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微微点头，他对龙兴元的态度感到满意，但随即他的表情变得严肃，“龙哥，不要急着感恩，我要求的不仅仅是军工品质，我要的是高于现在的军工标准。”
  现在的军工标准……
  倒不至于呵呵。
  但客观的说，真不怎么样。
  老熊教会了我们工业化。
  可改开以前，我们师从毛子的制造体系，从来都和标准化什么的扯不上边。
  但坦率的说，标准化、精细化，是拥抱世界之后在市场竞争中的惨痛经历，让我们自己学会的。
  ‘公差与配合’是随着机械制造业的发展而产生、发展和完善的，主要服务于机械设计与制造工艺技术科学领域。
  这是保证零部件互换与配套，组织专业化生产不可缺少的技术措施，直接影响着产品的精度、性能和使用寿命，是机械制造工程方面的重要基础标准。
  配合暂且不提，此时的机械加工公差完全谈不上什么精密加工的水准。
  比如盛京飞机厂的方文墨班，他们创造的0.00068毫米锉削公差，引领着我国航空器零部件加工的极限精度，为国产战机关键部件的安全应用做出了突出贡献。
  牛不牛逼？
  牛逼！
  但是，这是一个只有9名工人的钳工班组。
  如果指望这种‘国匠’级别的手工班组来造自拍杆、手机、mp3这些玩意儿，卿云敢说，趁早关门了事。
  他又不是要造纯手工的劳斯莱斯。
  “我要的是大批量生产后的合格率，放在我们电子产品上的专业名词，叫做良率。”
  云帝的目光如炬，炯炯有神的望着龙兴元。
  他知道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中，只有保证质量下的大规模生产带来的成本下降，才能站稳脚跟。
  “龙哥，你要是良率做的高，我可以让你做fatp，这样充分发挥岐山的地理优势。
  要是良率到不到我的要求，你连结构件的加工都做不了，只能去做原材料。”
  龙兴元有点懵，他之前确实没有接触过这类代工，对于电子产品的生产流程并不熟悉。
  “小卿总，什么是fatp？和结构件又有什么区别？”他诚恳地向卿云请教着。
  云帝闻言也耐心给他解释着，
  “电子产品的总装代工厂简称fatp，包含final assembly，test and packing，是产品的最终组装，测试和包装地。”
  他知道龙兴元需要了解这些基础知识，才能更好地把握合作的方向。
  “从产业链的角度上讲，一款电子产品的供应商或者你可以理解为大代工概念下的元器件提供者，大致分为这么几类。”
  云帝开始掰着手指慢慢说着，
  “我从最开始说起，第一环，就是原材料生产，比如用于生产金属外壳的铝锭钢板，塑胶制品的颗粒，面板的玻璃，各类胶带，泡棉的原材。
  这些原材料虽然利润率未必多高，但强在供应量巨大，容易实现自动化生产。
  其产品的生产周期长，进入门槛高，因此属于食物链的中上层。
  这类原材供应也基本被外资公司垄断，原材料这部分国内是短板，暂时没办法，不过也在解决中。”
  下一步卿云要做的硅料，也就是属于这方面的事情。
  他舔了舔嘴唇，继续说着，“第二环就是结构件代工，比如外壳，螺丝，切割好的面板，包装盒，补强板，转轴以及胶带，泡棉，导电布这些。
  这些东西的技术含量相对不高，更看重成本控制，属于劳动或者资本密集型产业，这也是当前岐山可以大规模开始做的事情。
  毕竟人工成本是一项很大的成本，这方面我们国内有着天然的成本优势。”
  说到这里，见龙兴元眼里露出不屑的神情，卿云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嫌低端，总得一步一个脚印的来。”
  龙兴元没有反驳他，散过去一支烟，“第三类呢？”
  卿云点燃烟，吐出一口烟气后，慢慢的说着，“第三类，就是模组代工，就是总装厂买来直接装进系统里的部分，比如摄像头，屏幕总成，键盘，卡槽，电池，音箱，马达这些。”
  说话间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拆开后盖露出里面的部件后，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
  “这部分属于技术和资本双密集的产业，因为量大利润也不差，是供应链竞争的一个热点。
  比如……”
  他指了指手里的电池，“你看，我这块电池不是原装的，而是飞毛腿电池，就是八闽那边的飞毛腿公司生产的。”
  电池可拆卸时代，谁家好人出门不得带上两三块电池的。
  而飞毛腿电池，便是那个时代的王。
  龙兴元抠了抠眉头，觉得这事……难了。
  云帝嘿嘿笑着，“知道难了吧？”
  龙兴元郁闷的抽着烟，点了点头。
  他陡然反应了过来，炎黄集团要做的都是电子产品。
  那这个所谓的第三类代工商，这技术难度……
  恐怕不是那些下岗工人能完成的。
  卿云继续说着，“而产业链第四环，就是我说的fatp，总装代工厂，将前面两个环节的产品买回来，在产线组成最终产品，并测试，包装，达到可以销售的标准。
  在这个过程中，代工厂实际上并没有制造出新的东西，纯纯的劳动或资本密集型的产业。
  也就是第一环节的厂商是生产建材原料，第二环节的厂商卖的是瓷砖水泥，第三环节模组厂商卖的是家电家具，第四环节fatp做的就是装修公司，把这些按照业主的要求买来装好。”
  龙兴元听罢皱着眉头，没滋没味地抽着烟。
  半晌，他疑惑地问着：“也就是第二、第四两个环节，因为是属于你说的‘资本或者劳动密集型’产业，所以我们能加入其中是吧？”
  卿云点了点头，而后诚恳的开了口，“龙哥，我纠正你一个说法，我们现在能进入的，不是第二和第四两个环节。
  只有第二环节，现在还做不了第四环节。”
  不出所料，显然不服气的龙兴元，跟着脖子问，“那为什么不直接进入第四环节呢？”
  卿云无奈的笑了笑，“我说过的，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饭也要一口一口的吃，现在有的吃都算不错了。
  岐山要是三年内能把第二环节给做明白，就算不错了。
  如果没有在第二环节进行数以年计的经验积累，直接进入fatp，我敢保证，岐山的代工厂会亏得连裤衩子都没了。”
  虽然他也理解龙兴元这种心态。
  毕竟那个年代的人，在工艺上有着一种迷之自信和浪漫主义精神。
  那时的人们普遍认为，只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就没有攻克不了的难题。
  话是没错，但这需要一个过程。
  哪怕是富士康，也是从第二环节起步的，花了十来年培养了一大群中坚力量后，才慢慢的向着第四环节进军。
  龙兴元想要一口气吃个胖子，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
  第212章 岐山的新篇章
  云帝认为，岐山的代工厂，要是三年内能做明白第二环节，五年后开始进军第四环节，都算是他在做‘步子太大绝逼扯蛋’的事情了。
  龙兴元对此疑惑不解，皱着眉头字斟句酌的说着，“我怎么觉得第四环节还要简单的多呢？”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在看到卿云摸出来的手机的时候，他就反应了过来。
  眼前这个少年要做的，可是以精密著称的电子产品。
  就算是手机的金属边框、内部板材之类的，老实说，他都没有多少信心能立刻上手。
  这种加工看似简单，其实精度要求很高的。
  他自己也用手机的，要是边框毛刺什么的，这就开玩笑了。
  卿云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龙哥，fatp看起来简单，因为它主要是组装和测试。
  但实际上它涉及到整个供应链的管理，包括物料采购、库存管理、生产调度、质量控制等，每一个环节都需要精细的管理和大量的经验积累。
  这方面，可能小岛那边的领先，短时间我们还赶不上的。”
  龙兴元听罢，还是感到不解，“小卿总，我还是不太明白。
  你说的，其实在第二环节同样也是如此，哪怕只是身材一个板材，它也涉及这么多东西。
  而且……按说劳动和资本密集本该是我们的强项了啊。”
  倒不是他飘了，觉得有卿云给的几个亿无息贷款就算有钱了。
  而是因为如果真能说服领导，特别是三秦省的南波万先生让岐山或者更明确一点‘秦川-炎黄’联合体来做这个产业，那么这个联合体是绝对不缺钱的。
  这是可以挽救岐山这座三秦省第二经济强市衰落命运的一步棋。
  云帝闻言笑了笑，“龙哥，你没注意到，我在讲第四环节的时候，我提到一句话，我说过：
  ‘总装代工厂，将前面两个环节的产品买回来，在产线组成最终产品，并测试，包装，达到可以销售的标准。’
  代工厂代工，是甲供料对吧？我提供给你的结构件、模组，让你组装到一起，你要是损坏了，怎么办？”
  他竖起手指摇了摇，继续说着，“别的类别供应链里，你做的东西，没做好可以扔掉不赚钱。
  但电子行业的总装代工，你是基于我提供的零部件在生产。
  如果我买来东西让你组装产品，如果你组不好，报废掉的东西是要赔偿的。
  这就是我之前一直反复强调的良率。
  如果是前三个环节的供应商，原材料、结构件、模组，良品率低了1个点，比如从99%跌倒98%，那就约等于利润少了一个点，其实无关痛痒的。
  但放在fatp，假设你组好一部手机赚5元，但如果你组坏了一部手机，而且很不幸为了维修只能报废一些或者全部零件，那你就要赔偿2000元。
  这就意味着你之前组装好的400台手机都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