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作者:梦元九      更新:2025-10-13 11:20      字数:3302
  “我无处可走,只有你。”
  贴在耳畔的话语,很轻,却让谢知珩平缓眉眼。笑意漫上凤眸,先前的脆弱感退去,只有势在必得。
  他很会,利用一切去谋求自己渴望的所有。
  不过,谢知珩仍旧低声说:“若觉得可怕窒息,何不尝试改变下?”
  皇权依旧高悬,谢知珩心知,他永远不会被人推翻,除非病逝。
  “若想改变,可从眼前第一个案子起步。”
  你瞧见她们被摧残的面目,死后的愤恨,尸首软绵绵,骨骸被取,化为他人掌心的器具,僧人掌心的法器。
  只要你肯往前走一步,孤便为你铺就登天的青云梯,谢知珩在心里想。
  听了谢知珩的话,晏城似想起什么,他不可能只是为了让自己见证封建社会的血腥黑暗,而来这座私库。
  谢知珩喜欢一事多用,正如那场明经。
  未提及女子可考,却也没提女子不可考,无声息中,谢知珩给了她们可走的一条道。
  晏城还听李公公曾言,东宫内的学子不少在准备明经,打算争一争官身,打算在此处定居下来。
  以及,陶严始终念念叨叨的,南边学子在专心备战此刻明经。有传闻,殿下是体谅南方学子,才力排众议,重启明经。
  殷少宿说过,女子体内只剩血肉,骨骸全无,可能被那圣教摘去作为祭祀所用的圣器。
  只是,很难确定是圣教源于何处,取骨骸又为何,又为何只取女子的?
  “殿下,这些法器从何而来?”晏城问。
  谢知珩扫过它们一眼,回:“荆州刺史孝敬,特意让人捧到孤面前。”
  谢知珩一扯晏城跌落肩膀的发带,轻声问:“郎君可是要去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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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①《说文解字》
  第36章
  荆州…
  晏城率先想到的是大意失荆州, 后是楚辞,背得死去活来的九歌与离骚,以及楚文化。
  顺带, 联想到湘西赶尸、傩文化。近代湘派文人, 以沈从文为代表。
  神明, 对楚地而言, 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汉书地理志》有言:楚人信巫鬼,重淫祀。
  祭礼在楚文化中占比极大, 屈原所著《九歌》具写神明, 而楚辞也是一种祭歌,以歌以舞来娱神。
  “你骗我, 殿下诱骗我。你为我展示祭祀法器,又与我说, 这些乃荆州刺史孝敬给你。”
  晏城垂眸,掌心握住谢知珩的肩膀,与他微平视。
  他继续说:“楚地虽信奉神明,但他们信奉自然,以水、火、日月为神明,又自认为祝融之子,不可能转而信奉邪佛。而且, 他们娱神多以歌舞, 以淫祀, 以巫女,不可能摘取人骨, 制为法器。”
  九歌中便有写神明,至高神明东皇太一,云神云中君, 日神东君,皆为自然神明。
  虽难言云中君到底为男还为女,不过倒有人认为云中君与东君乃一对,凑个日月阴阳来。
  “是吗?郎君才华富裕,识书诗众多,孤对楚蛮了解甚少。”谢知珩眸眼微弯,凑到晏城鼻前,他的气息裹挟沉郁的龙涎香,低声赞誉晏城。
  谢知珩:“郎君聪慧,孤未能及,荆楚或是不信奉邪佛,可未言刺史便是荆楚人。”
  楚之始祖为祝融,又称为苗蛮族。那地瘴气丛林野蛮生长,蛇虫不少,苗蛮族人居于那地甚久。
  刺史为一州、一郡最高行政长官,自然不可由本地人担任,怕累成世家,官商勾连,形成宗族欺压。
  好杂乱,晏城顿觉所有线索零碎收集,杂乱不堪,可又似蛛网交织,根根相连,连接都有理有据。
  南方多信奉佛神,为佛修缮神明,又为佛抛掷钱帛,推佛入北,引诸多人信奉。
  可因天后厌佛,北方灭佛禁佛,他们便私下传道,通过花楼楚馆,通过赠与鸡蛋,来吸引更多人。
  鸡蛋?传单,小书册!
  晏城越瞧这手法,越觉熟悉,用免费赠送的鸡蛋,来吸引更多人,不就是后世传销,或买卖保健品常用的手段吗!
  服了,晏城真觉服了。
  太多穿越者,他没放心上,哪想他们会在各个领域发挥独属后世的光芒。
  讲个道理,讲个事实,古达鸡蛋真的很贵的,又不是后世土鸡蛋一块一个,饲养蛋更便宜的时代。
  鸡蛋免费赠人,别人不会认为这组织福利多多,只会认为脑子有病,钱多得没地花,拿来做菩萨。
  后世老人或许认为你贴心,可古时人,只会认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顿时警惕异常。
  那珍贵的银白纸,要么拿来糊窗纸,要么包裹鸡蛋。
  那么多字,红笔书写,那么恐怖,且谁会识字啊!
  《红楼梦》中大家贵族出身的王熙凤,都也只简单认得几个字,好掌家,可不曾读过书。
  晏城服了,他真的很无语。
  怎么穿越来的人没一个学文的吗?哪怕看下历史,都清楚识字读书对底层百姓而言,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怪不得个个被谢知珩逮呢!
  “殿下可知城内有商铺分发鸡蛋,赠以书册珍纸一事?”晏城垂头丧气埋在谢知珩颈侧,闷声问。
  谢知珩通晓此事,他轻拍晏城肩膀,回:“虽蠢事一件,可他们无偿分发鸡卵,赠以百姓荤食,使百姓欢喜,孤可睁只眼闭只眼。”
  那几家商铺所行的事情,虽其心不正,论迹,可谈菩萨心肠。
  君子论迹不论心,若论心,世上无完人①。谢知珩未去阻止,甚至大迎那祸首,多在京中分发鸡蛋,赠他们迎暮春的一道礼。
  晏城转悠眸珠,问:“若我不分发传单,而是雇人在铺前大肆吆喝,宣传加入圣教,可以吃得饱穿得暖,这般应会有人加入。”
  谢知珩回:“那不该于京中,而该远去边疆,京中百姓少为吃穿捉急,且御史台、五城兵马司也非纯吃官俸。”
  若真如此,御史弹五城兵马司的奏折,会多得连德阳殿都堆不下,晏城也不会因此被弹飞该月俸禄。
  殿试前宋指挥使便被参了个狗血淋头,若再参一次,他可真就会被外放出京,重归塞北兵部。
  不止宋指挥使,其余副指挥使可是一个都不会被放过。哪怕你是御史他兄长,只会被参得更多。
  松御史,可日日盯着他兄长,只为捉个错处,得一身清白。
  晏城为此赞叹不已,果然是亲兄长,上参可是毫不手软。
  曾翻过松御史上奏过的奏折,连兄长出恭,未冲水都得写上去,参个毫无君子之礼态。
  晏城问过谢知珩:“松御史的兄长,乃武将出身,吧!”
  武将需要什么君子仪态,又非儒将,不能有事找事,乱参吧。
  可怜,实在可怜,家有白眼狼一只。
  思绪好容易被拉扯远,晏城无奈,蹭了谢知珩许久,像只狸猫般发泄对自己的不满。
  内耗?是不可能的,猫儿是绝不可能内耗,它只会啧嚎他人。
  除去鸡蛋,那张纸上有写哪些内容?
  晏城挠挠耳后软肉,想了许久,才牵扯星点记忆点。
  大圣,大圣天神,还是齐天大圣?
  说齐天大圣,岂不是辱大圣威名,晏城想起自己当时吐槽的,大圣只会一金箍棒敲死修罗,哪会去诱惑。
  百科不在,晏城转而问身边人:“大圣,大圣天神是哪位神明,或是哪位菩萨?”
  谢知珩眨了眨眼眸,尚未言,四指缓缓收合,虚握一缕跌入他掌心的鬓发。精心伺候的发丝若绸缎般,润着光泽,抹上的发油裹着春花的香,引诱着。
  他始终不言,晏城又想不起什么。
  晏城简单看过佛经,对佛教的了解,还是古代文学史上教授的授课,与文章的某些背景介绍。
  “说说嘛,我是真的不知道呀!”
  晏城搂着谢知珩的腰,扯了谢知珩衣袖许久,撒娇委屈,手段应有尽有。
  他最爱蹭人,就如同东宫饲养的乌雪一般,时不时就绕着谢知珩徘徊好几圈,又跃上书桌,捶玩悬挂的毛笔。
  谢知珩每次去拿笔时,乌雪都会伸直前爪,勾住谢知珩的手背。
  随他抬高时,垂直的身体似蠕动的液体般,拉长许多。又觉好玩,后腿晃悠在空中,似晃秋千般。
  “孤了解的也不深,只知大圣天神,又可称其为欢喜天,欢喜佛。”
  被磨得实在难忍,谢知珩无奈告诉,又说:“前朝有君王崇佛,大肆收敛佛经,郎君可去书阁寻几番,或得答案也不成。”
  晏城应下:“嗯。”
  举全国之力搜集的佛经定不少,虽不及后世百科坐拥各国典籍,但恐有失传之物,后世难寻。
  阅过群书,看过不堪的人骨制品。
  晏城:“殿下应没藏其他见不得的藏品了吧。”
  “哼…”
  谢知珩轻笑,他回:“孤的私库可皆让你瞧看了去,哪还有其余见不得人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