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物志 第105节
作者:
怪诞的表哥 更新:2025-10-13 11:51 字数:2943
“哈,小姑娘,看到你了。”
缨摇怕包糊伤害顾经年,只好拔腿就跑,再回头看了一眼,包糊果然是追着她过来,没去管那灌木丛。
两人跑过树林。
又过了一会儿,梅承宗跨着四足黑影兽而来,落在灌木丛边,伸手探了探顾经年的鼻息与心跳。
“死透了。”
他捋着鬓角的发丝,感慨了一句,不再管那烧成了焦炭的尸体,往缨瑶与包糊跑的方向追去。
渐渐地,树林上方热闹起来。
先是树木的影子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再是群鸟聚集在天空中,遮云闭月;又有飞车、羽人,之后,各种能飞的异人异兽纷纷现身;马蹄如雷,士卒如潮……
可直到入夜,搜查依然没有停下。
不时有黑衣人凌空飞起落下。
“找到了吗?”
“不见了。”
“怎么可能不见了,她根本没逃出包围圈。”
“可确实不见了。”
“……”
过了数日,树林逐渐安静下来。
树叶纷纷飘落,渐渐盖住灌木丛边那焦炭般的尸体,奇怪的是,也无鸟兽再来啃食。
天气愈冷,天空开始下雪,积在树木的枝头。
这日,一阵风吹来,枝头上的积雪落下,砸在落叶上,落叶随之动了一下。
忽然,有一人从落叶丛中惊坐而起,睁开了眼。
第84章 阿丑
一觉醒来,睁眼已是大雪天。
顾经年做了一场很久的梦。
梦里,他乘着一只巨鸟翱翔在天空之中,飞过一片布满鲜花的广袤平原,前方是两座高山。
这一次,他清晰地体会到,是他的家乡。
感觉很怪,他分明没去过那片天地,却对它有着浓烈的眷恋。
“回家。”
自清醒过来,脑海中就一直浮现着这个念头。
可眼下更关键的是他非常虚弱。
他很饿,但没有力气取食,只能捉起地上快腐烂的叶子吞食着,口感很差,只能说咽下去之后胃里终于有了一点东西。
又吃了两口雪,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所有的皮肤都还是焦的,被剖开的肚子才刚刚闭合,还能看到两片皮肤之间的缝隙。
他依旧是一根焦炭,一根毫无力气的焦炭。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失去了自愈的能力,很快便意识到并非如此。若真失去了,他早就死了,也许是烧伤特别难以恢复吧。
可为何经历了那样的大火还没死,顾经年自己也不知道。
他隐隐觉得,身体与以前有一点点不一样了。
其实是有巨大的区别。只是,他感觉到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微妙不同。
既然没死,他决定向西走,去到与凤娘约定好见面的旧集市镇,以后一起寻找沃野。
虽然他并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又躺了许久,他勉强站起身来,寻找着落在地上的果子为食,稍有了些力气之后,有时可以啃食一些树根,如野人般过了两天,他运气好,捡到了一小具野兽吃剩的鹿的尸体,艰难地把那有些腐烂的生肉咬食下去,他反而生了一场大病,腹部剧痛,脑袋昏昏沉沉。
他摇摇晃晃地走着,忽然,脚下一痛,还没来得及低头,整个人已被兜在一张大网当中。
夹着他脚的是一个兽夹,他屈着身子想要掰开,可虚弱之下根本无力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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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那边有动静了。”
不远处有人嚷了一句,很快,两人提着弓箭走了过来。
“咦,那是什么?”
“是只黑猿。不,是个怪物!”
来的是猎户家的一对兄弟,哥哥叫张大石,十八岁,弟弟叫张小刀,只有十三岁,两人都裹着厚厚的兽皮袄子,用破布条子绑着手腕脚腕。
张小刀身子往前探着,瞪大了眼,盯着网兜里黑黢黢又光溜溜的身影看了好一会儿,挠了挠头,道:“哥,好像是个人。”
“人?”张大石用树枝叉了叉网兜里的东西,问道:“你是个人吗?”
那东西竟真开口了,却只发出了拉锯般沙哑难听的声音。像是把喉咙完全烧干了再说话,嘶嘶冒烟的感觉。
可当他意识到自己说不了话,却是用力点了点头。
“听不懂哇。”张大石道,“你不是个妖怪?”
黑黢黢的人形摇了摇头。
“哥。”张小刀此时也看清了,道:“他看起来快要死了,救他吧?”
“那他要是妖怪怎么办?”
“妖怪哪能踩到夹子。”
张大石挠了挠头,纠结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兄弟俩背上猎物,半拉半扶地带着网兜里的烧焦之人,离开老林。
翻过两座山坳,前方,一条小溪缓缓流淌,沿溪而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村子。
这是澜水村。
张家兄弟住在村子最边上,房舍有些简陋,孤立于所有人家之外。
院门是栓上的,张大石拍了拍,过一会儿,门打开来,张小芳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她是张大石的妹妹,今年十六岁,长得有些黑,脸颊干得褪了皮,冻得泛红,手里还拿着兽皮与针线,想必开门前正在缝制。
“今天回来得可晚了。”
张小芳虽是妹妹,说话却有当家的气场,道:“说了多少次了,天黑前就得从老林子里出来……”
“是是是。”张大石敷衍道:“这不是拖了个人回来,走得慢些吗。”
张小芳这才落在他们身后那奄奄一息的烧焦之人身上,吓了一跳。
待把人拉进院子,张小刀就去捣了草药,还往里啐了两口唾沫,捣出一团糊状的药膏,正要往那烧焦之人脚上抹,却是愣了愣。
“左脚?右脚?咦,大哥,夹子夹得好像不深。”
“那草药就别浪费了。”张小芳道:“留着下次用。”
“好哩。”张小刀道:“我看他饿惨了,给他点吃的吧?”
厨房里正熬着粥,还切了些咸肉放在里面,这是张小芳煮好的三个人的伙食,她犹豫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道:“行,接济他一顿,明早就让他走。”
倒不是她小气,而是张家就他们兄妹三人相依为命,日子并不算好过,且她一直记得娘亲走前的叮嘱,一定要攒钱给大哥娶上媳妇。
总之是分了半碗粥给那烧焦之人喝了,又让他在柴房借宿了一夜,次日一早,张小芳便喊醒了那兄弟俩,让他们把人送走。
“姐,他还病着呢。”张小刀道:“我看了他眼睛,善的。”
“你们把人兜了,还了一顿饭,那就两清了。”张小芳道:“你还打算养着他不成?”
“我就觉得他可怜啊,阿爹以前救了多少人……”
“所以阿爹怎么没的。”张小芳甚是泼辣,道:“现在是谁当家?”
张大石害怕妹妹,一句话没敢说,送了那烧焦之人出门,叹道:“走吧。”
对方勉力一拱手,发出几声嘶哑的声音。
“听不清你说的什么,慢走吧。”
张大石眼看着那人一瘸一拐地去了,转身回了家,只见院子里姐弟二人正在看着地上。
“这是什么?”
“是字吧?”张小刀很是惊奇,道:“他还会写字哩。”
“写的什么字?”
“我只看得懂这个‘大’字。”
张小芳则指了指后面那个字,道:“这应该是个‘恩’字,那人倒知道感恩。”
“打猎去吧。”
张家兄弟二人又背上弓箭进了山,待到傍晚才归家,拍了门,张小芳打开门来,脸上、脖子上却是多了几道抓痕。
“怎么回事?!”张大石吃了一惊,怒道:“哪个鳖孙敢欺负你?”
“进来说。”
张小芳放兄弟俩进了院子,栓上门。
堂上,那个烧焦之人正躺在那儿,已经昏迷了。
“村里有人说他是妖怪,要把他烧了。”张小芳道,“我和那些人干了一架。”
她说得轻巧,张大石却看到自己挂在墙下的一张旧弓变了位置,忙问道:“你没伤人吗?”
“没,射了两箭就把他们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