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作者:梦元九      更新:2025-10-13 11:20      字数:3276
  “好。”
  平儿未多想,应了贵人这事,自此站在贵人身边。
  那日京城夜间贼子起,平儿早得了消息,引沈溪涟出府,与往常般去淮阳巷贪男色,又引至那条街上,与贼子相遇。
  臭水沟里的夜行衣,床褥下满是血腥味的黑衣,刻意放入的玉佩,无意触碰的博古架,模糊初来女二公子的认知。
  平儿为贵人做得不多,也不少。
  贵人恩赏,助她摆脱奴籍,自立为女户,又赐下房钱,铺好她前进的道路。
  油纸伞缓缓抬起,水雾朦胧中,弱弱细烟眉,长睫低垂,偏看他侧,眸光流转若华。
  “解平,见过郎君。”解平妙语一回,盈盈与钱维季问声好。
  贵人:“虽脱奴籍,可你无姓,我便赐你姓解,避圣姓。”
  “解平,在此谢过贵人。”
  钱维季被解平娇弱美貌惊艳住,呆滞原地不曾动,痴痴望着解平轻移莲步,走入堂厅。旁有侍女,为她接过湿漉漉的油纸伞,引她进屋。
  春雨连绵,是诗作里剪不断、绕不清的愁绪。
  宫人送来软凳,晏城静静贴着游廊漆红的立柱,掌心方方探出半片,屋檐滴落的水珠,打在他指尖,溅掉他处。
  “这场春雨,来得及时啊。”
  李公公微尖的声音袭来,晏城侧身望去,方下了朝会的谢知珩还着有亮黄的太子外袍。
  旁人挤走在游廊中央,不敢沾春雨半丝,怕不止招了满檐的愁绪,还怕惹了春日余有的寒。
  谢知珩喜贴着游廊的红栏走,那身精贵的外袍,连袖口都被春雨湿了大半,浸透进谢知珩藏于内的里衣。
  晏城微仰与谢知珩对视,问:“不冷吗?衣袍具湿透。”
  谢知珩摇头,学晏城举止,也将手伸出去:“春雨贵如金,昨个雪盖得不大,街旁无冻死人。可少了雪水浸润,庄稼吃不饱水,收成便不佳,这场早雨,来得真好。”
  “瞧你面色,可是城东那馄饨摊未开?”
  谢知珩半垂上身,欺在晏城肩处,细碎的发贴着晏城的脸颊,微痒。
  晏城摇头,偏过谢知珩的贴近。
  他脸颊太凉,晏城举起由汤婆子温暖的羊毛棉套,软软毛蹭得谢知珩略痒。
  “痒。”谢知珩抓住晏城捣乱的手。
  本意是暖暖谢知珩的脸颊,不知何时起,晏城起了玩乐的心,胡乱无节奏般,扰得人痒痒。
  为逃避,谢知珩把自己埋入晏城脖颈,闷声问:“午膳,想用些什么?”
  “……”
  是个好问题,哪怕数千年流逝,也没有人能解决,就像那哲学三问:“我是谁,我从何而来,又该去往何处”,没有个确切的答案。
  晏城小声嘟囔:“我不知道吃什么,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殿下。”
  “……”
  谢知珩似乎也被问倒,呼在脖侧的热息都轻了些许,四指于手枕探入,覆在晏城掌上。
  于此处,两人探讨不出个答卷来,李公公站立一旁,拂尘扫去立柱的灰,轻笑。
  “殿下,郎君,厨房早已备好膳食,可是想用?”李公公问。
  晏城摇摇头,沐休时,他惯以睡到日上梢头才醒,早膳方用不久,观雨时又用了点糕点,腹中自是不饿。
  不过……
  晏城:“殿下饿吗?”
  没得回声,脖颈处热息平缓,谢知珩似入了眠,双臂搂抱晏城肩膀,沿着发丝,被晏城握在掌心。
  一场春雨,将盛朝的春耕往前推了一大步,会试紧挨殿试,事无轻重缓急,具由谢知珩掌控。
  他累得不行,晏城眉眼低缓,檐边溅落的雨珠滴在他长睫,润得眸眼盈盈。
  李公公也察觉此,走上前:“郎君可需要帮助?”
  晏城摇摇头,挽着谢知珩腰,将人轻松抱在怀里,走过春雨朦胧的游廊。院落的假山于此静谧,随着滴打的柳枝,经风拂过他要走的前方。
  *
  “啊啾!”
  晏城揉揉他泛红的鼻尖,不满。
  谢知珩端来药汤,瓷制调羹晃悠汤面,溶解沉在底的细糖,呼去热气,说:“春雨才几日,怎就着凉了?”
  对此,晏城翻个身,背对谢知珩不想搭理,那药汤的苦味,不用嗅闻,不用亲尝,只瞧浊棕的液面,便可知。
  软枕抱在怀里,晏城埋在其中,嗡声道:“我哪知道,早知如此,就不该贪雨。”
  “春雨虽贵,也不抵你的身子,别闹,喝药要紧。”
  谢知珩轻声来劝,溶于药汤里的温柔,只可细听,不可细尝。
  晏城是极不爱喝中药的,以前感冒发烧,具是一粒西药,混水下腹,无苦却有用。
  可古时汤药多药材熬煮,偶有药丸,却都苦得不行。即使有细糖稀释苦味,或苦的余味有甜梅压着,晏城仍是不爱。
  “这春雨凉得太快。”
  雨滴声不绝,谢知珩特意换了角旁的滴漏,不然阴雨的潮湿自滴漏漫上,惹得屋内人可不舒服。他从私库里取出小国朝贡递来的西洋钟,摆在博古架上,美观又敲得见时间流逝。
  转而,谢知珩又与李公公吩咐:“春雨太寒,为不耽搁朝政与春耕,让诸官署的膳堂每日煮点姜汤,为他们驱寒。”
  “是。”李公公受命退去。
  缩着脑袋的晏城听此,不复喝药的颓废,兴跃翻身,枕在谢知珩大腿处。
  他低丧的桃花眸此刻亮堂得厉害,春光避雨不成,藏在他眼里。
  晏城问:“大理寺可也有?”
  “自然,孤怎会忘了大理寺。”察觉他意的谢知珩,轻笑着回。
  “哈哈,清肃与我一般,也不爱姜味。殿下下令,清肃不得不喝,不然可是抗君意!”
  晏城直起身,趴在谢知珩身上,眸眼的笑意总是不散的,即使孤身落在此间,他也会在细微处找得欢笑。
  “我要去大理寺,看清肃的笑话!”
  “我可跟你说,清肃最不喜姜味,膳堂有次煮了条鱼,为除鱼腥,不得不放了姜。那晌午,清肃是一口没动,趁着范大人躲屋内看话本,偷偷跑去城西那般买饼,结果……”
  似钓人好奇的说书先生,晏城眨巴眨巴眼睛,看向谢知珩,想要他给出个反应。
  谢知珩不落他欢喜,温温的药汤边递入他嘴,边问:“陶主簿可有吃到饼,还是那饼出了问题?”
  “唔啊苦苦的。”舌尖泛起苦涩味,晏城不满又委屈,吐了吐舌,让风吹散苦味。
  “饼没什么问题,没发霉,也没冷,还冒着刚出炉的热气。就是……”
  还未说完,晏城愉悦得眉眼早早弯起,他心情越是好,便越不在意嘴里冒腾的苦味,只顾与谢知珩说着,同僚的趣事。
  晏城:“清肃只想着填饱肚子,却忘了跟摊主说,不要姜。也不乖他,谁让清肃去得晚,摊上只这一块饼!”
  “他往嘴里尝了尝,才咬一小口,便受到姜的第二波攻击。”
  “逃不过,逃不过,而且清肃回家后,家里人做了一窝姜味鸭。那气得,接连三日,清肃都没理我一下。”
  晏城愤愤伸出三根手指,愤愤表述自己的不满。
  “陶主簿怎不理郎君?郎君好似没做什么,整件事里。”
  谢知珩伸出被药碗温得有些的掌心,贴在晏城手上,暖暖他受寒的身子骨。
  “嘻嘻!”
  晏城似坏事得逞的稚童,附在谢知珩耳旁道:“是我与他家里人说,清肃近几日受寒,得要姜补补。”
  谢知珩跟着笑,捏捏晏城翘得老高的嘴,说:“那郎君,可真是恶趣。”
  他眸眼流转,药碗被宫人接了去,屋内炭火不少,暖烘烘的。
  “呼呼,这场雨来得可真及时。”
  钟旺仰起头,伸手要去接这春雨,却被李夫人持戒尺打了去。
  她很委屈,看向叔叔李德谦,对方也是无奈一耸肩,奈何不了李夫人。这李府,李夫人才是这儿的主人。
  李德谦怕被夫人打,瑟缩在屋内,但眸眼因春雨而开心。
  看向钟旺,李德谦说:“书看得如何了?”
  “……”
  “这种时候,就别提读书,我还能开心点。”
  钟旺哭丧着脸,回。
  李德谦可不愿放过这机会:“殿下想重启明经科,学业可别荒废。”
  “明经?我不就是明经考入大理寺的,重启便重启,与我何关?”钟旺不解,瞪着硕大的眸珠。
  李德谦摇摇头:“你那明经只是小打小闹,此次明经可是会入吏部,授予官职的。”
  他轻笑:“旺哥儿,你可得考个官身来。”
  钟旺大张着嘴,不敢置信。
  与吏部官员相关的考试,那搜身环境可最为严谨,当着诸考生的面,散发,只余里衣,只会断了舞弊的路。
  明经的搜身不算严谨,不少女公子扮个男装,都能混进去考。
  是此,朝廷对此,大多不太上心,不太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