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作者:
小新茶 更新:2025-10-13 12:33 字数:4251
在他眼里,这件事就是谢崚做的,可是他给了谢崚药方,也算是半个同谋,不敢出声。
不敢出声的不止白太医一人,满宫侍卫、宫女唯唯诺诺,即便谢崚是凶手又如何?慕容徽生死未知,要是他死了,将来整个大燕都是谢崚的,谁又敢跳出来说她的不是?
谢崚浑浑噩噩,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她还没换衣裳,慕容徽的血残留在她脸上,如一块鲜红的疤痕,看上显得特别可怕。
有个大胆的太医走过来,请示道:“殿下,陛下中的是奇毒‘步夜’,这种毒来自北方,虽然不会立刻致死,却会让人生不如死,在一年之内化尽五脏,使人形销骨立,呕血而亡。”
“殿下若是不想让陛下受太多折磨,臣等也可以……”
“住口!”谢崚猛地拍在桌子上,茶杯被震得掉落在地,她手握成拳,五指陷进肉里。
她强撑着站起身来,“谁让你自作主张,你是想要唆使孤趁父皇中毒,夺父皇性命吗?”
那位太医吓得跪下,他只是想要试探一下谢崚的态度,见谢崚这样做,恐怕她并不想让慕容徽死。
谢崚伸手指着他,“你。”
她伸手指向白太医,“还有你。”
她指尖指向每一个人,“父皇要是崩逝,你们也都不用活了。”
她漂亮的眼睛睁大,眼底红色血丝比脸上的鲜血还要红,有几滴血溅在她的眼角,好似流淌的血泪。
太医们弄明白了她的态度,慌慌张张地开始去给慕容徽施针压制毒素。
谢崚在慕容徽床前坐了一会儿,抹了一把血迹,看着指尖的斑驳,忽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慕容徽喝了她的药中毒,要是这个消息传了出去……谢崚不敢想。
她要去找贺兰初,在这个要紧的关头,有人动了异心——
谢崚小跑起来,宫女们见她一身鲜血,又行色匆匆,吓得躲避,不敢多问。
还没抵达东宫,她就撞见了惊恐的季怀瑾,她抓住谢崚的衣袖,“殿下,不好了,有人闯进——”
话音未落,铁甲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成群的黑甲如骤至的鱼群,围绕着宫道,将谢崚团团围住。
谢崚金色瞳孔倒映着乌泱泱的人群,她抿着唇,将季怀瑾拉到身后,迎向四周的兵甲,慕容徽站在铁甲前,手中握着一个白色小瓷瓶。
“慕容德,你做什么?”
他脸色冷着,说道:“我做了什么?殿下不如先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
“陛下这些年待你可曾有过一处不好,他给你锦衣玉食,给你东宫储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为什么偏偏要做出这等忘恩负义、背弃天理的事情来?”
“奇毒‘步夜’,这么恶毒的药,你怎么敢舍得下在你的父皇身上?”
谢崚冷声道:“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下的,那这是什么?”慕容德拿起瓶子,“从你床底下搜出来的。”
谢崚捏紧了拳头,让呼吸平稳,她不清楚慕容德这东西真的是慕容德搜出来的还是他故意找来嫁祸自己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被人算计了。
是专门针对她的。
和之前春蒐猎场上的一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每一次给父皇煮药,孤都会亲自试药,若是孤做的,孤先在父皇之前就会中毒,何况倘若孤要下毒,绝不会将毒药藏在自己的床底下,这不是犯蠢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叔父会想不到吗?”
慕容德说道:“谁说这是毒药的?”
“这空药瓶中的残余粉末,正是‘绝心’的解药!殿下以身试药,孝心可嘉,谁曾想,这不过是殿下欺瞒群臣的把戏罢了。”
“先服下解药,再假装试毒,试图撇清嫌疑,你不顾天道人伦,利欲熏心,篡权谋位,列罪数条,今日我便替天行道,诛杀逆贼——来人!“
谢崚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有人过来,拉开了季怀瑾,将谢崚架了起来。
白绫宛如毒蛇一样缠上她的脖颈,有人拿着白布蒙上了她的眼睛。
“殿下金尊玉贵,恐怕受不了刀剑之痛,看在你贵为公主的份上,我留你一具全尸。”
他的话音未落,武士开始用力。
两个壮汉同时拽动白绫,谢崚听到自己脖颈传来骨骼位移的声音,窒息感扑面而来,她努力想要喊叫,却又被人堵上了嘴巴。
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她的身形宛如一个破布娃娃那般被人随意摆弄。
密密麻麻如针扎的疼痛蔓延全身,她的大脑因为缺氧而在短时间内迅速失去感知,身子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她很快就会死去。
不
被白绫勒死,也会被蛮力折断脖颈而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一道清风吹来,伴随着闷响,绕脖的白绫一松。
身边少了一个人的桎梏,谢崚从半空中摔落,遮掩视线的白布飘开,如断线纸鸢,落在她的掌心。
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涌入肺腔的空气令她短暂恢复了意识。
另一支白羽箭扎进了另一个扯着白绫的武士胸膛,巨大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慕容德脸色一变,“陛下……”
慕容徽手执长弓,从箭篓里抽出一支白羽箭。
他身着白色里衣,长发披散,只披了件外衣就出来了。
他眼窝深陷,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连放两箭,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到了极致,需要两个侍从左右搀扶,才站的稳身子。
慕容徽再次勒紧了弓弦,这一次,指向的是慕容德。
没有片刻犹豫,箭矢离弦而出。
慕容徽的箭,百发百中。
慕容德瞳孔中倒映着箭矢的寒光,这么近的距离,他根本无法地方。顷刻带着劲风的箭簇穿透慕容德的胸膛,他被后坐力冲出一段距离,狼狈地被掀翻在地上,一口血呕了出来。
他咳嗽着:“皇兄,我……”
……
谢崚还没有从窒息中恢复,脖子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她努力睁开眼睛,指尖抠住地板砖的缝隙。她的视力没有恢复,可她不敢闭上眼睛,也不敢睡,很怕在这里死去。
她听见了慕容徽的声音,是慕容徽来了。
她有救了?
谢崚嗫嚅着,身体蜷曲着向前爬去,慕容徽带来的禁军驱赶着府兵,将半死不活的慕容德抓走。
却没有人敢碰谢崚。
慕容德逼宫该死,谢崚给慕容徽下毒,一样该死,正如太医们摸不准谢崚的意思,禁卫也摸不动慕容徽的态度。
不仅仅是禁卫军,谢崚也在害怕。
她没有下毒,但是她下了药,那种奇毒是经过她的手端到了慕容徽的嘴边。
她不知道父皇有没有对自己失望,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慕容德一样,怀疑她是乱臣贼子。
很快,她的疑虑打消。
一双冰冷的打手抚摸着她的脑袋,“没事了,没事了……”
身中剧毒、支离破碎的慕容徽来到她的身边,他没力气抱起她,就俯身搂着她,好似麻雀用羽翼庇护巢穴中的幼鸟,安抚着她。
“阿崚别怕。”
谢崚的眼泪如扯断的珠链,纷纷掉落,与石砖缝隙里的沙土,融为一体。
“我没有,”谢崚哭了出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慕容徽嘴角溢出了血,依然忍痛,“朕知道,阿崚不会做,不是阿崚做的。”
……
慕容德被慕容徽一箭射成了重伤,被押进了大牢之中,听候审讯。
慕容徽用最后的力气,下令全城戒严,搜寻下毒之人。
而后他再次陷入了昏厥之中。
他强撑着亲自来救谢崚,导致毒性更加深入五脏,太医施针也无法延缓。
在睡梦中,他又吐了几口血,把床榻都晕湿了。
谢崚拉着太医问:“不是有解药吗?为什么不能给父皇喂下解药,这毒也不是无药可救!”
慕容德就在她床底下搜出来那所谓“解药”。
太医道:“殿下有所不知,那解药瓶中的解药的量根本不足以解陛下之毒,若是想要根治陛下体内之毒,还需要调配更多的解药,而这解药中,有一份药材,很难寻得。”
谢崚问道:“什么药材?”
“雪昙。”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沈川抱着谢崚的披风走进来,一边给她披上,一边说道,“殿下可还记得当初在并州时,我让你去山上采的雪昙花?我没有骗殿下,那确实是一味罕见药材。”
谢崚觉悟:“是这东西!”
“没错。”
沈川说道,“步夜蛇在并州的高山上生存,因为时常在黄昏时出没,故名‘步夜’,而这种被命名为‘步夜’的毒正是取自‘步夜’蛇的毒液,中蛇毒之人,唯有同样生长在高山上的雪昙花,所以这种有蛇毒制成的毒药,也需要雪昙花才可以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