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妻 第21节
作者:半溪茶      更新:2025-10-17 20:02      字数:3851
  别院离宝光寺才半个时辰的路,只要下了山,再行一段路便能到了。
  但不巧的是,半路上他们还是赶上了下大雨,等到了别院之后,雨势才渐缓。
  周临锦和沈莲岫本来就没打算今夜在别院留宿,原本就是当日去当日回,好歹眼下时间还早,能在入夜前赶回京城,杨氏也不留他们休息了,趁着雨势已经小了,便催着他们赶紧离开。
  仆从却道周临锦和沈莲岫的马车车辕坏了,这倒并不是什么问题,杨氏和周仪韶所乘还有另外一辆马车,他们回去用这辆马车即可。
  杨氏的马车还要更大一些,因外头下着雨湿漉漉的,沈莲岫进了马车便立刻点燃了熏香,然后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又锤锤小腿,靠坐在小榻上。
  周临锦问她:“累吗?”
  沈莲岫记起方才在宝光寺外的事情,于是便撇过脸,打定注意不想理他。
  周临锦双手往小几上慢慢地摸过去,小心翼翼地没有碰翻东西,然后又摸到茶壶和茶杯,倒了一杯茶水捧在手里,往沈莲岫的方向一递。
  茶水温热,氤氲的热气之中,加上外面天也阴沉,周临锦的一双眸子更显得黯淡,但一张如玉脸庞上,神情却认真。
  沈莲岫一时没理他,他便也这样继续捧着茶,大有她不接过来,他就一直这样下去的架势。
  最终沈莲岫想着,总不能欺负一个瞎子,还是把茶给接了过来。
  周临锦这才去给自己倒茶。
  外面阴雨绵绵,车厢内温暖干燥,沈莲岫很快便打起了盹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得正香的沈莲岫忽然感觉到身子一震,接着整个人都往前倾去,她从梦中惊醒过来慌忙睁开眼,好在斜里伸过来一只手堪堪将她托住。
  周临锦才将她扶稳坐回榻上去,便听见外面打斗声起,他心下顿觉不妙,今日送杨氏她们来别院,因料想不会有太多事,所以身边带的人也不多,随从只带了一个必应出来,其他除了驾车的之外,便只有零星三四个仆从婢子。
  他们十有八九是遇到了劫道的山匪。
  “郎君,外面这是……”沈莲岫自然也已经听到料到,这荒郊野外,又下着大雨,她不自觉地朝周临锦靠过去。
  周临锦揽住她的肩膀,道:“有我在。”
  然而才说完这话,车厢门已经被一脚踢开,木碎飞溅,有一人提着刀站在马车外,指着两人让他们下来。
  沈莲岫扫了一眼,只见他们带着的仆婢们皆已经被制服,必应更是被压着跪在了地上,嘴角流着血,恐怕是受了伤。
  她迅速地对周临锦小声说出了眼下情景。
  随后两人便被逼着下了马车。
  外面依旧是淅淅沥沥的雨,虽然不是瓢泼大雨那么大,但不撑伞站在雨中,还是淋得人很难受。
  还未等交涉说话,那几个匪贼就上前来用布带绑住了周临锦和沈莲岫的嘴,令他们想说都说不出来。
  再接下来,两个人的头都被布袋子给套住,沈莲岫顿觉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又被推着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倒也算是体会到周临锦平时看不见的滋味了。
  很快,两人被带到了一个地方,明显感觉到是已经进了屋子,身上淋不着雨了。
  同时头上的布袋子也被拿走,屋内点着蜡烛,光亮霎时刺到眼睛,沈莲岫眯了眯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座上坐着的人,那人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一群废物,我让你们绑周仪韶,怎么把他们两个给绑来了!”
  沈莲岫听着声音顿觉耳熟,而身边的周临锦却已经听出来,冷笑道:“程兰江,你要绑我阿姐?”
  程兰江往地上啐了一口,然后狠狠地望着周临锦。
  他本来只是想把周仪韶绑过来恐吓她一番,出出气,再对她做些什么事,然后便放她回去,反正周仪韶一个和离在家的女子,就算吃了亏也不敢怎么样,周家更是知道了也不会声张。
  人是他早就雇好的,都是些做偷鸡摸狗的市井流氓和盗贼,绑个人实属是轻车熟路,谁知却弄错了马车,一早开始盯的时候这马车确实是周仪韶坐的,但等到回程时他们捉人,马车里面坐的人却换了。
  “蠢货,真是蠢货,”程兰江继续气急败坏,痛骂道,“我让你们抓一个二十上下的少妇,你们给我抓来了什么?你们看看,一男一女,谁让你们把他抓来的?你们看不出他们是夫妻吗?”
  错抓了周临锦,这下可糟糕了。
  程兰江一时间又恨自己没有成算,憋不住事情,方才看见他们带进来一男一女之时,就应该已经要想到了,当时就不该把他们的头套摘下来,也不该出声说话,赶紧再把人送回去,周临锦也不知道是自己抓的他们。
  这下周临锦都知道是他了,再把人放回去,这可如何收得了场?
  周临锦再是瞎了眼,他也是诚国公世子,眼下他想必已经猜出了他原本是想绑周仪韶来恐吓羞辱一番的,又绑错了他,他回去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程兰江想着想着便出了一身冷汗。
  而就在他思绪混乱到极致的此刻,偏偏周临锦又发了声:“姓程的,放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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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第二更来啦[彩虹屁]
  第26章 险境 一起走
  周临锦并没有说什么过激的话, 但听在程兰江耳中,却仿佛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忽然落了一半下来,剑尖堪堪在他天灵盖上停住, 再多一寸就要他的命了。
  程兰江打了个哆嗦。
  不行,万万不能再将他们放回去。
  但是……
  难道要一不做二不休, 直接把这两人给杀了吗?
  周临锦确实可恨, 若不是他在其中主导周仪韶和他和离一事, 或许周仪韶根本就不会离开他!
  程兰江又不太敢。
  他略显浑浊的目光再度打量到了那被绑着的两人身上。
  沈莲岫自然注意到, 害怕地往周临锦身后躲, 周临锦无法看见程兰江的目光和表情,但他立刻察觉到了沈莲岫的动作,也由此猜出程兰江定然在打量他们。
  周临锦的心往下一沉。
  若真有心把他们放回去, 此时已经放了,何必再打量?
  周临锦不动声色地往沈莲岫的方向挡了挡, 沉声对程兰江道:“你从前是我的姐夫, 更是珠儿的父亲, 只要将我们放了,我就当误会一场, 回去之后绝不再提。”
  程兰江沉默了半晌, 道:“姓周的,你为了逼我与你阿姐和离, 使了多少阴招, 让我吃尽了苦头, 你以为我会信你?”
  “你们先把他们关起来,”程兰江又对自己的人道,“等之后再说。”
  就这样,周临锦和沈莲岫被拉到后面一间小屋里面关了起来。
  也不知道程兰江找的什么地方, 刚才那间屋子就够简陋了,这间更是又破又小,阴冷潮湿,散发着一股陈年的霉味。
  压他们进来的仍旧是方才在道上把他们抓来的人其中的两个,大抵是看他们一个是女子,一个是瞎子,所以很是松懈,并不一刻不停地在里面盯着他们,而是出去看守,里面不时地传来他们聊天的声音,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屋子里阴寒,雨水从破败的窗子里撒进来,又因为下雨,所以四周愈发昏暗,比之黑夜都好不了多少,沈莲岫觉得冷气一直往骨头逢里钻,不由往周临锦的身边挪了挪。
  她也早已经觉出不妙,小声问他:“郎君,不会真要将我们灭口吧?”
  周临锦先是没有说话,许久之后,他才道:“程兰江有灭口的心,却没有灭口的胆子,所以才先将我们关在这里。”
  沈莲岫感觉稍微有了一丝希望:“所以他还是有可能放我们回去的是吗?”
  周临锦叹了一口气。
  程兰江有贼心没贼胆确实是事实,他方才并非是单纯安慰沈莲岫的话,但程兰江究竟会不会放他们走,周临锦不能肯定,他甚至更倾向于等程兰江下定决心,就会让人来杀了他们。
  可是这样的话,他实在没有办法对沈莲岫说出来。
  他只是问沈莲岫:“你看看外面天色,大概几时了?”
  沈莲岫道:“下雨天暗,看不真切,但算算时间,这会儿也应该过了寅时了。”
  本来再过个半个时辰,他们就能到京城了。
  周临锦又问:“你身上可有什么锐利的器物?”
  沈莲岫想了想,便低下头用被捆着的手拔下了头上的一根簪子,她也免去询问了,直接将簪子塞到周临锦手里。
  周临锦大致摸了一下,摇摇头:“不行,割不开绳子。”
  “那就没有东西了,”沈莲岫平日里所佩首饰并不繁多,而就算多也找不出一样能割绳子的东西,“不如用簪子刺伤他们算了。”
  周临锦苦笑:“刺了一个也刺不了那么多个。”
  沈莲岫一听,愈发泄气。
  难道真要在这里等死了吗?
  真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飞来横祸。
  原本她过日子就有许多要担心的,比如怕被人发现自己不是沈芜瑜,但眼下这场意外让那些忧虑倒是消散得一干二净了,要先活下来,有命才能担心那些。
  沈莲岫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人死之后去了下面,也不知道周临锦能不能看见,那时他要再不愿意估计也麻烦了,因为她已经稀里糊涂和他一起入了祖坟了。
  而且他就算要找沈芜瑜也找不到了,因为沈芜瑜总不可能也死了。
  倒也不错,至少沈芜瑜不用死了。
  她替沈芜瑜嫁了,眼下连死都替沈芜瑜死了。
  这样胡乱想着,沈莲岫心中的害怕便轻了一些,想到稀奇古怪处甚至还轻笑了起来。
  周临锦自然奇怪:“一下叹气一下又笑,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沈莲岫自然不能把那些东西说出来,但她也没能忍住,只是道,“我在想若我们一同死,你愿不愿意。”
  周临锦的眉蹙了蹙:“不许说这些。”
  她定然是已经害怕极了,所以才说出这些胡话。
  周临锦同样被捆着的双手,慢慢朝她身上摸索过去,沈莲岫眨了眨眼睛,虽不知他要干什么,却并没有制止,亦没有询问。
  很快,他便摸到了她的双手,然后捧住握在自己双手里面。
  两人此刻靠得极近,几乎是已经贴在了一起,他温热又带有冷松香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使得她的脸渐渐红起来。
  从成亲到如今已经有一段时日,两人虽然没有刻意接近对方,但也早已慢慢熟悉,可是沈莲岫却仍旧不太习惯两人这样的接触,与其说是不习惯,其实也不如说是抗拒。
  至于为何会抗拒,周临锦是个很好的人,待她也很好,可她终归不是沈芜瑜。
  这是沈芜瑜才应该得到的。
  她心里清楚得很。
  她要为自己留一点余地。
  有了周临锦捧着,沈莲岫的手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