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作者:小新茶      更新:2025-10-13 12:33      字数:4250
  
  随着春回大地,谢崚的病也渐渐好转,她规规矩矩地立在雕花窗前迎接他,阳光落在她的裙子上,金线绣的牡丹花闪闪发亮。
  慕容徽看她的时候,她的头低了下去,不敢和他有目光交流。
  慕容徽知道,谢崚是害怕自己责罚她。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柔软头发下面的小脑袋微微一缩,片刻后眼里露出惊诧。
  “没事了,外面的事情爹爹都处理好了,阿崚别担心,只要爹爹在,没有人能够诋毁你,伤害你,否认你,你永远是大燕唯一的公主。”
  谢崚的金色眼眸微微颤动着。
  说到底,她对慕容徽的态度还有些晦暗不明,听到这话,她的心终于是降落下来。
  这些天慕容徽突然想起一件事,在他征长安的时候,就有人说谢崚有心病,总是郁郁寡欢。
  他这些年疏于对孩子的教育,只顾着督促她学习,从来没有在乎过她的心结。
  谢崚从小到大,想要的不过是一家人平平安安,从前慕容徽种种作为,让她惶惶不可终日,她害怕父母相争,也害怕被抛弃。
  就好像她害怕当初被只身一人丢在旅馆中那样,拼尽一切想要抓住什么,到头来却落了一场空。
  心结还须他来解,谢崚抬头的时候,忽而听见慕容徽低声道:“对不起,阿崚。”
  “如果爹爹坚定一些,或许你就不用惶恐。”
  谢崚不知道该怎么样回复慕容徽,只能以沉默来应对。
  她被推着走到了这一步。即便打破剧情,也避免不了会陷入无能为力的境地。
  是因为她还不够强大,这次宫变,她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只刺猬,莽着劲张牙舞爪一意孤行,若是没有慕容徽的支持,到头来她自己也难以收场。
  慕容徽固然宠爱她,可是还不够。
  ……
  这场宫变之后,谢崚和慕容徽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变坏,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慕容徽依然会时常来东宫,亲自指导谢崚的功课。
  当然,他也会遇见谢鸢。
  她总是安静得侍立在殿中,偶而为他奉上一杯茶,道一句:“陛下慢用。”
  这次事件后,他们的关系比从前微妙许多。
  他承认,这个样貌平平无奇的女人依然吸引着他,但对待谢鸢时,他比从前要更加谨慎,与她保持着一定了距离。
  他向来很有克制力,即便是为了谢崚,他不可能再和这个女人有任何来往。
  就算他将来可能会有皇后,那他的皇后,也一定要是谢崚的母亲。
  这让谢鸢苦恼不已,慕容徽这般提防着她,她连接近他都难,就没办法对他下手了。
  看来,色诱这条路,是走不通了,那就只能来硬的。
  当然,这一切谢崚都看在眼里。
  册封贵人的风波过去之后,谢鸢没有片刻消停,变本加厉,这更加坚定了谢崚要加快速度将她送走的想法。
  于是,她往朝廷上递了一封奏折,建议提前春蒐的日期。
  她打开自己的私库,拿出钱财收买了几个大臣,请求大家一起连名提议,硬生生地将春蒐的时间从原定的四月末提前到了四月初
  解决完春蒐的日期,谢崚松了一口气,难得来了些许兴致,去校场练习射箭。
  她已经很久没有习过武了,在重文轻武的楚国,她偏重于学武,而到了重武轻文的燕国,她则倾向于学文,主打一个缺什么学什么。
  往日练箭,谢崚都是让苏蘅止作陪,不过如今苏蘅止每日忙于公差,一点小事,谢崚不舍得劳烦他。
  于是她找了另外一个人——慕容徽。
  “真是难得,阿崚居然会请朕来教你骑射。”
  慕容徽的射术天下皆知,但说来也是奇怪,慕容徽从来没有亲自教过谢崚射箭。
  谢崚穿着一身红色的骑服,阳光下衣裳鲜红如火,她轻轻地弹动弓弦,英姿飒爽。
  她背着手从慕容徽面前走过,“谁人不知,父皇射术高超,你排第二,天下人没人敢称第一,这两日父皇闲暇,教一下你女儿又怎么了?”
  谢崚此刻已经能够拉动沉木重弓,只不过练得不多,射得不够准确。
  她拉轻弓时,能够轻易命中目标,而拉重弓的时候,却总是因为手臂乏力而颤抖,无法很好地命中。
  谢崚一连发出两箭,都没能很好地命中目标。
  谢崚展示完毕,转身看向慕容徽,“父皇,那就教
  教我呗,不然你的女儿要是崽春蒐里比不过那群燕国人,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谢崚摊着手,凝望着慕容徽。
  虽然这次春蒐的主要目的,是送谢鸢离开,但她也想要出出风头,显摆一下自己苦练多年的骑射,在她死对头贺兰初最擅长的领域将她给压下去。
  慕容徽看穿了这些小姑娘互相攀比的心思,无奈笑笑,“现在距离春蒐还剩几天,临时抱佛脚,你还想压谁一头?”
  谢崚幽怨道:“那你教还是不教?”
  “教。”慕容徽替她接过了手中的弓,替她调整了一下弓弦。
  “跟父皇过来。”
  宫人为他们牵来了两匹马,谢崚的坐骑依然是含星。
  父女二人并排走上校场,宫人从笼中放出了两只饿得双眼冒红光的野狼,这是专门为两位主子准备的“活靶”。
  慕容徽拿它们来给谢崚练练胆量,两只狼一进校场,很快就锁定了谢崚和慕容徽的方向,朝着二人飞扑而去,谢崚心惊,不由得拽紧了缰绳,此时却听见慕容徽喊道:“放箭!”
  谢崚没想到她爹一上来玩真的,给她准备了这么大一份礼物。
  她手忙脚乱地张弓,慕容徽却已经驾马调整好射箭的方向,下一刻,从慕容徽手中飞出的白羽箭从饿狼的眼睛洞穿脑髓,又扎穿脑骨从恶狼的脑后穿出,恶狼呜呼一声,倒在地上,一箭毙命。
  他捏着弓转头看向谢崚,她还在吃力地拉动着弓,在他射杀野狼的片刻后才将箭发出。
  她的箭偏了一些,刺到了另一匹野狼的后背。
  然而,野狼并没有因为受伤而停下脚步,在野狼眼中,饥饿远比疼痛要难以忍受,距离太近,谢崚已经没有时间拉动第二支箭。
  当野狼扑向谢崚的时候,另一只强劲有力的箭矢从身侧袭来,从它眼睛贯穿它的脑子,和它的同伴一样倒地抽搐,片刻后死去。
  谢崚捏着弓,心有余悸转身看向慕容徽,他镇定自若地道:“诸如此类猛禽,往往只会给你一次动手的机会,阿崚若想射猛兽,就得盯着它的眼睛,眼睛之后就是脑骨,洞穿眼睛,一击毙命。”
  慕容徽歪了歪脑袋,“朕可以让他们继续放狼,阿崚还想要再试一试吗?”
  谢崚:“……”
  有你这么教人的吗?
  她感觉慕容徽教她的方式就好像带着她去江里学游泳,一脚将她踹里面,然后等她淹得半死再捞起来,传授她游泳的技巧,再一脚将她踹进去,反复循环,直到她学会为止。
  她心里憋着气,“我才不要。”
  皇家猎场都是清理过的,才不会有这么凶猛的野兽。
  谢崚忽然想到了什么,打马路过他的面前,压低了眉眼,阴嗖嗖地道:“春蒐那天,儿臣有个惊喜要告诉你。”
  ……
  城外行宫。
  金丝檀木拔步窗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太后双目紧闭,双手交叠在胸口,一丝不苟。
  太医说太后的病其实皆是心气郁结所致,谢崚那天几乎一口气杀光了她身边的老人,慕容徽用偏袒谢崚,不仅拒绝了她的旨意,谢崚还在没有受到任何责罚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太后实在是气不过,胸口闷闷的,头也疼得厉害。
  其实慕容徽也来见过她许多次,但被她拒之门外,大是大非上分不清楚,来探望也不过是做做表面工夫。
  贺兰初从侍女手中接过药,“姑姑,我来吧。”
  这些侍女是临时抽调到太后身边的,弥补侍从的空缺,照顾太后尚且生疏。
  她捧着托盘,缓缓走到太后面前,看着太后苍白的脸色,心里难受极了。
  她缓缓扶起太后,说道:“太后,该喝药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太后缓缓睁开眼睛,喃喃道:“原来是你,你来了。”
  贺兰初鼻子一酸,她是太后带大的,即便太后后来因为谢崚将她送出了宫,她也只怪自己太过冲动,并没有怪太后。
  在她心里,太后还是她最亲近的人。
  太后喝了药,轻叹,“到头来,居然还是你在吾的身边。”
  贺兰初道:“只要太后需要我,我永远不会离开太后。”
  太后却摇摇头,“这行宫荒郊野岭,不是你们这些女孩子待的地方,守着吾一个将死之人有何用?还是回长安去罢。”
  贺兰初默默攥紧裙子。
  都怪谢崚,要不是谢崚,她才不会被太后忽视,太后也不会被迁到这个荒郊野岭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