皇陵时,便想起自己那个豪华私宅。
开国皇帝自以为陵墓有人严加看管,便能免于被盗墓贼惊扰,可惜没想到自己人监守自盗,陪葬品早让原主搜罗了个干净,连容胥等列为皇帝的皇陵,连成一片,无一幸免。
容靖忽然问道:“怎么不见太后?太后不是在此地为父皇守陵么?”
皇陵早就被容瑟替换成自己的人,这会儿低眉顺眼道:“太后娘娘在后边金殿专心礼佛,恐不便相见陛下。”
容靖冷道:“朕想见一面太后都不行?”
看守皇陵的宫人寸步不让,“陛下恕罪,太后日夜为先帝礼佛诵经,当真无暇相见。”
容瑟不着痕迹地垂眉冷笑,口吻凉薄:“太后与先帝鹣鲽情深啊。”
宫人随声附和:“正是。”
容靖之前从未担心过曹太后的安危,但此刻他已在皇陵,宫人却拦着不许他见生母,免不得便要多想。
容瑟哪有那么好心,真让母后来守皇陵?
这其中必定有鬼,说不准是早借着守皇陵之故将人除去,否则怎会这么长时间一点风声也无?
容靖越想越心惊,也越发觉得有这个可能,抿了抿唇,微抬下颌:“既然如此,那朕便在门外给母后请个安,即便母后不愿见朕,但朕总既然来了,总要尽尽孝。”
他执意要见,容瑟却偏不如他愿,在宫人投来询问视线时,寡淡地勾起唇,使了个眼色过去。
宫人立刻会意,“陛下,还是不要打扰娘娘清修为好。”
容靖见状,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曹伦宠爱自己这个妹妹,心心念念要将曹太后救回去,容靖心知此事若是被他知晓,舅父必定盛怒,思来想去,一时间竟无多少伤心,只觉窃喜。
“那就罢了。”容靖装出一副不甘愿的语气,心中默默盘算。
回城已是黄昏时分。
毕竟是祭祖,容瑟的玄色立领袍将没消下去的吻痕尽数遮住,出府迎接的蓝莺根本没看出异常,欢快跟在容瑟身边叽叽喳喳:“主子,你可算回来啦,刘伯也让你带走了,这几日我都是去浮生楼蹭的饭,他们手艺不如您!”
云初敲了下蓝莺的后颈,低声:“没大没小的。”
蓝莺幽幽瞥他,“吃了三日主子做饭的人没资格说这话!”
云初沉默,神情古怪。
……倒也没有三日,毕竟才到行宫第二日,主子便做不动饭了,当日还直接睡过了晚膳的时辰。
至于原因。
可不就是那个天杀的定北侯!
听见兄妹两个说话的容瑟步子略微顿了顿。
梁慎予没同他回府,他在城外安顿晋北骑,这几日在行宫他们几乎形影不离,身边乍然无他,竟莫名空荡。
“好了,你们两个。”容瑟面色如常地笑,“想吃东西得先干活,准备得怎样了?”
蓝莺办事素来靠谱,立刻正色道:“主子放心,万无一失。”
“那就好。”容瑟眼眸微垂。
就看容靖敢不敢出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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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皇帝密诏曹伦入宫。
曹伦以为他担心皇陵的安排,行礼后便说道:“陛下且安心,今夜之计,便是不能逼摄政王交权,也必然能让他失了民心。”
不料容靖摇头,面染忧色,“朕并非是为了此事寻舅父来,朕……”
见他欲言又止,曹伦蹙眉,“陛下所谓何事,直说无妨。”
容靖缓缓起身,眼眶微红,犹犹豫豫地低声,“今日去皇陵祭扫,朕想着母后也在皇陵,想去见她一面,可皇陵的奴才横加阻拦,硬是不许朕去见母后,舅父,朕担心母后她是不是……是不是在皇陵遭遇了什么不测?”
曹伦本瞧不上他这懦弱样子,听得此言却顾不得其他了,瞠目高声:“陛下,此话当真?”
容靖轻声:“朕也不知母后的安危,可容瑟他将母后送到皇陵,又不让咱们的人接近,连朕亲自去都不得见她一面,朕实在是担心……”
曹伦脸色微沉。
他最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脾性,自小就被父母兄长娇惯,容胥当年也并非是什么得宠的皇子,妹妹嫁过去后更不曾受过委屈,等容胥登基,她便是这后宫最尊贵的皇后。
正因如此,她才难以接受颜太妃的存在,曹伦知晓妹妹必定不会给摄政王母子什么好脸色,甚至当年颜太妃的死……
摄政王当时已到了能记事的年纪,若说为了报复杀害妹妹,也不是没有可能。
思来想去,曹伦勉强冷静道:“不见得,太后娘娘若真遭遇不测,摄政王只放出话来说娘娘暴毙又或是思念先帝殉情而亡便可,何必将人藏着掖着不许探视……”
话至此处,曹伦骤然浑身冰冷。
若是活着,为何不许人见?
那必定是……有什么不能给人瞧的。
摄政王的手段他清楚,牢狱里那些酷刑都是他惯用的,若是……若是……
曹伦狠狠攥拳,低声道:“摄政王心狠手辣,纵使没伤及娘娘性命,也必定不会让娘娘好过,不成,还是得尽快将娘娘接回宫中!”
容靖也因这个猜想而指尖冰凉,他只是恐惧容瑟的戾气与狠毒,稳了稳心绪,才惊疑不定道:“那,那舅父,我们得尽快了,容瑟执政一日,你我便对母后的境况束手无策一日!。”
“等。”曹伦沉声,“陛下,要沉得住气,他有定北侯相助,就等于手里攥着晋北骑,不容小觑,我们先想办法将娘娘接回宫。”
容靖顿了顿,“舅父有什么办法?”
曹伦思索片刻,说:“太庙。”
“太庙?”
曹伦缓缓颔首,“这不就是我们的机会么?贼子乱政,太后受辱,祖宗盛怒——”他眼神阴沉犹如雷霆密布,沉声掷字,“降下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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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透疏木,走月逆行云,正是夜深。
容瑟从沧澜暖阁出来回卧房,车马劳顿,他恹恹躺下去,却一时没能睡着。
枕侧似乎遗留了熟悉气息。
大晋贵族熏香,但梁慎予似乎不爱,容瑟从他身上只能嗅到苍山青云的味道,像是来自旷远飘渺的山河,又或是山间朝露,雨后芳草。
是这世上的独一无二。
从前还没怎么觉得,可榻上突然没有那个男人,竟然觉得极不适应。
说文艺点,这好像是……思念。
奇怪,分别半日不到而已,何至于此?
容瑟将自己埋在枕中,隐约听见了开门声,随即便嗅到熟悉的、清冽如新雨的味道。
“我回来了。”梁慎予将外袍解下,穿着窄袖中衣坐到榻上,轻抚了下容瑟散落在脸颊的发丝,“睡着了?”
“还没有。”容瑟抬起头,瞬时便枕到了梁慎予的腿上,露出一双朦胧睡眼,“晋北骑滞留京中,羌州那边……”
梁慎予抚了抚他的眼角,轻声道:“放心,边陲有守军。”
容瑟阖眸,艳若桃李的眉眼恬静柔和,“你是晋北统帅,留下守军有什么用,你何时回去?”
他刻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矫情。
总要习惯这样的分离。
梁慎予意识到了什么,微怔须臾,随即轻笑出声:“王爷,我好高兴。”
“……你高兴什么?”
容瑟话音刚落,轻柔的吻就落在额角。
“高兴王爷舍不得我。”
他们都是极其吝啬真心的人,但相遇时,却情难自禁地恨不得将所有的真心赠予彼此,自然而然地被对方吸引,就像一对不同时空中残缺的玉,只要遇见,就会完美契合。
梁慎予靠坐在榻,轻抚着摄政王鬓角微凉的发,像是在摸绸缎一般。
“匈奴一日不平定,我便难在京中久留。这两年匈奴不敢肆意进犯,但总归是悬在大晋边陲的一把刀,王爷——”
梁慎予垂下眸。
他同样不舍离开容瑟,情爱让他变得脆弱,但也让他坚韧。
“待我折断这把刀,便可留在你身边,再不分离。”
他说得好猖狂,少年意气尽显,好似手握三尺剑,便可桀骜扫穹庐。
容瑟怔怔。
“三郎。”
轻唤如同细语呢喃。
梁慎予是一柄宝剑,天生就是该成就事业名垂青史的将军,容瑟想将他藏入剑鞘,不许旁人窥伺,却又舍不得掩去他的光芒万丈。
他合该辉映千秋。
三郎是梁慎予的乳名,只有亲近之人会这样唤他,如今这一声,将他唤得心软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