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者:元竹con      更新:2025-10-13 11:59      字数:3325
  可见这些闲言碎语制造者也时刻关注着浮舟宿傩这边。
  她都能听见的内容,想也知道宿傩也悉入耳中。
  她回答:“还行,人多一点,别的和镇里也没什么两样。”
  浮舟感觉到宿傩握紧了她的手,她却装作一无所知,路上买了些吃食就回去了。
  然后,她再没出过庭院的大门。
  宿傩并不算囚禁了她,不过他不提再出去的事情,浮舟也不请求。她如预想的见识到了平安京的衣香鬓影,也的确觉得对于她来说没什么差别。
  前些时候因道听途说的神往也就云消雾散了。浮舟在宿傩身边,这次安然度过了又五个月。
  夏季与初秋一晃而过,这时候里梅的优势果真凸显出来。浮舟枕着凉快的竹席,忽然又开始好奇,那么里梅是由于什么原因不受待见呢?
  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里他的术式都十分有用,加上做饭洗衣的生活技能,可以说是全年都极有价值,竟然一直没受赏识,结果被宿傩发现了。
  这个问题她在某天晚上枕在宿傩大腿上的时候顺口问了出来,得到的答案也是未曾设想的荒唐:
  “他还是个小孩,控制不好术式,把家里人冻死,房子也塌了。”宿傩抚摸她头顶的力道骤然消散,过了会手心才又贴上来。
  看来捡漏也要自身实力过硬。这些被咒术师视为礼物的天赋在起初未必呈现温顺的包装,带来的也不一定是欢乐。
  浮舟忽然问起本应不熟的里梅,宿傩不乐见此事,问她:“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里梅大人相当有才能,我只是好奇他的过往。”
  说完这句话,浮舟就被宿傩请出了房间:“你已经知道了。现在,去睡觉。”
  “可是……”
  “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说[可是]的资格了。”
  浮舟听到这里就坐起来,不再指着身下铺好的床榻再说话,拜了一拜,不求请,不提问,离开。
  她留在他身上的余温,也消失在徐吹的西风里了。
  这是宿傩在来京都后第一次甩脸,不知怎么的,浮舟听见他冷言冷语,倒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他要是一直随和起来,反而奇怪哩。
  宿傩的优待是消耗品,浮舟从不眷恋。
  就好比说人皆爱财,但有钱是为了把它花出去,少有会执着于钱本身的。她还记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在旁边的房间里安分度过了几天日子,就得到了要进皇宫的消息。
  唔……可分明还没到秋收完毕的时候吧?
  不同于宿傩的介怀,里梅对浮舟毫无情绪,除了瞧不起:“天皇亲自主持的中祭,难道你要当天才去宫里吗?”
  浮舟么……浮舟也是对里梅毫无情绪,所以才能勇敢做自己。被呛声了总得杠回去:“可是朝廷大权早就被藤原氏架空了吧。”
  她也不是真的想谈政治,随口反驳一句而已。如今知道了即将出发,行动上也就背身整起衣衫。
  里梅哼一声,脚步就远去。
  浮舟本没有行李,也不需要携带什么东西,简单收拾了自己,就跟着进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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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浮舟--后知后觉:真是强者处处遇惊喜,宿傩这么招人待见吗?
  浮舟--恍然大悟:哈哈哈
  宿傩--大感震惊:不吃不喝不死,死丫头,真倔真能活。
  宿傩--还是震惊:怎么敢这么说话的,算了,放过一次。
  第34章
  到了宫门停下车架之后,浮舟被牵下车步行。接引的宫人声音优雅,按说应该照例带去拜会贵人,然而由于公务繁忙,便请了神官代为接见云云。现在便去宫殿里稍事休息。
  总体来说,即便是怠慢,这位从容得体的女官也将事情说得滴水不漏。浮舟见不到人们口中如何富丽堂皇的宫殿,也并未觉得起居有什么显著的提升。
  之后的日子里,要说有什么让她感觉到变化的,那就是每日的饮食从三顿变成了两顿。本来掌事的女官提出可以为她配备一位侍女,这也是依例行事,有位在会津地区被收编的咒术师也有一位侍女。
  浮舟听了自然心动,然而决定权在手的宿傩戳破了她的期盼:“你做梦。”
  虽然他们牵着手,偌大御所中她靠着他行动,但他还是不想让她高兴。
  如今她和宿傩不在一起睡觉,而是有了单独的房间,里梅送饭的时候又能来说两句。
  他一说话,浮舟就觉得他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最好。
  “让一个很可能心怀不轨的人来大人身边,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的脑袋。”
  她轻飘飘捧起膳台,转身:“不是说平安京的咒术师加起来也打不过他吗?”
  里梅纠正:“是宿傩大人--”
  “我看担忧心怀不轨的另有其人,你说是吧里梅大人。”比如十分具有竞争意识的某位侍从。
  里梅回以冷冰冰的关门声,但其实他错了,至少浮舟看不出来宿傩会比满意里梅那样更满意其他的人。
  她觉得宫里的婢女侍从们多说两句话就会掉脑袋,或许……也是自己先前不幸的经历导致的关联思考。
  此处庭院较宫外更幽深,推开门还有竹林,据宿傩同里梅的说法是“茂生如云,凤尾森森”,浮舟侧耳听风过的似管弦吹奏声,也能想象出其繁茂的样子。
  接下来的数日,她与露花凝结的竹叶相对,好像被遗落,大半天都听不见有人说话。
  这处宫殿偏远,宿傩出去时又带着里梅,他们如果不回来,浮舟也无法从房间里一路摸到大门,也就连每天二分之一的膳食都错过了。
  直到新尝祭当日,浮舟都对这场祭典的流程一无所知。
  但晨起梳洗后,浮舟才惊讶地得知,他们却要带上她。
  而宿傩的决议从来不容置喙。
  对方故意临时才告知,浮舟乍然听见,简直如堕雾中,恰如今日潮湿阴寒的天气。她想,不至于要她在有权有势的所有人面前出丑吧?
  毕竟这里是皇宫,不是宿傩家开的茶铺--就算有了宿傩加入,削弱了其神圣性,增加了政治性,但各级官员济济一堂的庄严祭祀场合,她这样的身份登台,恐怕不合适。
  但没人问她,宿傩只说:“你来。”
  里梅说:“你愣在那里做什么?”
  浮舟心中怪异又不妥,也不敢说,低下头默念着步数就往宿傩那里走,直到被他的一只手握住了胳膊才停下。
  就这么跟着稀里糊涂的,从无人问津的荒殿,走到了人烟熙攘的场地。
  这里高而开阔,因此风急,吹来各种香气,浮舟低下头用袖口掩住鼻子。
  “闻到了什么?”问这话的是宿傩。
  浮舟留了个心眼,也同样小声回:“泥巴味。”
  听见风捎带来的熟悉笑声,她就知道原来那天晚上他在听。真是有够无聊的。
  登台时,宿傩终于告诉了她今天的流程,十分简单--他作为被致敬的某位神灵替身,坐在台子上,不吃饭也不喝水。拜会和典仪结束后,代替神享用贡品。
  浮舟和里梅只要站在台子边沿长达一天就行了。
  或许是晨起的笑话让他心情愉悦,宿傩还调侃她:“怎么样,这你总不会做错事吧。”
  每一级阶梯都是更高的视野
  ,台下人的盯视同样明显,浮舟被拉着往上走,一步一步都是万分不情愿。要在这种被所有人瞧见的地方站立一天?
  然而他这么问,浮舟就只好答应:“大人,不会出错的。”
  她数着步子,跟在宿傩身后登台。待他在中等规模大小的祭台正中坐下,浮舟就跟着里梅的脚步往边上走,只两三步,她听见风振里梅衣袖的声音近在耳边,于是也转身站定。
  低头,寒风吹过后颈,侧耳,远方车马隆隆,近处环佩轻叩。
  柏树枝被堆成架,宫人将祭物一样又一样搬上前,法师的似歌似哭的念诵伴随空气中焚烧的气味飘了很远。
  剧烈的歌舞持续了好一阵,浮舟神游天外,暗地里倒希望它有用--请神,驱疫,来年丰收,总不外乎这些功效。
  正好,她现在有些饿,脖颈酸疼,双腿麻麻的,不知道上了身的神有没有好心帮她消灾解痛。
  浮舟思绪随青烟一同上飘。
  但那巫师或者萨满忽然高喝一声,声摩高天,她被吓得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也要散发万丈光芒了。一个哆嗦心神未宁,她就听见旁边里梅嗤笑的声音。
  浮舟:“……”
  在那之后是人群扑通扑通跪拜的整齐划一,继续庄严祝祷这场游戏。
  事情有了转机是在不知多久后,久到浮舟在台上扎了根。她希望今天快些结束。
  此时:一名口音优雅的侍女在远远的地方娇喝,想要制止某件事情发生;然而不管不顾的轻盈脚步声还是越来越近,发出这声响的主人未着鞋袜,快得也像风。
  浮舟听得出来,这同样是位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