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都在引诱清冷夫君 第96节
作者:
凝微 更新:2025-10-13 12:44 字数:4387
听到崔宜萝的声音,琼贵妃暗沉着的双眸骤然如被点亮,看向了崔宜萝。
其实崔宜萝整张脸生得最像琼贵妃的是眼睛,皆明眸善睐,转眸望来便能摄人心魄。但却徒有形似,神韵完全不同,琼贵妃的眼神总是更为锐利,充满侵略性,即便是此刻大势已去也依旧暗藏锋芒。
琼贵妃快步走上前,似乎是想要拉崔宜萝的手,却在触及之前被侍卫拦住了。
琼贵妃凤目凌厉,斥道:“放肆!你们敢拦本宫!”
五皇子已被下狱,而今晨和嘉公主和年幼七皇子闻讯后在皇帝寝殿前又哭又求,也未得皇帝放人进去,反而被带回寝宫软禁起来。
虽琼贵妃还未被发落,但大势已去,曾经高高在上的宠妃一朝跌落云端,被派来看守的侍卫又皆是刚得势的三皇子的人,自不会通融搭理。
琼贵妃见侍卫们并未如从前那般露出害怕之色,反而根本不将她放在眼中,她立刻转向崔宜萝,露出一丝脆弱的求助神情:“宜萝……”
此前,她只唤她为江少夫人。
崔宜萝面上沉静得看不出心中所想,无视了她的请求,语调没有一丝起伏:“贵妃娘娘,陛下只准你一炷香的时辰,你寻我来所为何事?”
琼贵妃呼吸一窒,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狠戾,又被迅速压了下去。
她换上了副柔和无助的神情,“宜萝,想必你也知晓昨夜之事了,你夫君护驾有功,将来定也是新朝重臣。”
皇帝虽中了毒,活不过多久,却也尚未殡天,琼贵妃便直言新朝,仿佛从前与皇帝的情孚意合,似漆如胶皆是假象。
崔宜萝打断她道:“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琼贵妃又是一怔,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忽地,姣丽的面庞浮起无措,盈盈似水的双眼通红,用锦帕掩着口鼻道:“宜萝,从前之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相信你能理解的。”
崔宜萝眉间轻皱,语气带上一丝冷嘲:“娘娘为何会觉得,我会理解你?”
“因为你也是这样!不是吗?”琼贵妃看着崔宜萝微怔一瞬的反应,心中很是满意,说话也较方才多了些底气:“你和我并无不同,当初我为避开你懦弱无能的父亲,才不得不抛下你,另寻出路。而你长大后在和我当年相似的处境下,不也做了和我当年一样的选择?你不甘心嫁给一个老头,费了百般心思才搭上江昀谨。”
琼贵妃微微颔首,神色又是笃定又是满意:“宜萝,你不愧是我的女儿,我们很像,不是吗?”
琼贵妃说完,却见崔宜萝并未露出她想象中的反应,而是盯着云头履上的明珠,但想来她这一番话也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才令她久久怔愣。她虽未抚养她长大,可血缘一事最是神奇,知女莫若母。
她正要趁热打铁,忽闻殿中响起了一声轻笑。
崔宜萝抬眼看向她,轻轻摇头,“娘娘,我与你不同。”
她声音不重,却带着无限的笃定。
“娘娘,我想问你一件事。”没等琼贵妃回答,她就径直说了下去:“当初我被继母定亲嫁给程奉,修书请姨母助我,后来又几次暗中求助姨母,姨母想帮我,却回回都拒绝了我,是你不让她出面的,对吗?”
兰蕙虽然只是她的姨母,但毕竟是江府二夫人,若她出面,姚氏顾忌江
府的权势,未必会坚持将她嫁给程奉,但兰蕙每回都只是婉拒她,婉拒之后,又对她无比愧疚。
琼贵妃显然未想到崔宜萝会问她这个问题,一向明锐的她霎那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转圜。
她这个反应已验证崔宜萝心中猜想,崔宜萝笑了笑,“娘娘不必回答了。”
直到此时,琼贵妃才露出一丝真正的无措情绪。
“宜萝,这也并非我能选择的!当初萧靖一心想用你做文章,若你再高嫁,岂非更会被卷入波云诡谲之中,危及性命?”
崔宜萝望着她的眼神乍然间转为有些不可置信,目光直白锐利,琼贵妃强撑着维持面上神情。
“娘娘,一直危及我性命的,难道不是你和五殿下么?”
琼贵妃连忙否认:“我没有,你姨母寻我说过此事,当时我便警告过铮儿了,我对他后头所为完全……”
崔宜萝面色沉着,似乎已无心力做出任何表情,语调亦是毫无波澜:“姨母的确在我刚到盛京时频频进宫,但萧铮当时从未有过多少忌惮。娘娘,你没有警告他,你在默许。”
琼贵妃声音乍然堵在喉间,无力发出。但很快,她便换上另一副神情,还试图越过侍卫去拉崔宜萝的手,却被侍卫堵得严严实实。
“宜萝,从前皆是我一时糊涂犯下的错,母亲愧对于你,但人活一辈子,哪有不糊涂的时候?其实当初我也是动过想将你带走的念头,我生你时是头胎,极为不易,疼了一整日才生下你,半年来与你朝夕相处,但当时我自身难保,实在有心无力,宜萝,你眼下还未孕育子嗣,或许不能切身体会,但日后……”
崔宜萝径直打断:“娘娘当真是糊涂了,上回在行宫时,我与娘娘说得清楚,娘娘亦听得分明,我的生母兰薏早已亡于十八年前的宁州江中。”
琼贵妃眼角垂泪,似在压抑委屈,无可奈何地用锦帕轻拭眼角。
崔宜萝看在眼中,喉头发起涩来。美人垂泪,本最是惹人怜惜。
“宜萝,你不认我没关系,但铮儿是你的亲弟弟,还有缨儿、骐儿,你夫君如今深受陛下和三皇子器重,你总该顾念几分血脉亲情,放过他们一命,即便将他们贬为庶人……”
崔宜萝深吸一口气,笑了笑道:“说了这么久,这才是你寻我来的意图所在。”
说到这一步,琼贵妃也豁出去了:“缨儿很喜欢你,很亲近你不是吗?你忍心看她丧命吗?还有骐儿,他年岁那么小,还是个稚童……至于铮儿,他对你的确不可饶恕,但我只希望,你可以留他一条性命……让他活着就好。”
崔宜萝看穿了她的意图:“留萧铮一条命,不就是等将来有一日他东山再起,再奉你为太后,享尽荣华?”
琼贵妃摇头:“不是的……”
“娘娘,一炷香到了,臣妇不扰娘娘休息了,告辞。”
说罢便转身往殿外走,琼贵妃不管不顾地想越过侍卫抓住她,指尖却只碰到了她鹅黄的披帛一角,上好的绸帛划过指尖,还未收紧,就如流水般迅速流逝而去。
一如她们之间的关系。
春日明媚的日光肆意地洒在站在殿门前的年轻女子身上,日光勾勒出玲珑身姿,鹅黄披帛为素色衣裳点缀一抹亮色,明快灿亮,宛若初春时第一朵盛开的连翘。
眼看崔宜萝就要离开殿中,琼贵妃身形微颤,在崔宜萝踏过门槛时,忍不住扬声:“宜萝,你可以唤我一声吗?”
她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不喜欢崔齐,崔齐懦弱又无能,根本配不上她,但她也对崔宜萝这个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心生眷恋与怜惜,当初她是真正动过将她带走的念头,毕竟她知道把她留在崔府,会是何等境遇。
在盛京中第一次看到崔宜萝时,她也曾生过恻隐之心,因为崔宜萝长得太像她了,萧缨都不如她长得像她,而且崔宜萝就连性子都很像她。
这么多年来,在三个孩子中,她最宠爱萧缨,即便是后来出生的萧骐都无法分去萧缨的半分宠爱。或许她是在弥补,将原本该给第一个女儿的爱,弥补给萧缨,这样她会好受许多。
她知道,或许以后,她再也见不到崔宜萝了。
兰薏素来盛满凌厉傲气的凤目中,露出一丝渴望地看着崔宜萝的背影。
却见崔宜萝连头都未回一下,径直出了殿。
在离去前,她听到崔宜萝平静地说:“娘娘,我理解你当初所做的选择,但我不会原谅你。”
从头到尾,她都只是唤她“贵妃娘娘”、“娘娘”,而不是娘亲。
兰薏骤然如被抽去了一魄,但在把守的侍卫面前,她仍旧是琼贵妃。
她微微颔首,深吸一口气压住眼底泛起的几滴泪,冷笑了一声,又换上了一贯而来高傲华贵的姿态,丝毫看不出一丝方才放下身段哀求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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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宜萝从琼贵妃宫中走出,手上的锦帕已经被她攥握得褶皱极深,她紧绷的肩头微耸,伶仃如孤峰。
宫殿门为她打开后又层层封锁,崔宜萝看着最外层的宫殿门缓缓而开,露出了熟悉的绛紫袍角。
一如上回她从琼贵妃所在的偏殿里出来,他就在外头等着她。
崔宜萝没有再问他怎么来了,只是上前牵住他的手。
江昀谨亦未开口,默契地没有问琼贵妃和她说了什么,只是反握住她的手。
一路上宫人见最为守礼,待人疏离的江令公竟张扬而毫不避讳地牵着妻子的手在宫中行走,皆是面露震惊,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连崔宜萝都有些不太自在,偷偷觑向江昀谨时,却见他面色从容,对经过的宫人们的目光仿若不觉,甚至还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像是生怕她抽离开。
马车门也被紧紧闭合,车内博山炉燃着的香气清甜,香雾袅袅。
直到马车走动,寂静才被崔宜萝的低声敲破。
“她会死吗?”
江昀谨轻轻摇了摇头,“陛下不会杀她的。”
崔宜萝垂眼拽着腰间丝绦,手指搅弄,但停停缓缓的动作显然暴露出手指主人的心神并不在这上面。
她看不出是开心,也看不出难过,只是漠然地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提起的人只是个陌生人,与她没有半分干系。
“江昀谨,你还在用避子药吗?”
车内寂静了一瞬,崔宜萝感觉到男人有些紧张的目光落在她面上,只听他开口,带着解释的意味:“宫中的事尚未解决,我……”
“你继续用吧。”
男人气息骤停,过了好几息,才听到他凝滞低哑的声音:“为何,你不想与我有子嗣?”
崔宜萝将手支在腮上,昳丽的面容无甚表情,淡淡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什么?”
崔宜萝一字一句说得清晰,缓缓而述:“你说,你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人,会永远信任我。”
江昀谨漆黑的眼底微漾起笑意,盯着她的双眸认真而郑重地复述:“我会永远爱你一人,永远信任你。”
他说得极为诚恳,崔宜萝被他直白的目光盯着,下意识又想避开。
她分明说的是这辈子只有她一人,却被他故意篡改,摆明了要她不自在,而且这是他第一次用爱这个字眼,永远和爱这个字眼在崔宜萝眼中极为郑重。
分明是她提出
的条件,他却不肯放过她了,她刚转过脸就被他掐住下颌转了回来。
他目光落在她欲张未张的红唇上,不容置喙地:“到你了。”
崔宜萝心口又开始加快,但面上仍是维持着镇定之色,“我说什么?”
江昀谨抵在她下巴上的拇指往上,碾磨过她柔嫩的红唇,眸色深深地似要将她吞噬。
“你心里有我,不是么?”
车窗外车马声、谈话声、吆喝声不绝,却被车窗封锁,马车内像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任何事物都无法介入。
但崔宜萝还是认出这条路和当初他们中了迷仙引,江昀谨说要回江府时走的路线一样。
马车驶过第一个拐角。
崔宜萝忽而笑了笑,如三月桃花初绽,“嗯,我也是。”
男人眸色更深,轻磨着她的红唇,似乎在哪一瞬就要探入口中。
他追问:“也是什么?”
崔宜萝拽开他的腕子,嗔怒道:“江昀谨,不准得寸进尺。”
“方才为何要我继续服药?”
崔宜萝不答,而是微微凑过去,吻上他的薄唇。而早在她抬脸时,男人便也低下脸,彼此默契得像是做了千百遍。
唇舌交缠,水声潺潺之间,才响起崔宜萝模糊的声音。
“因为我想和你单独多相处几年。”
车内响起男人的一声低笑,染着无限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