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姝色 第74节
作者:
照青梧 更新:2025-10-13 11:55 字数:3909
侯府换了主,料理完安陆侯的后事,萧邺从别院搬回侯府,还是在燕拂居住。
萧邺在蘅芜苑的寝屋中坐了良久,丫鬟每日都在蘅芜苑打扫,屋中一尘不染,但独独少了居住的女主人。
萧邺将姝云曾经用过的锦帕攥在手里,就像她还在身边一样。他闭上眼睛,慢慢将锦帕覆面,轻嗅锦帕芳香,微微仰面,凸起的喉结缓缓滑动。
两月有余,还是没有姝云的消息,到淮南之后,好似凭空消失了一样。
她留下的衣物,气息在减淡。
有时念她念得紧,夜里便抱着她的衣裳睡觉。
萧邺每天都要到她寝屋坐一坐,回到燕拂居时,扶风等候良久了。
“如何,可有她的消息了?”萧邺立在窗边,乌沉沉的眼宛如死潭。
“不是云姑娘,是淮南王。”扶风他们跟丢了姝云,但在淮南发现了一件大事,急急回来禀告,“侯爷,淮南王似乎要谋反。”
……
江面雾气缭绕,白茫茫一片看不分明,姝云置身在雾气中,耳畔传来马蹄声、兵刃声和厮杀声,像是混入了战场。
她惴惴不安,迷茫
地往前走,一匹骏马忽然闯入她的视线。马背上托着名受伤的将军,将军面朝下,伏在马背上,垂下的手上全是血,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奄奄一息。
不知为何,姝云看到的竟是萧邺。男人奄奄一息,后面的敌军追了上来,将萧邺围住,带血的长矛直指向他,萧邺忍痛直起身来,他没有兵刃,手臂夹住刺来长矛,与敌人僵持着。
锋利的长矛蓦地从他背后刺入,萧邺防不胜防,鲜血从嘴角流出。
利箭如雨般,从远方朝萧邺射来。
“哥哥!不要,哥哥!”
姝云猛地坐起来,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大口地呼吸着。
第47章
萧邺曾经在战场中受过重伤,从这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出过征,逃离他身边这么多日子,姝云没想到会梦到他,平静的心因为这梦生出一丝波澜,扰得她心绪不宁。
姝云好几日都难寐,去了香粉铺子里买了安神的熏香,她有些怀念霜娘配的熏香了。
这日,赵牧承来找她,“有沈姑娘要的消息了。”
姝云眼前一亮,跟赵牧承离开福圆客栈。
“齐伯年事已高,是从县衙退下来的主薄。他知道沈姑娘要找的那位沈大人。”
赵牧承领着姝云穿过几条巷子,巷口的茶肆开始上客,柿子树下放了张棋桌,一老一中年正下着象棋,围了好些观棋的人。
白发老翁目光矍铄,理着长长的胡须,聚精会神地下棋。
姝云和赵牧承站在人群中,等这一局棋结束。
围观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熟人,还是头次有年轻的姑娘观了一局,齐伯瞧见面生的姑娘,微微一顿。
“齐伯,打听个人。”赵牧承拉着齐伯离开,在隔壁的茶肆找了僻静的一桌坐下。
齐伯咧开嘴,露出一口缺了的牙,“我知道,你昨儿来问过我。”他看向对面落座的姝云,问道:“丫头,你找沈宴之作甚?你是他什么人?”
姝云道:“他是我父亲,我出生时,沈家遭了难,我们失散了。”
不仅是齐伯,就连赵牧承也惊讶。
姝云太想知道父母的下落了,她找了好久才遇到认识爹娘的人,满怀期待地问道:“齐伯,我爹他在哪里?”
“他不在津阳县。”齐伯饮了一口茶,道:“早就被调走了。”
姝云亮起来的眼眸黯淡几分。
齐伯道:“十几年前,我们县新来了一位县丞,但只待了两年就被调走了,这些年旧的县丞走,新任县丞又来,前后换了有三四人,时间久远,有好些百姓都不记得之前的县丞了。”
姝云问道:“那您知道我爹被调去哪里了吗?”
齐伯摇头,“老头子上了年纪,再说已经多了十来年,都忘记了,好像是去了哪里治水。沈县丞精通木工,又会治水,在我们津阳县修了座廊桥,以前百姓过河,要么绕二里地去很远的桥,要么在河边渡口等船来,自从有了这廊桥,过河方便了。”
修桥是沈宴之提的,也是他领着匠人一起修建,这功嘛,让上一任县令给全揽了,知道这廊桥来历的少之又少,津阳县的百姓都赞县令的丰功伟绩,齐伯有时想,这调来的县丞也是好脾气,一点也不计较。
齐伯是真记不起来沈宴之调去了哪里,劝道:“不过丫头也别失落,慢慢来,这官吏调任是常有的事,今年在咱县,不定后年又去了别的地方。”
姝云道了谢,跟赵牧承离开了巷子。
津阳县被一条河隔开,河这边是县城,另一边是乡野村田,没修廊桥前,只有一座石桥,出行不便。
姝云站在人来人往的河边,看着父亲修筑的廊桥,她初来县城时,走的就是这座遮阳避雨的廊桥。
爹娘一家在津阳县生活过两年,姝云庆幸没有找错地方,她不能着急,慢慢找,一定能找到爹娘。
她还有哥哥呢,戴在胸前的玉坠子就是哥哥送的。
赵牧承道:“沈姑娘放心,我已托人四处打听他们的下落了,只要还在南州,很快就会有消息。”
姝云心里一暖,看向高出她一个脑袋的男人,微微一笑,“谢谢赵县尉。”
活了十七年,姝云没见过亲生父母,甚至认贼作父,她不知道父母和哥哥长什么样子,南州茫茫,寻人宛如大海捞针,她一个弱女子没有方向地奔波,太危险了,便打算在津阳县暂时歇歇脚,等有爹娘消息之后再启程。
姝云没住客栈了,在赵牧承的帮助,她找到了爹娘曾经住过的地方。
宅子在租赁行挂着,姝云买了下来。一道水渠贯穿整个县城,白墙黛瓦的宅子坐落在水渠边,一进一出。
宅子里有架木秋千,经历风吹雨打,木头腐朽,已经不能用了。姝云望着腐朽的木秋千发愣,是哥哥喜欢荡秋千吗?
春风拂面,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姝云买了几盆花放在宅子里,一时间死气沉沉的宅子焕发生机。
接连花了一大笔银子,姝云又开始做起了通草花簪,等攒够了十支,就去街上买簪子。
……
长久没人的宅子突然住了位貌美年轻的姑娘,难免被一些心思不纯的坏人盯上。赵牧承虽对本县的治安有信心,但还有几分担心,每日上下值都会路过宅子。
这日黄昏,赵牧承下值,见一缕缕黑烟从宅子里升起,他暗道不妙,破宅而入,半露天的厨房燃起火,姝云手忙脚乱地拿了瓢舀水灭火。
赵牧承忙拎了桶水来,将灶台燃起的火灭了。
姝云呛地弯腰咳嗽,白净的小脸跟炉灶里打滚的花猫一样,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拿着水瓢站在灶台边,不知所措地望着扑灭的火。
姝云小声道:“我、我想做饭来着,又把灶台点燃了。”
火烧大了,整个厨房都快着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以前姝云被娇养着,一双手白腻细嫩,十指不沾阳春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还需要自己动手做饭,她觉得自己太笨了,做饭都快把厨房烧了。
“我来,沈姑娘去洗洗脸,稍坐片刻。”赵牧承挽起袖子,将姝云推出厨房。
赵牧承给她打了水,姝云看着盆里的倒影,脸上脏兮兮的。
赵牧承去了半露天的厨收拾,姝云愣愣望着忙碌的身影,她敛了目光,低头拧着帕子,将脏兮兮的脸擦干净。
切菜的声音咚咚响起,赵牧承的刀工极好,动作娴熟,眨眼间就把菜切好了。
热锅烧油,菜下锅后拿着铲子翻炒,香味扑鼻。
姝云在远处看着,一样的锅铲,经赵牧承之手,一盘菜色泽诱人,光看着就有食欲。
男人看向她,对她笑了笑,低头洗锅,又开始炒第二盘菜。
不过片刻功夫,三菜一汤被端到饭桌上。
“沈姑娘久等了。”赵牧承取下围裙,“天气凉,饭菜趁热吃。”
姝云留了他一起吃饭,给他盛了一碗汤,“今日谢谢赵县尉,我明日去买两个会做饭的丫鬟。”
赵牧承道:“找个靠谱的牙人,问清楚底细。”
想了想,赵牧承道:“沈姑娘外地口音,这样,明日我休沐,陪姑娘去奴隶市场看看,他们不敢唬你。”
姝云:“那便有劳赵县尉了。”
菜肴可口,姝云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碗饭,余光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麦色的皮肤,浓眉大眼,上得朝堂,也下得厨房,为她的事情处处奔波,姝云隐隐猜到赵牧承对她的好感,自己也不排斥他的好。
可她感觉这不是喜欢,好像跟郑邵玖断了情之后,姝云的心里就没有再生出过波澜。
算算时间,魏家姑娘也快嫁到郑家了。对于这段初恋,姝云没有再揪着不放,眼下有对她好的男子,她会尝试着喜欢,也对他好,忘掉在京中的不愉快,开始新的生活。
翌日,在赵牧承的陪同下,姝云去奴隶市场买了两名丫鬟,一高一瘦,看起来都是机灵的姑娘。
姝云问了两人喜欢的颜色,个高的丫鬟喜欢浅蓝
色,较为清瘦的丫鬟喜欢粉色,姝云给两人分别取名晴山、初荷。
两名丫鬟很喜欢新的名字,跟着姝云回了宅子。
晴山性子大大咧咧,性子活泛,宅子里忽然热闹了起来;初荷有些怯生,闷头做事,活干得干净又利索。
晴山见姝云在院子里裁剪像纸一样的白片,几天后这些白片被做成了花,于是好奇问道:“姑娘这做的是什么呀?这花跟真的一样,好看嘞!”
姝云笑道:“通草花簪。”
几日后,姝云去了渡口摆摊,通草花的制作耗时耗力,故而卖得贵,一支花簪最少卖四五两银子,喜欢的姑娘会掏银子买,来往的客商也会因为簪子新颖驻足过问几句。姝云趁此机会跟买家打听父亲的消息。
这些客商走南闯北,消息灵通。万一呢,万一就有人知道父亲在哪里任职。
这日,春意盎然,姝云在渡口摆摊,突然涌入一批难民,劝返往淮南去的船只。
“哎呦,去不得!那地方去不得!淮南王反了,在封地自立为王。”
“大家听我一句,去不得嘞!我们都是连夜逃出来的!”
姝云的手一抖,簪子掉到摊面上。
她不敢相信地走过去,问那人道:“淮南王反了?”
淮南王妃刚过世,淮南王反了?怎么会突然就反了呢?
“反了反了,整个淮南都去不得了,在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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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寒风料峭,一群群飞鸟掠过阴沉天。
利箭离开紧绷的弓弦,将飞过的一只乌鸦射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