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都在引诱清冷夫君 第87节
作者:
凝微 更新:2025-10-13 12:44 字数:3682
看着他清冷如玉的面容,她又动摇了。从前他可是不折不扣的端方君子,是她毁了他的君子之道,让他变成眼下这样的。她怎会怀疑那时的他。
“所以,早在你听到我继母说那些话前,你就知道了。”
江昀谨嗯了声。
“阿萝,我说过,你当时处境不易,你没有错。”
宛如寒夜中乍然燃起的一束火,崔宜萝被灼烧得有些意识模糊,又不可抑制地贪恋这种温暖。
这话在上次姚氏之事时,他便说过。但那时她多少有些怀疑,可眼下……
崔宜萝心中仿佛被热火烧得软化塌陷了一块。
她极为认真地问他:“那么,你那时呢?为何想赴死,又为何变成后来那样。”
直到方才,她才终于明白,为何江昭月说他曾经做过一件大逆不道之事,又为何府内对此事三缄其口。被所有人寄予希望,年少便显逸群之才的人,在某一日却忽然离家出走,不辞而别,甚至想了结一切。
一切都是因为规矩,礼教。
在山洞时,他本是打算躲过这场雨,便找个宽阔之处了结。
可他碰到了她。
但那时他说得并不完全,她只知他是受不了家中管束,才从家中逃出,才想了结自己,以求解脱。她那时多少猜到他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长子或独子,但她从未往江昀谨身上联想过。
想起湿冷洞中,黑暗之中隐约可见的他劲瘦却伶仃的身影,崔宜萝喉间忽而有些发涩。
原来他也曾反抗过规矩的重压,甚至从家中逃出,辗转到千里外的宁州。但她记得那时她分明告诉他的是,等他独立之后,便能不受规矩束缚,一切总有转机。像她这样的人,尚在沼泽中挣扎,他又怎能如此轻率。
她送给他的连翘花,是新生和坚韧的象征。
但他回到盛京后,怎么又甘愿再次被规矩束缚,成了盛京中最恭而有礼,谦恭肃穆的端方君子。当初尚有的反抗意志,像是被完全磨灭了。
但与此同时,他又将那朵连翘花珍藏,并在卧房窗前植了株连翘树。
她问得直白,江昀谨一直望着她的眼垂下,显而易见的躲避。
“我想听全部。”
他应得很快:“阿萝,你不会想听的。”
崔宜萝嗤笑道:“你怎么知道?江昀谨,我可不似你古板。”
他那么古板的人都能接受她狼狈不堪的过去,她难道不更能接受?
江昀谨眼神复杂,语气含着丝无奈:“阿萝,这件事并非你想的那样简单。”
崔宜萝淡淡应了声,追问:“有多复杂?”
江昀谨不说话了。
“江昀谨,你清楚知晓我的过往,可你的事你却对我三缄其口,未免太不公平。”
他对她连这点信任都无,却又让她毫无保留地信他。崔宜萝呼吸急促了些,去扯他抱在她腰间的手。
在碰到他的手腕时,忽而听到他开了口。
“我害死了我的父母。”
崔宜萝动作一顿,神色凝固了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么?”
看到她的神情,江昀谨眼中自嘲意味更浓,浓得刺痛她的双眸,他一向挺直如竹的背脊有些泄了力,整个人仿佛回到了六年前的阴雨中。
“你现在明白了,你不会想听的。”
崔宜萝下意识地:“我没……”
“盛京世家子弟,多在十八时靠祖荫入仕。”
崔宜萝皱眉:“可你不是十六便……”
说到一半,她忽而明白过来,心头更沉。
江昀谨轻轻嗯了一声。
十五那年,父亲如寻常般将他唤入书房,父亲一贯不苟言笑,因而他也并未想到父亲要和他说的是入仕之事,他虽早
猜到他会比同龄子弟更快,但未想过会这么快。
父亲和他说了很多很多,其中许多早在平时他便听过,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江家只能靠他一人。但或许就是因为听了太多,才压断了最后一根稻草。
看着他沉下的神色,崔宜萝几乎能猜到大半,半晌没说出话。
“这与你父母的离世有何关系?”
江昀谨垂着眼,缓缓叙述,语气沉静得有些骇人,仿佛被抽去了一魄。
“我离京后,我父亲四处寻我,有一日忽落骤雨,他不慎从马上摔下。”江昀谨顿了顿,又继续开口道:“此后,他便卧病在床,不过半月便过了身。我回到盛京时,他已过世三日。”
崔宜萝心头一颤,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好不容易想通,放弃寻死后回到盛京府中,面对的却是满目白幡的情形。她喉头猛然发涩,心口如被扯碎了一块。
“母亲一直责怪我大逆不道害死了父亲,因父亲的骤然离世郁郁寡欢,不过一年便离世了。”
崔宜萝终于明白,为何江家从来不提逝世的大房夫妇,又为何将他们生前的起居小院封锁。
江昀谨的母亲直到死前都未原谅他。而他怕是也不会原谅他自己,所以他比从前更守规矩,明明想通却又自愿被礼教束缚,宵衣旰食,二十有一的年纪便升任中书令。
心口像被沉沉压了块重石。
已至深夜,虽说除夕守夜,但到了深夜,四处也如往常般寂静。夜半私语,是仅有对方可以听到的低声。
崔宜萝久久沉默,江昀谨似乎从她的沉默中意会到她的态度,脸色越来越暗,双眸又变为一片死寂,但他抱着她的手却丝毫未松。
就在他眼中彻底暗下时,他听见她的轻声。
“这不是你的错。”
只见他眼底闪过意外,微微失神,面容显出从未露出过的一分惘然,似乎难以理解她的这句话。不过她也料想到,六年来应该从未有过人会和他说这句话,无论是江老夫人,还是他的叔父们。
她定了定心神:“你父亲坠马,不是你离开盛京时所能料到的,是无人能知的意外。而之后发生的事,不是你提前预想到的,更不是你所希望发生的。对你而言,你只是不想遵从守了十几年的规矩了,仅此而已。我明白你无法接受,或许一辈子都无法想通。但是,你不该全揽到自己身上,也不该全听他们的。”
她知道,知晓当年内情的人应该都觉得是他害死了父母,否则他也不会将守礼重教做到极致。江府中的人,只消明里暗里流露出几分这个意思,便能让从小守礼法孝道教养的人宛若凌迟。
她说得有些快,江昀谨一向敏慧,此刻却像是没反应过来。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真的这么想的?”
崔宜萝轻轻点头,随后又故意道:“但这只是我一人所想,想来你也听不进去。”
她今夜说的话要是被江老夫人听到,怕不是要被施以家法。
江昀谨定定看着她,极小幅度地摇了下头,抿了抿唇,但最终什么都未说。
其实他想说,她能这样想,对他而言,就够了。
“那你既然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守规矩才……又为何要收着那朵连翘,还植了棵连翘树?”
崔宜萝不明白,他不是应该很厌恶她的那番话吗?
江昀谨看了眼窗外的连翘树,树影被厚厚的绢帛遮蔽,显得有些朦胧,模糊不清。随后他又看向她,她的面容在昏黄烛火中仍然明媚又昳丽。
回盛京后,因出了父母的事,如再度戴上枷锁,他克制着未去寻她,但对他而言,她已成为他生命中最特殊之人。
“你不是告诉我,连翘代表着希望。”
崔宜萝一怔,几乎感觉到他那是心中的挣扎和矛盾。
而他居然将她的一句话记了这么久。
她心头一动,“那夫君如今,是彻底不守规矩了?”
江昀谨英挺的眉目此时才微微染上若有若无的笑意,重复之前的回答:“你不是不想我守吗?”
崔宜萝勾上他的脖颈,明媚笑道:“那你不责怪我吗,我毁了你全部的规矩。”
江昀谨眼底深邃,看着她未答。
崔宜萝也未再追问,只道:“今夜守夜,应围炉静默而坐,直到天明。这个规矩,夫君要守么?”
江昀谨依旧未答。
眼前忽而一暗,崔宜萝只见他低下脸来,棱角分明的面容在烛火中有些柔和,吮咬住她的唇瓣,带着温和的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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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其实这本文最初定位之一是双救赎[狗头]
国庆快乐[红心]
第74章 烟霭中
除夕守夜,这个夜最后倒是守了,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守的。
暖融烛火中,锦帐紧闭,遮住一方春光。
分明原本是认真正经的守夜,江昀谨也并未有这个意思,可为何最后还是发展成了这样?
头顶绣并蒂莲帐幔摇晃,崔宜萝神识亦随之而摇,但又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是她主动为之的。
她当时不过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或许多少,她实在看不得他低垂着眼的模样。她不过是想安慰他一下而已,毕竟他于她有恩,她虽做事不择手段,但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他说,她对他是最特殊之人,那他对她而言呢。浪潮之中,崔宜萝想不明白,但她发觉在知道山洞中人是他时,震撼之后,她并无抵触,反而是庆幸,庆幸那个人是江昀谨。
意识到这个念头,崔宜萝心口一跳。
她是不是有点太信任他了。而信任之下,交织隐藏着依赖,甚至是别的情绪。
完了。她想,她好像真的有些喜欢他。
“在想什么?”他的低声在耳旁响起,“你心跳得很快。”
他温热修长的手指正拂过她的心口。
崔宜萝意识到她是想到什么才心口跳快,不由得染上羞愤,雪白小脸上绯红更添一分。
就算她多多少少对他有几丝情意,她也不会承认的。
正是意乱情迷之时,他的手指并未离开她的心口,漆黑的眸攫着她,“眼下,你的心里有我吗?”
崔宜萝不明白他怎么会如此敏锐,心中发虚,而他手指还拂在她心口上,贴切地感觉到她的心跳。
她立刻扯着他的腕子挪开,强调地说:“没有,一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