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作者:小新茶      更新:2025-10-13 12:33      字数:4235
  
  如今,他们同时收到了这封信。
  而信上的落款不是旁人,正是燕国的国君,他们曾经的皇后,慕容徽。
  不少人识得他的字迹,谢崚仿的字迹和她爹有九分相似。
  有了这封信的佐证,他们觉得自己的脊梁骨挺直起来了,收到信的几个人一合计,在某个晴朗的白天,下朝之后毫无预兆杀向了宣室殿,探一探座上那人的虚实。
  几个人对视一眼,就往里闯。
  女官见这架势,连忙拦在三人面前,“几位大人,陛下如今不见人,还请诸位回去。”
  为首的乔源走上前,“臣等有要事要禀明陛下,此事不可在朝廷上言,只能私下语于陛下,还请陛下不要推拒。”
  女官还是不走,正想要说些什么,忽然身后作为武官的陈家家主上前,抬手将女官劈晕,一脚踹开房门。
  乔源先是一溜烟跑了进去。
  附近的侍卫立刻拔剑,陈家家主立在门口,嗔目大喝:“谁敢靠近,陛下多日蒙脸,身份存疑,恐被贼子挟持,臣等今日前来,只为替陛下验明正身!”
  “不可以,陛下还在午休!”
  宫内女官被这动静吓到,起身要来拦住,可柔软女子怎么挡得住两个大男人,还没靠近就被扔来的一个花瓶砸开。
  乔源绕过屏风,看见纱帐后晃动的身影,伴随着两人靠近,纱帐的人明显慌张起来,这让乔源更加坚信她是心虚了,三步作两步,上前一把掀开帘子。
  下一刻,一把剑伸了过来,抵住他的喉咙。
  “陛、陛…陛下?”
  对上那双凌厉的桃花眸时,乔源彻底傻眼了,谢鸢五官偏向于柔和,但是拉下脸的时候却是不怒自威,令人畏惧。
  她只穿了一身薄寝衣,长发散开,好似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执剑的动作都显得有些慵懒,乔源看见了那被面纱遮挡许久的面容,是大片的红疹。
  虽然看起来吓人,但五官轮廓的确是谢鸢无疑。
  乔源没辙了,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身后跟上来的陈、萧二人也是被这光景打了个措手不及。
  床上的天子双唇翕动,声音冷得好似剑尖流转的寒光。
  “滚!”
  这天之后,度支尚书乔源、长水军校尉陈琳、中常大夫萧何云,擅闯皇帝寝宫,冒犯皇颜,官降三级,受杖三十,罚俸三年。
  ……
  赶走了三人的谢鸢松懈下来,斜靠在软榻上,让明月替她上药敷脸。
  她易容时日夜脸上都要着妆,皮肤被脂粉闷了太久,脸上连着生了一片红疹,方才她将计就计,放了几人进来,故意让他们撞见自己的容貌,一来替谢家人解了围,二来也顺便将这几个她看不顺眼的人给处置了。
  明月的动作很小心,用指腹轻轻揉捻,害怕自己的指甲碰到谢鸢,替谢鸢敷完后才开口说话,“陛下,这是周太医给的药膏,他说只要每日按时敷药,不
  出半个月,陛下的皮肤就能恢复如初。”
  谢鸢点了点头。
  她重用周墨,是在谢崚被掳到北边后,她生病时思念谢崚,找太医时会偏向找谢崚带回来的人,久而久之,她发现周墨这人还真是有两下子。
  他特制的药膏敷在脸上凉凉的,驱散痒意。
  正在沉思中,明月又道:“还好陛下及时回来了,要不然,就要穿帮了。”
  谢鸢沉默片刻。
  谢崚是真真切切派人写了信,要是谢鸢没有及时赶回来,这三人没有找到谢鸢,就可以名正言顺向谢家发难。
  但是反之,却可以给谢鸢一个惩治他们的理由。
  要说谢崚聪明吧,她这一计用得还真是妙,就是有点坑,没有为她的母亲留任何后路。
  谢鸢拿起铜镜,凝视着镜子中的容颜。
  许久没有见过她自己的真实容貌了,也不知道北边的慕容徽,得知她的真实身份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
  慕容徽的身体底子到底是好,病了不到十日,就好得差不多了。
  谢崚不用侍疾,火速搬回了东宫。
  但是她害怕慕容徽病好了以后找自己算账,寻思过后,又乖乖跪回了宣室殿。
  “我错了,”谢崚垂着脑袋,“看在儿臣这些天尽心照顾的份上,父皇就饶恕儿臣吧。”
  慕容徽喝下米粥,看向装乖的谢崚。
  这小兔崽子和她娘一样巧舌如簧,这表情看上去可不像是知错的模样。
  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慕容徽努力平复心绪,免得被她再气晕过去一次。
  被偏爱的人有恃无恐,慕容徽没有那么小气。
  何况谢崚说得对,她明明有机会和谢鸢回建康城,却留下来陪他,慕容徽不想和她再计较了。
  “起来吧,地上跪着冷。”
  谢崚等的就是这句话,火速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裙子,直起身子看向慕容徽,正巧看到他在喝完的那碗调理肠胃米粥,端着碗往食盒的炖盅里舀,很有眼力见地上前道:“父皇,我帮你。”
  “算了,朕的手还没有断。”慕容徽拒绝了她的假惺惺,挥挥手把她打发到一边。
  谢崚只好站着。
  慕容徽又喝了一口粥,舒畅了肠胃,目光又移到了她的身上,她双手垂在身前,十指交织,自己和自己玩。
  谢崚正在发愣,等慕容徽喝玩粥,却听到慕容徽喊自己:“阿崚。”
  “唉?”
  慕容徽似是饱了,放下了碗,“这几天躺在床上,父皇想了很多。”
  谢崚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怎么接话,安静地凝视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慕容徽说道:“这些年,父皇听凭自己的意愿行事,很少会在意你的想法。”
  “父皇和你娘,成婚六年,过得不甚愉快,所以在和你娘相关的事情上,父皇总是会忍不住失控,甚至会将自己的喜好强加在你的身上。”
  慕容徽总觉得,无论他和谢鸢之间发生过什么,那终究是他和谢鸢的事情,即便是不死不休,也与谢崚无关,可是在面对和谢鸢相关的事上,他总是不能做到绝对理性,情绪难免波及到谢崚。
  “所以父皇觉得,也要多多在乎你的想法。”
  谢崚长大了,她是有自己想法的、独立的人,不是谁的附属品,事实上,小时候的谢崚也很有自己的主见,只不过那时候她的主见很轻易就被扼杀,她反抗的方式只有小哭小闹这种无关紧要的方式。
  你弱小的时候,连愤怒都无法被人注意。
  而当谢崚长大了,她的反抗变成了直截了当的动刀动剑和阴谋诡计,不择手段地获取她想要得到的一切,那一刻,她和慕容徽的政敌没有什么不一样,没有人敢再轻看她。
  谢崚不应该成为他的敌人,他们是血肉至亲。
  回归到一个父亲对女儿最本质的希冀,慕容徽不求谢崚今后能多么显赫,只是想要她能够平安、快乐地度过一生。
  “所以,父皇不会再阻拦你和苏蘅止,你以后喜欢别人,父皇也不会拦你。”
  这句话很短,却又似乎很长,慕容徽说出这句话,耗费了很长一段时间。
  谢崚惊喜地抬起头,眼里流转着慕容徽从来没有见过的光亮,下一刻不住脱口而出,“真的吗,那我还能求父皇一件事吗?”
  慕容徽郑重的表情瞬间崩塌,失声笑道:“不要得寸进尺,差不多得了。”
  但是很快又问道:“你想要什么?”
  谢崚也不客气,“我想要离开雍州,我想要……一个人去找一个对于我来说,或许很重要的人。”
  “是她吗?”
  这下轮到谢崚笑了,“不是阿娘,爹爹,我一生中,不止有你和娘。”
  慕容徽恍惚了一下,随后释怀般笑了,“那去吧,注意安全。”
  谢崚惊讶:“同意了?”
  这么爽快,可不像慕容徽呀!
  慕容徽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你本来有机会和你娘回建康的,但你没有走,说明你不想离开长安,所以就算放你出去,你也总是会回来的,朕又不怕你跑。”
  “建功立业需惜少年时,趁着年轻,你也到外面去看看,我慕容家的孩子,不能做个废物。”
  得了慕容徽的同意,谢崚惊喜地一时失了分寸,又继续得寸进尺地要了些兵力,慕容徽也给了。
  谢崚抱着兵符,愉快地和慕容徽道别,一只脚都已经迈过了门槛,却又冷不丁退了回来。
  “对了,父皇,”谢崚说道,“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想不明白。”
  “说。”
  “俗话说爱屋及乌,那么恨屋也及乌,你明明那么憎恨阿娘,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谢崚当初读小说的时候就不明白,男女主明明相互厌恶,为何会对他们的独女无限宠溺,比一般的父母对孩子还要好?
  她的出生就是意外,本该是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才对,他们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