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作者:
有情燕 更新:2025-10-13 11:00 字数:3296
他空出一只手来捏住我袖角,死死攥紧:“倘若阿珉率军与大殷交战时,陷入劣势,有被俘的风险,一定要跑。你事殷又事卫,还带卫军攻殷,一旦被抓回来,以殷国律法,是板上钉钉的叛国,当处以极刑。我怕我到时候……不好救你。”
我推下他的手:“臣明白了。王上尽快用药吧,您昏过去后,臣还要做许多伪装,才能让您的‘死’显得真实。”
元无瑾再度捧起那两粒迷丹,却仍是在奉到嘴边时,又停住。他手臂在不停地颤抖,始终没有办法给自己喂下去,而目光不住地在瞄我,水意晃荡。
我别过头:“王上,应该不想臣在这种事上对您用强。臣可以再听最后一句王上的未尽之言,你讲。”
他合拢交叠的手掌,将迷丹紧紧握在掌心之中,似痛苦地思索了很久,慢慢将手掌递到我面前,含着泪眼,笑着恳求:“阿珉,你可以跟我……再欢好一次吗?”
“……”我一时不想回答。
元无瑾局促无比,努力找起理由:“阿珉你看,要给‘琨玉’以这样的死法,不在最后做到真实,怎么能像呢?还有,还有三天三夜没过完,之前说,夜也是要过的;以及、以及……”
我们要分别了,此后或永不相见。
我长长怅然,牵过他,而后轻而易举携着他,一同倒在了床榻上。
第79章 再见
我们都已对彼此无比熟悉,纵然稍歇,要将灼灼的野火重新燃起,也不过片刻之间。
但这不能叫做欢好,只能叫做打架。我起初也并没想要打架,可元无瑾却不知哪牟来的狗一样的力气,又踢又抓,指甲在我胳膊挠出道道伤痕,几乎出血。我哄也不行强压也不行,怎么都摁不住他,手都捏住了腿还在乱动,便干脆拿过枕边的一条小鞭,抽了一下在他肩上。
元无瑾皱眉闷哼一声,便低低呼气,不再挣扎。他肩颈的这一道歪斜浮凸的红痕,像雪中生了一枝艳梅一样美。
我看着手中这条小鞭,有些怔然。
我之前让人送进许多器具,这是其中之一,原本是摆在一旁装样子,没打算用。
元无瑾缓过气息,扬起笑来:“阿珉,似乎对我这模样,看得很喜欢……何不继续呢?”
我一时未应,他伸手指勾过小鞭的尾尖,眼底氤氲着某种疯狂的期待:“我还欠阿珉三十七杖,阿珉至少要打我三十七下,把我打得浑身伤痕,彻底反抗不了,再狠狠地……我。最后,阿珉爽快足够,把我扔出去,才解气的。”
我便慢慢地,重新将小鞭提起。
元无瑾闭上双眼,仰起脖颈,清瘦的喉结上下滚动两番,似在示意我下一鞭就落在这,狠狠抽打在方才我没忍心死掐下去的地方,好让他疼得难以忍受,永远铭记。
但最终,我还是弃了手中物,只是对他这主动露出的脆弱之处,贴上了双唇。
我如此动作,元无瑾约是略感意外,又挣两下。我狠下心,将周身的重量都覆在他身上,他便彻底无法再动弹,仅能由我攫取,从颈下,到下颚,到唇间,到深深痴缠。
我为按住他,这一次,没有那么多功夫替他舒缓,就借着汤池边未尽之事的余留,沉了下去。那毕竟是余留,拖延这样长时间,效用已不明显。元无瑾立时僵硬无比,喉中几番想滚出痛呼,但亦被我吞入腹里。
不多时,元无瑾便一丝挣扎都不剩,只能顺着我的呼吸承受。
此时此刻,他眼中迷离的媚色,叫我想起了很久之前,他初得知赵牧之死那次,不吃不喝地闹。闹到后头,哄好他的办法,居然是让我学赵牧,去吻一吻他。
自那以后,我就不大喜欢一边侍奉、一边这样唇齿无间。大部分时候,我更偏向于一面满足于他、一面远远欣赏,看尽他的种种神态。这样,我会觉得我依然是个远观者,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影子何时开始被喜欢的?我不知道。大约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已经迟了。
太迟了。
元无瑾眸色愈来愈恍惚,也愈来愈不知自我。即便我短暂分开,他也在呆呆地试图勾舌,想把我缠回去。于是这一次,我在齿间轻轻衔上两粒东西,回去吻住了他。
他触到迷丹的一刹,齿上一僵,瞳眸顷刻间无比清晰,急促的呼吸骤然停滞。
但下一刻,这一抹清明便随着一滴从眼尾滑落的泪,完全散开了。
迷丹渡给他,没有一点阻碍。元无瑾的手臂收紧,越发搂紧了我,勾着我去将这个吻不断加深,勾着我继续与他沉沦于仿佛没有尽头的欢愉。他应该是有些疼的,我知道那略微粘稠的感觉是什么,但他还是在不断地求取,不知疲倦地索求着。
只是渐渐地,他开始失却力气,抱不住我了。
我便替他托住手臂,自始至终没有让他放开。
许是因先前未尽,这是唯一一回,我没有拖得太久。我也私心想在他尚有意识时结束,这样他或会满意一些。
我抬起头。
元无瑾的手从我肩后滑下去,落在被上。他双眸微阖,依然保持着最后一刻极致灭顶时的模样,却已无任何声息。或许他仍能感受到我的凝视,又有一滴泪珠滚下眼角,但在此之后,就什么都没了。
我替他合上了双眼。
继而,我需要去完成做戏的全套。
“琨玉”这个死法,虽则合理,可不能让他的身上太整洁。我将已彻底昏迷的元无瑾抱去清洗之后,没有给他穿上衣服,而是找了几件袍子厚厚抱住,再将一层布盖在了他面上。这样比??较像被随意用手头上能拿到的东西简单处理过尸身,可以直接搬走。身上的衣物,他出去后也可以穿,不会冷着。
之后,我找出一把短刀,在上臂一划,弄出许多血红,在床头床尾、地面各处洒下。再裹了胳膊,套上深色的厚衣掩盖住,弄乱一些陈设以及那些物事,万事皆备,才扯响了铃铛。
于是这晚府上人人皆知,“琨玉”没能承受住靖平君的怒意,死在了这天晚上。靖平君嫌恶此妾,着立刻装棺送去乱葬岗埋,不要拖到白天,免得脏污府中。
下人手没有轻重,元无瑾被放入棺中时,脑顶磕了颇重一下。合上盖时,我甚至还想再看一眼。
终是忍住了,没有流露端倪。
我想,敬喜若接到人,应会给我报个平安。自我正式在卫国封君后,送到府上的名刺颇多,无数人想要谒见,这是陌生人将东西送到我面前的唯一途径。
于是过两日,我装作闲来无事,翻看送来的名刺,果不其然,发现了商人敬喜之谒,还配有一箱重礼,言“千金已送”。我想,这大约就是说,最珍贵之人,他已经好好地带走。
接下来,我就得开始筹谋,如何顺卫王心意,替他排挤走安陵君,完成我此生最后要做的事。
休沐这几日,我细细研究卫国朝堂格局,思索该怎样行事。这从前非我所长,实在是很费脑筋。还要与列国征伐、合纵局面结合起来看……等等。
如此费神三日,落了一场初雪,我在院中看书简没留神身上薄了些,到晚上,就害起了风寒。
后半夜,旧疾随之发作,脊背剧痛,如针入骨。今年犯得比之去年厉害不少,但我依然只能躺在床上生捱,假装早睡,不能吭声。原因无他,将军最是不能身体虚弱,这是我在卫国行走的本钱之一。哪怕是咳血,我亦须生咽回去。
我等着休沐结束,看卫王下一步准备拿我来作甚,看自己要怎样一步步往那个目的走。
不过未料,我第一日回卫国朝堂,居然立刻就接手带领卫军合纵之事。
因为安陵君跑了。
在得知卫王封我之后,可能是他有幕僚建议卫国不能久留,也可能他极有先见之明,晓得后面的路必如履薄冰,总之,他受荆邀请,跑去荆国。同时,荆国也退出此次合纵,合纵仅余四国,天下大骇。
卫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震怒之下,当庭就将继续参与合纵的重任交给了我。另给我配了他两个亲信副将,大约是用来盯着我,以防万一。
我跪接虎符,道万年,出卫宫时,只觉茫然。
有时风云变幻就是如此奇怪。我还没做什么,仅仅入局,就已让持续对峙一年有余的合纵因君臣猜忌而支离破碎。而希望我入局的是卫王自己,甚至都不是我的意思。
是他们本该如此,我加快了这个过程而已。
但,在这合纵强弩之末的时刻,我居然要出任卫国将领。
到前线后,卫王耳目再多,也盯不了我那么紧。我可以效仿安陵君悄然离去,然我不能这么做。
我若一走,差不多坐实离间之名,卫王与安陵君之间,列国之间,可能又会因此恢复团结。因而我必须撑到合纵完全结束,让木已成舟,种种裂隙已成。另外,我在的话,倘若发生某些最为极端的情况,也可以说得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