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妻 第48节
作者:半溪茶      更新:2025-10-17 20:02      字数:4101
  沈莲岫一摸她的头,在药圃里弄的全是汗。
  “先洗澡去,洗完再吃饭。”沈莲岫道。
  热水她早就在厨房里烧着了,直接取了兑了凉水就能用,因为周临锦在外面,她不想提着水再去房里,于是便直接在厨房里洗了,安安一听要给她洗澡,洗澡就能玩水,马上冲到了里面,自己就把衣服脱好了。
  沈莲岫当着周临锦的面,再一次“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一进门,她便先问安安:“他方才和你在说什么?”
  其他倒无妨,但是沈莲岫就怕周临锦情急之下说些不该说的,比如他是安安的亲生父亲之类的,她已经决定了与周临锦一刀两断,安安也只会跟着她过,反正这些年都这样过来了,忽然让安安知道有个父亲,又要斩断他们之间的关系,反而对安安不好,还不如一直不让她知道,等她长大之后,能接受他们之间的事的时候,才是真正该说的时候。
  安安道:“他问安安累不累,安安说不累,然后给他看安安的小花。”
  “还有呢?”
  小孩子的记性没那么好,安安挠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说:“他还问安安想不想去京城,阿娘,京城是什么东西?”
  沈莲岫道:“不是什么好地方。”
  安安似懂非懂:“哦。”
  再问她,她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一味闹着沈莲岫赶紧给她玩水。
  周临锦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哗啦啦的水声,还有孩童嬉闹的声音,间或又有沈莲岫的细语,虽然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但亦使得他时而觉得熨帖时而又心酸不已。
  他本该在里面,可如今却只能隔着门听声音。
  过了一阵,周临锦转身去了外面,叫来了必察。
  他对必察道:“一会儿我就要走了,明日一早我再来,你不用跟我走,就在这里守着她们。”
  必察应了,随即又道:“郎君,你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明日迟点来也无妨的,好歹合眼睡一觉。”
  周临锦没有应声。
  必察知道自己劝不动,但还是叹息了一声,周临锦这般自惩式的恕罪,也不知道能打动沈莲岫几分,看这一个字都不肯说的样子,恐怕难了。
  半晌后,周临锦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白溪村村口有户姓王的人家,你去敲打敲打,让他们不许再打你们二娘子的主意,安分一些。”
  必察干巴巴地应了。
  周临锦一直磨蹭到太阳完全下山,沈莲岫和安安开始用饭,这才骑马走了。
  等到沈莲岫准备睡了,才发现必察竟然没跟着周临锦走,而是还在外面。
  她想了想,便走过去道:“他留你在这里了?”
  必察点点头,老老实实回答道:“郎君让我守着你们。”
  虽然是夏日,可是到了夜里,外面毕竟也有露水,在外面过夜应该滋味也不太好受。
  对于必察,沈莲岫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怨,也不会因周临锦而迁怒他,更准确来说,甚至是周临锦本人,她更多的也只是不想再继续纠缠,怨倒是有怨,但为了放过自己,沈莲岫这么多年一直在试着消弭。
  “后面有几间房,我收拾一间给你住。”沈莲岫对必察道。
  家里原本开了医馆,虽是农舍但地方也不算小,后面那些房如今大多没有再用,但也有干净些的,是沈莲岫用来让状况不好的病人歇一歇的。
  必察抓抓头,沈莲岫对他那么好,他反而不好意思了,毕竟一天过去了,她可是一句话都没和周临锦说过啊!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还是稍稍推辞了一下道:“娘子,不用麻烦了,我睡马车里就可以了。”
  那马车是沈莲岫坐着过来的,里面不是很大,也没有被褥和小榻,睡一晚上恐怕滋味不好受,她见必察又是小心翼翼抬眼看她,哪有不懂的,便道:“那间屋子是现成的,你直接就能睡,不麻烦。”
  必察“嘿嘿”笑了两声:“谢谢娘子。”
  话音刚落,却见沈莲岫对他勾了勾手指,必察不由走近些,便听见沈莲岫对他说道:“不过,我也一件事要交代你,你要给我办好。”
  必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娘子说就是了。”
  “明日他来了,你替我告诉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他说话,让他死心罢。”沈莲岫淡淡道。
  必察自然不敢点头,问:“啊?这是为何呀?”
  沈莲岫道:“我不说话,他根本就不认得我,所以我们之间本就是陌生人,先前与他开口也是不得已,之后我不会再说话,继续做陌生人。”
  “那你们本来就不是陌生人啊!”必察道。
  “你就这么与他说,这就是我的意思,让他别白费力气了。”
  必察一时没说话,片刻后又道:“二娘子,我也与你说些心里话,这原本轮不到我一个做下人的来说。既然如今郎君已经认出你,你再要一刀两断也是不可能的事,先不说小娘子怎么办,就说国公府那边,夫人她们是肯定会知道的,就算郎君因公务缠身不得不走,她们也一定不可能让你就这么留在外面,国公府是你们的家,你应当带着安安小娘子回去的。”
  沈莲岫默了默,除了面对周临锦时,她对其他人并没有那么漠然:“这里才是我的家,那里不是。”
  “郎君这些年也不好过,我知道你不愿听,但你想想,得知你死讯之后那么多年,他也没有再续弦,”必察继续说道,“他们说你死的那条路,即便后来不再找了,郎君也常常自己独自骑着马来回地走,不过就是想着能不能找到……”
  许是怕犯了忌讳,必察没有再说下去。
  沈莲岫听了也不说什么,只道:“我带你进去,早些歇了吧。”
  ***
  一路风尘仆仆,周临锦回到府衙大牢的时候已经过了亥时了。
  虽然沈莲岫目前看来根本不可能跟着他回京,他还需再花费很多工夫,最好是能继续在陈州停留一段时日,等着沈莲岫渐渐回心转意,但周临锦并不会为此就去拖延案子的进度,公事与私事他向来分得很清。
  沈莲岫那边不能耽误,这边也不能耽误。
  衙役上前来替他牵过马,又将他迎进大牢之内。
  虽然必察今日不在,但周临锦一到,便立刻有人为他奉上刚沏的热茶。
  裴谦就在他面前。
  此时裴谦被绑在刑架上,头上罩着一块黑布,一开始似乎是睡着了,听到动静才稍稍动了动。
  周临锦抬了抬手,衙役便将他头上的黑布拿了下来。
  “都下去吧。”
  等人都走后,周临锦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问道:“还是不肯说吗?”
  自从裴家一干人等下狱,周临锦便已将所有探查到的消息都秘密送往京城,呈到御前,然而裴若燕已死,裴谦等却一直不肯开口,导致此事迟迟没有下文。其实从一开始胡峻被杀一案就是个幌子,虽然确实也要查,但更多的是要挖出惠王党羽,胡清山早就察觉到儿子胡峻是被惠王的人所杀害,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才故意在京城散布那些可怖谣言。
  眼下所有线索都已经指向了裴谦,裴家其他人倒不重要,只要撬开了裴谦的口,很多事情便可水落石出。
  但裴谦也知道自己一旦开口,莫说是自己,便是裴家也是万劫不复,他一日不说,一切便都只是捕风捉影。
  周临锦审犯人,一向不怎么用严刑,那些都是下乘的手法,还容易落人口舌,可如同裴谦这样的,落到了周临锦的手上,并不会比被上严刑好受多少。
  他将裴谦关在一间暗室中,再给他的头上套上黑布,让他不仅辨不出时间,也渐渐模糊自己所处的空间,不仅如此,再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情况下,他还不让裴谦睡觉,衙役们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在裴谦耳边敲锣,只一声,但足以让裴谦不得入眠。
  周临锦通常都是夜里来的,在自己来之前,他倒会交代衙役们,让裴谦睡上半个时辰,这却并非是对裴谦的宽宥,而是让他在身心都精疲力尽之后终于陷入沉睡时,再度被硬生生叫起,这种状态之下,裴谦是很容易被击溃的。
  短短几日过去,裴谦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他也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富家公子,何曾受过这种折磨。
  裴谦吃力地抬眼看了周临锦一眼,先是笑了笑,然后才道:“看来周大人也没比我好多少。”
  虽然裴谦知道沈莲岫没死,早晚有一日会被周临锦找到,但看他这样,让他难过一日就是一日。
  周临锦闻言蹙了一下眉心。
  “我已经找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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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二更[奶茶]
  第58章 错误 多少存了些隐晦不可言的心思
  裴谦没好气地又笑了一声。
  周临锦眯了眯眼睛, 靠到了椅背上。
  “你妹妹在放火自焚前,其实还找她说了一些话。”他淡淡说道。
  裴谦猛地抬起头,死死地望着周临锦。
  周临锦心下叹气, 虽然他很不愿沈莲岫再牵扯进这件事情里面,可她也已经被牵扯进来了, 好在如今有他在可以保护她。
  “我知道你一定想知道, 所以……”
  “周临锦!”裴谦打断他, 低吼道, “我妹妹已经死了, 你根本没有人证,你别想从我嘴里套话!”
  周临锦被他打断,却不见恼怒, 只是反问道:“你以为你妹妹是为什么才寻死的?”
  裴谦一愣。
  周临锦道:“她恨你们把她献给惠王,却又不想放弃你, 这才选择对沈莲岫说出真相, 然后自杀。”
  “你胡说!她说了这些, 是要……是要我们裴家……”
  “她不想你越陷越深,所以才放火给沈莲岫制造机会, 让她早些可以出去, 早些阻止你,”周临锦的手指在手边的案上敲了两下, 仿佛叩在裴谦的心上, “我不敢说她想不想裴家死, 但我可以肯定,她很想你活。”
  裴谦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周临锦继续说道:“她对沈莲岫说,你和他一样都是身不由己的, 只是她不愿低头,而你只能按照家里选择的路走下去,难道你看不出来,她多想救你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胡峻和裴若燕,他们的死或多或少都与你有关,一个是你的好友,一个是你的妹妹,你想过没有,日后到了阴曹地府,该如何面对他们?”
  周临锦每说一个字,裴谦的脸便多一分青白。
  他咬牙:“你死心吧,我不会说的……”
  “你不说,难道惠王就会放过你和裴家?”周临锦又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之后,道,“从我这里出去,你以为惠王还会信你?”
  裴谦慢慢垂下头。
  “我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只要你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我就保你不死,而那个裴家,连自家女儿都可以献出去,害了她一辈子,你问问你自己,在心里到底还留恋多少呢?又值得吗?”
  周临锦说完,一时之间四周死一般的沉寂,只听得到那边裴谦粗重的喘气声。
  他看见裴谦低垂的脸上掉落了两滴泪,然后,裴谦忽然大笑起来。
  连日的折磨,使得裴谦连笑都没有什么力气,周临锦没有呵斥他,他看过太多这样的场景,知道他们有时需要发泄。
  只要发泄了,事情基本也就成了。
  果然,在裴谦笑到喘不过气之后,他缓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看着周临锦说道:“周大人,我原以为我能死守这些的,没想到我还是不敌你这张嘴。”
  周临锦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