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作者:归远少爷      更新:2025-10-13 10:51      字数:3292
  娄奎脸色几经变换,正思量着如何反驳,容瑟已然再度冷笑出声。
  “行了娄尚书,别绞尽脑汁地想借口了,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这话说得虽然不太明白,但容瑟知道,娄奎必定能听懂。刺杀梁慎予绝对不是周海义自己的主意,娄奎这个岳父也定然是知情的。
  果不其然,听得此言,娄奎更是无话,只是脸色愈发难看。
  “还是说……”容瑟淡淡嘲讽道,“因本王指派定北侯去羌州,并未用你那好外孙侯培虎,周海义是想为这个外甥博个出路,先杀定北侯,再让侯培虎上位?”
  侯家出了个皇后,放在以往,那是光耀门楣的好事,可现在皇帝在容瑟眼中都只是个摆设,何况侯家这塑料皇亲国戚。
  他这话出口,不仅娄奎,连侯培虎的亲爹侯侍郎都懵了,满头冷汗,当即出列道:“王爷明鉴,绝无此事!”
  “既然如此,那周海义一家便是通敌之罪。”容瑟冷声道,瞧着娄奎,一字一顿,“死、不、足、惜。”
  侯青夏刚封后,娄奎还指望着这个外孙女,自然不能把侯家牵涉其中,容瑟就是笃定这一点,其实周海义究竟为何要杀梁慎予,他们心里都明白,无非是想剪除摄政王的羽翼,只是失败了。
  容瑟没有证据,便一口咬死周海义通敌,如此一来,定北侯先斩后奏便也不是什么大罪,他提起侯家,便是在威胁娄奎认下这事儿,否则容瑟就要连侯家一起扯进来,到那时事情只会更加难以收场。
  果然,娄奎没再争执下去,只用森然眼神盯着容瑟,缓缓说道:“王爷英明。”
  容瑟瞧他这一脸“咱俩梁子结下了”的表情,丝毫不慌,他与曹伦之间早就不死不休,这兵部尚书跟曹伦一伙的,自然也是死敌。
  “这本是诛九族的大罪,娄尚书,你也在九族之中。”容瑟说,“念你年事已高,又是我朝重臣,免你一死,这几日回府去好生歇歇吧,至于这首级——”
  容瑟扫过去一眼,有些嫌恶的拧眉,故意用宽宏大量的语气说道:“你就带回去吧。”
  娄奎被他这副宽容语气气得要吐血,悲怒交加,但却无可奈何,只得谢恩:“臣,谢王爷恩典。”
  说罢便去捡那三颗头颅,容瑟使了个眼色,便有人端着木匣上前,正是先前装这三颗脑袋的那个。
  老人丧女,又要亲自去捡女儿女婿和外孙的脑袋,这本该是凄惨场景,萧瑟到令人唏嘘。可容瑟只要想到那三个脑袋的主人为何落到这般境地,就实在是难以生出什么同情来。
  他们想杀梁慎予。
  容瑟一想到,就会难以自制地生出愤怒到焚尽一切的怒火,同时也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早非从前,只要一步踏错,稍有倏忽,就可能万劫不复。
  散朝后,容瑟点了几位朝臣去灵晖阁,临走却说道:“陛下整日读书也无用,不如一并来灵晖阁,听听大人们都是如何处理朝政的。”
  容靖却像是神游天外一般,茫然道:“什么?”
  容瑟眉梢微挑,“陛下,到灵晖阁来。”
  命令的口吻。
  容靖笑不出来,沉默着点了点头。
  议得朝政无非是现在那点事,去年各地收成都不错,没遇上什么天灾,除了桐县地动,但灾民如今也得到妥善安置,只是快到年下,边陲却有战事,银子这方面多少吃紧,还需斟酌。
  容瑟已经能轻车熟路地处理这些琐事,与朝臣们对话也得心应手,直到事情处理完,官员们告退,容瑟却没走,端端正正地坐在原地。
  “曹大人,先退下吧,本王还有话要同陛下说。”容瑟睨了眼曹伦。
  摄政王既然发话,曹伦便只得先行告退,适才还装满朝臣的屋子里,这会儿就只剩下容瑟和容靖两人。
  “皇叔。”
  容靖称呼得恭敬,可亲眼瞧着容瑟是如何指点江山后,难免嫉恨,垂着眼说道:“要同朕说什么?”
  “刚才那些。”容瑟轻慢地瞧了眼容靖,淡淡道,“陛下听懂了多少?”
  容靖一哽。
  他根本就没怎么听。
  容瑟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嗤笑一声,随即说道:“你该庆幸三郎没事,若是他有半分闪失,今日早朝,我必取你性命。”
  容靖脸色一变,“这事与朕无关!”
  容瑟见他神情不似作假,沉默须臾,哼笑道:“本王可不管那么多,不是你,也是你那个舅父出的主意,否则周海义怎敢对三郎下手,陛下,好自为之吧,曹伦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你最好没有后嗣。”
  曹伦这可不像是教导皇帝的架势,反倒是要顺其自然放养容靖似的,又催着他立后,如果没猜错,曹伦只怕不想做什么辅臣,他想做权臣!
  容靖都来不及嫉妒容瑟对梁慎予亲昵的称呼,就被他一句似是而非的警告踩中痛处。
  他的舅父,的确也不将天子放在眼里。
  容靖一时间遍体生寒。
  第135章 挑拨
  容瑟走出门,正遇上等在廊下的曹伦,二人打个照面,容瑟本不想搭理他,权当没瞧见走过去,但又忽然顿住,退了两步回来,噙笑瞧着曹伦,低声问道:“曹大人,你说陛下多久才会有皇嗣呢?”
  曹伦面不改色,目光沉沉地与他对视,“中宫已封,自然很快便会有喜讯。”
  容瑟“呵”笑一声,带几分讥嘲地说:“本王倒是觉得,咱们的陛下不会有皇嗣了。”
  曹伦脸色一变,“王爷,慎言!”
  “实话实说而已。”容瑟乐得见他这副气急败坏还要强行忍住的模样,施施然地敛起袖子,缓声道:“还有,曹大人——荥州失算了啊。”
  曹伦脸色已经绷紧,“老臣愚钝,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曹大人何必自谦呢,装模作样没意思,你我都知道,三郎就快要到羌州了。”容瑟声音不紧不慢,带着游刃有余的意思,慢步从他身前走过,只留下句:“曹大人,走着瞧吧。”
  他平日里不愿意同人有口舌之争,因为那本没有意义,更别提主动挑衅。
  可今日容瑟就是想怼这个老匹夫几句,否则郁气难消。
  容瑟边走边想,容靖这不折不扣的断袖,上哪能弄出个孩子来?
  老东西,你就等着吧。
  把你送走,容靖这个大儿子也生不出来。
  容靖在灵晖阁迟迟没出来,曹伦进门时,已经换上平日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但眼神多少有些晦涩,垂目道:“陛下,荥州的计划失败了,前些日子臣告诉陛下不到时候,可现在,是时候了。”
  容靖已经没那么信任曹伦,此刻见他,怎么瞧都觉得那与平日无异的神色间藏着诡谲算计。
  “荥州的计划。”容靖扯了扯唇角,却没笑出来,直直地盯着曹伦,沉声道:“是指刺杀定北侯么?舅父,兵部尚书知道此事,远在荥州的周海义都收到你的授意,可为何……朕不知道?”
  曹伦看似恭敬地低头,“陛下只管做天子,这些琐事,自有臣等为陛下分忧,何须陛下费心?”
  若是以往,听见这话容靖也就安心撒手不管了,可这次他只觉得满心冷意。
  “可朕是天子。”容靖咬了咬牙,“舅父不是说过,天子掌天下权,可朕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权?”
  曹伦像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却并未在质问下退避,反倒直视着天子,反问:“陛下何出此言?一直以来,不都是如此么?”
  他何尝没有真心教导过天子?
  可容靖实在是不成,自小就是梁慎予帮他糊弄,有曹氏这个母家,又仗着先帝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太过有恃无恐。
  于是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看似是摄政王与新帝之间的对峙交锋,可其实早已是皇室与外戚之间的争斗,以曹氏为首的外戚已经逐渐侵蚀皇权。
  那也无妨,曹伦只在乎曹氏的荣光,只要能保住曹氏基业,那君主是否贤明也就不要紧了。
  ——只要他手握权利就足够。
  容靖也倏尔愣住。
  的确……一直都是如此,他什么都不用管,读书时有梁慎予会替他做好,之后便有曹伦这个舅父,那些曾以为的理所当然,都在如今如数反噬回来。
  容靖浑身冰冷,蓦然察觉这富丽堂皇的威严皇宫内,他竟无一人可以信任。
  两人对峙良久,容靖终于有些明白了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容瑟恨不得杀了他,而他信赖的舅父也已经不可信赖,但至少此刻,容靖知道他得罪不起曹伦。
  “那就……有劳舅父。”
  容靖勉强地笑了笑,指甲狠狠抠入掌心。
  曹伦满意颔首,刹那间又成为那个和蔼舅舅,叮嘱道:“皇后已立,陛下也该抓紧,为皇室开枝散叶。”
  开枝散叶四字入耳,容靖只觉得像刀锋落在脖子上一样,冷飕飕的,但他也只能点头应道:“……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