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物志 第75节
作者:怪诞的表哥      更新:2025-10-13 11:51      字数:3214
  是梁采星在外面,可惜他捉奸没能捉成,最后也只能用上“举止亲昵”这一词。
  沈灵舒本要走,被这么一堵,反倒不想出去了。吩咐外面的护卫先去把梁采星请开。
  但那句话她也是听到了,这营地里还能有什么“旁的女子”,无非是裴念,便向顾经年问道:“他为何要这般说你啊?”
  顾经年倒不讨厌梁采星,想到对方那句“捉到了”今夜也是帮了大忙,遂应道:“他为人实诚,说话直率吧。”
  “那,他说的是真的?”
  “嗯。”
  顾经年不得不承认,他与裴念之间有时是凑得近了一些。
  他随口应了一声,发现沈灵舒的表情微妙,不由奇怪起来。
  上次听沈季螭的意思,沈家认这门婚事为的是他的血脉,这次沈灵舒邀约他来,几次言语间的意思也是想找到虺心,既然如此,为何会在意他与裴念举止亲不亲昵?
  看来,沈家不希望他与南衙走得太近,难怪想把他调到御前军。
  沈灵舒见顾经年一副沉思的模样,明白过来,他这是为难了。
  之前顾经年真的很喜欢她,能不顾性命地保护她,为她改变,去开平司谋官。但在这过程中与裴念同生共死,他大概是移情别恋了。
  也好,反正婚约也取消了,早日认清了这等朝三暮四之人,恩怨皆了,以后也不用来往了。
  这般想着,也不管梁采星还在外面,沈灵舒当即往外走去。
  还没出帐篷,迎面却撞到了裴念。
  “哎。”
  沈灵舒差点摔了一跤,被裴念那只有力的手拉住。
  “小心些,怎还是这般急匆匆的性子?”
  裴念一句话,便让沈灵舒想到了小时候两人一起在池塘边玩,她差点摔到水里,被裴念拉住,当时也是类似的话。
  这些年来往虽少了,可其实她还当裴念是好朋友。
  对于顾经年移情别恋之事,沈灵舒方才还没什么难过的,但想到裴念做事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感受,她反而十分失落,于是,一把扒开裴念的手。
  “我可不急,你们慢慢谈公务吧。”
  裴念一听就明白沈灵舒的心思,不肯放手,拉着她走开两步,径直问道:“你信我?还是信外面那个傻瓜?”
  两人之间只这一句话,误会就释清了。
  沈灵舒反过来一手挽住裴念的胳膊,笑意盈盈道:“当然是信你啊。”
  “那就好。”
  裴念想要抽身,偏是被沈灵舒贴着,无奈地推了推她,转头一看她眼眸中的喜悦神彩,不由道:“这么开心吗?”
  “当然。”
  沈灵舒觉得裴念既还当她是好友,心情甚佳,脆生生应了一句,才反应过来不对。
  “你可别误会了,我才不是因为他。”
  附在裴念耳边解释了这一句,沈灵舒这才松开手,道:“你们谈公务,我走了。”
  顾经年也不知她们黏黏糊糊、叽叽喳喳在做什么,干脆背过身侧躺,直到沈灵舒离开,外面梁采星那“沈姑娘,你听我解释啊”的呼喊声也渐渐远去,才重新平躺回来。
  裴念脸色有些严肃,没有先谈正事,而是低声说了一句。
  “我们之间的事,你若敢让灵舒知道,我杀了你。”
  “我不记得有什么事了。”
  “不错。”
  裴念点点头,对顾经年的反应很满意,方才道:“我看到顾继祖带走了一个被网住的人,那是谁?”
  “一个药童吧。”
  “带走他做什么?”
  “治病。”
  “能治?”
  顾经年沉默了好一会。
  他在想,没有麻师在身边,缨摇很难独自躲藏。
  而这次之后,他身边、顾继祖身边,必然有很多人在盯着,一旦缨摇想接近,随时可能被捉住,成为一个良药。
  在这件事上,梅承宗靠不住,他需要裴念的帮手,既然如此,就得给裴念抛出一些信息。
  “缉事有没有想过,在炼药时,虺蛭只是一个药炉……”
  当顾经年把今夜获取的新知识说出来,裴念先是不可置信,回想着前因后果,却不得不信。
  “你是说,他们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只是为了让虺蛭在长出心的时候,吞食一味‘药材’。”
  “对,这次,我就是这个‘药材’,所以黄虎得到了‘药效’。”
  “顾继祖也想这么做?”
  “不,我会阻止他。”顾经年道。
  “那些人……怎能想到这样的炼化之法?”
  “为了强大。”
  顾经年回想着顾继祖私下里的疯狂,喃喃道:“你们普通人,很想要异人的能力,不是吗?”
  裴念近来确实是越来越觉得自己很弱,让她时常因此而深恨自己。
  可她还是一字一字道:“不论如何,我不允许这样的邪法再继续下去。”
  “大药师背后是相府,权势显赫,开平司不会让我们查下去,甚至可能命令我们帮忙寻找‘药材’。”
  “我会查下去。”裴念几乎没有犹豫。
  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查,起身踱了几步,思来想去,道:“此事,我们可以先去问一个人,他或许有所了解。”
  第59章 静心堂
  狩猎队伍回了汋阳城,顾经年先是随裴念到开平司向提司徐允禀报当夜发生之事。
  “此案不可再大张旗鼓。”
  徐允听罢,首先做了这样的表态。
  之前西郊校场与万春宫的变乱是掩饰不了,不得不查。这种能够盖住的小事,还是不必引得人心惶惶为妥。
  话锋一转,他又道:“但养虺炼药,此皆歪门邪道,绝不能容!若再遇这等妖人,务必将其斩杀!”
  “是!”
  堂上几人应得很响。
  顾经年之前听晁矩之说一切是出于宰相的计划,觉得朝廷灰暗,此时徐允这番表态与众人的气势……不论如何,至少在明面上让他看到了正义。
  徐允脸色愈发肃然,道:“开平司之职责乃馁定万民,但有某些人本末倒置,将精力放在追查妖人所炼制之物上。你等切不可听其摆布,误入歧途,明白吗?”
  “明白!”
  话说到这个份上,南衙的两个提司之间,政见不合,显然已是明面上的事了。
  站在顾经年的立场上,若徐允能除掉郑匡甫、梅承宗等人,杜绝炼化异类之妖术,不再搜寻虺心,当然是好事。
  但他本身就是个异人,且受梅承宗管控,至少目前,并不能信任徐允。
  徐允留下裴念与几个捕尉说话,让旁人都退下,抚着花白的胡须,沉吟道:“南衙、北衙职责一向不同,但梅承宗转任南衙提司以来,尚不适应,因此许多事,老夫得多担待些……”
  那边,顾经年退出狻猊堂,走过一条无人的长廊时,被带去见了梅承宗。
  梅承宗把玩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悠悠道:“你从徐老头子那儿来的?”
  “是。”
  “他说什么了?”
  “说要杜绝妖人,禁止再有养虺炼药之事。”
  “光会说漂亮话。”梅承宗捋着耳边的头发,“说得好像是我纵容他们一般,不过是事情发生了,总得有人收尾。”
  “是。”
  顾经年老老实实把遇见之事都禀报了梅承宗,但隐下了缨摇的部分。最后,不动声色地挑拨离间了几句,把祸水引向大药师。
  他只能赌大药师与梅承宗之间是信息不互通的,利用他们之间的不信任,在夹缝中寻找一条生路。
  “回想起来,大药师引我去见他、突然死在我面前,而我什么也没做,就像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一样,我怀疑他是再次假死,避免我们查他,还请提司示下。”
  “我哪知那老东西是何心思。”梅承宗没好气道。
  “提司也不知?”
  “哼,他是郑匡甫的人,所作所为一直不许北衙干涉,我如何能知晓?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梅承宗弹了弹指甲里并不存在的脏东西,挥手道:“下去吧,既然疑他假死,就继续查,我还得去找徐允那老东西,把尸体都要过来。”
  顾经年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过关了,依言退了出去。
  出了院落,他抬头,看到檐角上方的朗朗晴空,情绪莫名地好了一些。
  他忽然明白了,那大药师背后的势力虽大,连开平司也动不得,但其所作所为,终究是不容于光天化日,只能如鬼魅夜行。
  那些人既是旁门左道,要对付他也好,借助他找到缨摇也罢,终究只能在暗地里出手。
  回了廨房,尤圭正坐那喝着酒、啃着鸭骨头,转头见他来了,讶道:“你不是休三天的假吗?”
  “恰好遇到缉事,随她办了一桩案子,捕尉该多批我两天假。”
  “吃吗?”
  “好。”
  顾经年坐下,尤圭看了他一会儿,道:“你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