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作者:小新茶      更新:2025-10-13 12:33      字数:4246
  
  他口中的陛下,是谢鸢。
  “我那时候年纪还太小,记不住她的模样,要是我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就好了,这样子也不会一直渴望着陛下的母爱,我是真的、真的曾经将她当成自己的母亲,将你当成妹妹……”
  他缓缓笑了,一行血从他口中溢出,“阿崚,我死后,将我的骨灰带回长安好不好?”
  “我一辈子,都没能回过长安,我想要看一看她的模样……”
  他逐渐灰霾的眼眸中闪烁着些许亮光,谢崚这才发现,他所面向的方向是西北,那是长安的位置,虞国旧都,他出生的故乡。
  谢崚的声音也有些许喑哑,她停顿片刻,道:“好。”
  像是得到了承诺,他怀揣着期许闭上了双眸。
  ……
  开春后,好消息一件接着一件,南方叛乱终结之后,北方也传来了好消息。
  最后一股叛军被燕军剿灭,贺兰絮带着大军凯旋。
  谢崚如今最需要防着的就是贺兰絮,谁知道慕容徽会不会偷偷串通贺兰絮,搞出些什么事情来。
  不过燕国和楚国的情况不同,当时贺兰絮以为慕容徽死了,拥护谢崚上位,贺兰絮也有功劳。
  得知慕容徽还活着,贺兰絮写信道,他想要来建康城见见慕容徽。
  谢崚没有拒绝。
  只不过慕容徽似乎还是不愿意接受现实,整天跟个诗人一样在伤怀春秋,谢崚拿他没办法,干脆去求谢鸢。
  “娘亲,你就去劝劝爹爹吧,他再这样下去,说不准要愁坏了身体,要是他想不开去上吊怎么办?你去劝劝他好不好,让他快点好起来。”
  谢鸢才懒得理慕容徽,可她受不住谢崚的撒娇,还是决定来开导一下慕容徽。
  这天慕容徽在院子里射箭,箭风极速,箭箭中靶,箭无虚发。
  谢鸢绕到他身后,“还在生阿崚的气呢?”
  慕容徽说道:“我没有。”
  他当然不会生谢鸢的气,他是气他自己,没有尽早拿下楚国,给谢崚铺平天下,让谢崚一个人奔波劳碌。
  谢鸢见他的手被弓勒红了,于是道:“你过来。”
  慕容徽没应声,谢鸢拽着他去凳子上坐下,“你生气可以,但我又没惹你,你何必和我置气,手要勒伤,疼的还是自己。”
  她一圈一圈地给慕容徽缠上绷带,“这是我在长安皇宫里学来的方法,这样子就不容易被勒到了。”
  慕容徽金色的眼眸微微一颤,问道:“你以前,也是为他这么做的?”
  “谁?”
  慕容徽眼睛微瞪,“你说呢?”
  谢鸢想了片刻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的那个“心上人”,这才明白他为何戾气这么大。
  她冷冷一笑,轻浮地挑起他的衣襟:“何止呢,我还和他做过不少事情,你要不要试一试?”
  慕容徽脸色沉了下去。
  然后他一声不吭地跑回去继续射箭,把靶子钉穿,好像将谢鸢的心上人射个透心凉。
  谢鸢要被他气笑,“喂,今天是十五,阿崚让我们去她那里用晚膳,一起去呗。”
  慕容徽“呵”了一声,谢鸢以为他会赌气拒绝,没想到他下一句话是:“你以前的心上人,不能和你女儿一起用晚膳吧。”
  谢鸢服了他了。
  慕容徽最近闲下来了,矫情得很。
  谢鸢不知道他干嘛非要纠结一个没头没尾的“心上人”,早知道她就不逗他了,现在被缠得没完没了。
  谢鸢耐着性子,“我的心上人,不会对我说过分的话。”
  慕容徽道:“我可曾对你说过什么过分的话吗?”
  谢鸢扔下一句话:“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慕容徽的手悬在了空中。
  ……
  当天,谢崚让小厨房做好了饭菜,在屋内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谢鸢和慕容徽吵架的消息。
  他们两个都说不饿,不打算来了。
  谢崚头疼得很,太阳穴突突地跳。
  苏蘅止替她揉揉脑袋,“陛下别恼,起码二位太上皇如今只是过过嘴皮子上的瘾,不至于打起来,要对方性命。”
  谢崚:“……”
  想起密探复述的话,谢崚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那句“不及黄泉,无相见也”,仿佛就是一根刺,扎在两人的心里。
  谢崚叹了口气,“去,拿铲子来?”
  “陛下想要做什么?”
  谢崚说道:“阙地及泉,隧而相见*,他们没有人愿意挖,我来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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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一样出自左传
  说是挖地到泉水,在隧道里面相见
  第156章 掘地及泉
  谢崚在花园里挑个块空地,二话不说就噗嗤噗嗤地拿起小铲铲挖了起来。
  她说这是她爹娘间的事儿,要亲力亲为,不需要禁军帮忙。
  不过就她这个工作效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挖完。苏蘅止拿着铲子也加入了战局。
  当天晚上,谢灵则入宫想要找谢崚商讨政务,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她,在宫人的指引下来到了花园。
  看着平白多出来的大坑,谢灵则表示不理解,“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两个人挖了半天,已经挖了半米多,苏蘅止来不及跟他解释,给他递了一把新铲子,“来了正好,帮忙挖地。”
  谢灵则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总之就是莫名其妙地开始挖坑,等到夜深结束今天的劳作时,苏蘅止还拍了拍谢灵则的肩膀,“明天记得再来!”
  谢灵则:“……”
  他刚刚想要来说什么事来着?
  谢灵则其实要说的,是贺兰絮带领燕国使臣到了。
  第二天沈川和贺兰初出现在谢崚面前的时候,她才得知了这个消息。
  贺兰初的表情和谢灵则昨天一样惊诧,看着浑身泥土的谢崚,不由得发出疑问:“你在干什么呀,阿崚?”
  谢崚仰头望着她,发现贺兰初变了很多,她的肤色被漠北风霜侵蚀,虽不及从前白皙柔弱,却显现出一种健康的红晕。
  谢崚擦去额头的细汗,露出脸上的薄粉,她很久没有出来运动过了,这会儿动起来,脸上又有了血色。
  “挖地,要来帮忙吗?”
  在并州的时候,贺兰初没有想过,她回来见到谢崚的第一面,谢崚居然带着她挖坑。
  贺兰初也没有挖过地,高兴地跳了下来,“看起来好像好好玩的样子,我也来!”
  侍从递给了她一把铲子。
  谢崚又将目光转向了玩弄折扇的沈川,他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子,“我不要,要玩你们自己玩。”
  他拍了拍衣摆的泥土,悠然坐在一边。
  ……
  贺兰絮则是入宫见了慕容徽,两个人泡了一壶茶,相对静坐。
  角落,是谢崚安插的探子,正拿着个小本本,记录两人言行举止。
  慕容徽抬手抛掷出手中杯子,正打落在探子额心,不致命,力道刚好让他昏厥过去。
  “陛下身手不凡,明明有实力逃出去的。”贺兰絮恍然大悟,“您自愿留下来的。”
  慕容徽沉默,“还是叫我太上皇吧,在国家内忧外患之际,我将你们抛下,并州的叛乱,是阿崚带兵平定的,她居首功。”
  “我……对不起她。”
  对谢崚的愧疚,或许是他此生都没有办法弥补的。如果她想要燕国江山,他可以给她。
  这些天谢崚觉得他看不开,其实他只是在恨自己,恨自己无能,将谢崚变成了这副不择手段的模样。
  慕容徽金色的眼眸中写着读不清的愁绪,他缓缓开口,“你说,当年我如果没有带她走,留她在江南,会不会不一样。”
  贺兰絮喝着茶,“当初太上皇身陷囹圄,无论做什么选择,或许都会后悔,其实,我觉得,你更应该要挽救的,是和另一位太上皇的关系。”
  慕容徽笑得像哭,“我能有什
  么办法,她又不爱我。”
  贺兰絮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和慕容徽谈爱,声音哑了一下,安慰道:“她怎么可能不爱呢?倘若不爱,当年她早就要了你的性命,怎么能容忍你在建康六年,还疼爱着你们的女儿?”
  慕容徽说:“她亲口说的。”
  “她亲口说你就信啊?”贺兰絮说道,“女人都是一样的,口是心非。”
  慕容徽摇了摇头,贺兰絮又没有成婚过,他怎么会知道?
  他做过谢鸢六年枕边人,朝夕相处,清楚她所有喜好和身上每一寸皮肤,他能分辨出谢鸢说的是真是假。
  谢鸢气他又没有好处,她干嘛要杜撰出一个莫须有的心上人?
  “算了吧,”慕容徽道,“我和她,这辈子是不可能了,我还是更适合孤独终老。”
  “可是……”贺兰絮说,“你有没有想过,陛下不想要你这样,她从昨天挖到了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慕容徽问:“阿崚挖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