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作者:
陶南烛 更新:2025-10-18 14:42 字数:3164
杯子里陶冠泽刚泡好,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像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精准无比地浇在了他刚摊开的报纸上,茶水迅速洇开,字迹瞬间模糊一片。
刚从里屋出来的陶振,恰好将这场混乱和最后的“惨案”尽收眼底。
一股邪火直冲头顶,他大步上前,一手一个,像拎小鸡崽似的把还在互相撕扯的两个女儿强行分开。
“反了天了!”陶振气得声音都在抖。
他指着堂屋的一面墙,厉声道:“手牵手,靠墙站着去。”
姐妹俩不情不愿地伸出小手勾在一起,慢吞吞地挪到墙根下。
陶振搬来一个小马扎,铁青着脸坐在姐妹俩对面,目光如炬地盯着她们。
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陶乐迎又害怕又委屈,先扛不住了,“哇!” 地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小小的身体抖得像寒风中无所依凭的小树叶,看着可怜极了。
旁边的陶欣迎则死死咬着下嘴唇,倔强地把脸扭向一边,死死盯着墙角,就是不肯看爸爸。
陈逸凝、陶华和姜禾好几次想过去劝,都被陶冠泽制止了。
教育孩子的时候,全家人一定要统一“战线”才行。
过了好一会儿,陶振才沉声开口:“知道错了吗?”
陶乐迎抽抽噎噎,连忙点头,道:“知……知道了……呜呜……”
陶欣迎却依旧梗着脖子,一声不吭。
陶振的火气“噌”得一下,蹿得更高了。
他猛地站起来,几步走到陶欣迎面前,扬起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了陶欣迎的小屁股上。
“哇啊——!” 陶欣迎再也忍不住,剧痛和委屈让她也放声大哭起来,小脸瞬间皱成一团。
陶乐迎看到姐姐挨了打,哭声骤然拔高了一个八度,撕心裂肺地喊叫:“不要打姐姐!不要打姐姐!呜呜呜……别打!”
她扑过去,用自己小小的身体挡在姐姐前面,两只小手死死抱住陶振的大腿,仰着满是泪痕的小脸,哭喊着哀求:“裙子给姐姐,我不要了,别打姐姐,呜呜呜……”
打归打,闹归闹,关键时刻,还是姐妹俩感情深啊。
陶乐迎哭得直打嗝,还不忘抽抽搭搭地追问一句:“呜……为、为什么打姐姐……不、不打我……呜……”
被打还能是什么好事么?这句天真的问话,让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哭笑不得。
姜禾赶紧上前把哭成一团的两个女儿都搂进怀里安抚。
陶振也是心疼,他长出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小马扎上,声音缓和了许多:“好了,别哭了。都听着!”
姐妹俩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四只泪汪汪的眼睛怯生生地看向爸爸。
“裙子虽然样式不同,但都一样好。”陶振指着那条被“冷落”的蓝色呢子裙,“你们俩剪刀石头布,赢的人,先穿一周鹅黄的。输的人,穿蓝色裙子。下次就换过来,听明白没有?”
陶欣迎和陶乐迎含着泪花,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向爸爸,乖乖地点了点头。
小孩子不记仇,没过多久,双胞胎又亲亲热热地头挨着头,蹲在门口玩起了石子儿,好像刚才抢裙子抢到天翻地覆的不是她俩。
陶华看着俩人,真是哭笑不得。
她问坐在旁边的陈逸凝和陶冠泽:“她们一直这样抢吗?”
第36章
陈逸凝叹气:“可不是嘛,简直是一对儿小祖宗,什么都要一样的。”
“就上个礼拜,我蒸了一锅肉包子,给她们一人一个。结果一个包子皮不小心被我捏破了个小口,另一个是好的。好家伙,就为这点破皮,吵得房顶都快掀了。最后没办法,我把那个好包子的皮也戳了个洞才消停。”
陶冠泽也加入了“诉苦”行列:“唉,别提了,上次宋尚德给他家孙子买了罐海市水果糖,说宋远舟特别爱吃。我寻思也给孙女们甜甜嘴,买了一小罐。回家一人分一半,倒在桌上数着分。”
“数到最后,嘿,单数,多出来了一颗。我想着也别争了,就把多的那颗塞自己嘴里吃了。你猜怎么着?又炸锅了!姐姐说妹妹刚才分到的那颗糖比她的大,妹妹说姐姐那颗颜色更好看,为了一颗糖的大小和颜色,吵得我脑仁疼!早知道全吃了省心!”
陶振黑着脸补充:“分苹果也是,我图省事,用手掰开一人一半。结果掰得不够均匀,一边看着大一点。好嘛,又吵起来了,最后我急了,把苹果切成小块,一块块称重,保证两边分毫不差,这才算完。”
姜禾最后幽幽地来了一句:“不止分东西要平均,我现在睡觉都不敢翻身,只能直挺挺躺着。稍微朝欣迎那边歪一点,乐迎就哭‘妈妈抱姐姐不抱我!’,朝乐迎那边歪一点,欣迎就撅嘴。我太难了……”
陶华灵光一闪:“我倒有个办法可以治她们。”
她拿来一颗苹果,把门口玩的陶欣迎和陶乐迎叫了进来:“你们想吃苹果吗?”
姐妹俩连连点头。
陶华拿起小刀,把苹果一分为二,只是特意地分成了一大一小。
“喏,欣迎,这一半给你。” 她把那个看起来稍大的果子递给了陶欣迎。
“乐迎,这个是你的。” 她把那个稍小的一半递给了陶乐迎。
陶欣迎拿到自己的苹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身边的陶乐迎小嘴一瘪,带着哭腔指着姐姐手里的:“姑姑,姐姐那个更大,我的小,不公平!”
陶华煞有介事地拿过来陶欣迎手里的那半,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然后在陶欣迎惊愕的目光中,张开嘴,狠狠咬了一口,直接啃掉了将近三分之一。
“好了。” 陶华把那个残缺不全的果子塞回目瞪口呆陶欣迎手里,口齿不清地道:“现在一样大了。”
这下换陶欣迎不乐意了,她看了看自己手里那个丑陋不堪的果子,指着妹妹的那个完整的,反驳道:“才不一样呢,妹妹那个更大,我的小了!”
陶华一脸“惊讶”地转向陶乐迎:“让我看看……”
她不由分说,一把拿过陶乐迎手里那个。
在陶乐迎惊恐万分的注视下,陶华再次张开“血盆大口”,也把她的啃掉了近三分之一。
“喏,给你。” 陶华把同样变得残缺丑陋的果子塞回陶乐迎手里:“现在,一样了吧?”
如此反复,陶华三口并作两口,很快风卷残云地把陶乐迎和陶欣迎手里剩下的果子啃得干干净净。
最后她把光秃秃的果核塞回彻底懵圈的姐妹俩手里,拍了拍手,抹了抹嘴边的果汁,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声音轻快地问:“现在,都没意见了吧?”
自此,陶乐迎和陶欣迎再也没有因为分东西而吵过架,而是先默默拿了,再商量着分。
等陶华休假结束,回了北城,陶家又变回了忙忙碌碌的日常模式。
很快,两个娃娃放了寒假,陈逸凝又没时间画画了,便常常在大家都睡后再开始,这一画,便常常忘了时辰。
陶冠泽起夜的时候,下意识往身旁一摸,还是空荡荡的。
客厅方向隐约透来一丝微弱的光亮。
他趿拉着旧布鞋,悄没声地踱过去。
只见陈逸凝侧身对着他,坐在餐桌旁。
餐桌上铺着旧报纸,报纸上是摊开了的颜料和画笔。
许是怕灯光太亮打扰到家里人休息,陈逸凝只开了一盏台灯,柔和的灯光勾勒出她专注的侧颜。
桌角,已经摞起了好些练笔的作品,有家里的院子,有厨房的灶台,有孙女的虎头鞋。
陶冠泽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看着。
看着看着,心里蓦地一酸。
他悄悄退回了卧室,那一晚再没睡着。
隔天,陶忠从矿上回来,带回几本新印的安全手册,封面赫然印着陈逸凝获奖的那幅画。
他还带来了矿上的夸奖:“妈,工会的吕干事送的,说要我给你留着做纪念,他还夸呢,说这水平,要是能攒个系列,稍微推一推,在专业画廊里摆着也够格。”
“你别说,我还真想开个画展呢,就是没有门道。”陈逸凝半开玩笑地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陶冠泽站在一旁,心里翻江倒海。
第二天,学校里没课的时候,他就翻开通讯录,开始打电话。
电话接通,寒暄过后,陶冠泽切入正题:“老书记,是我,冠泽。冒昧打扰您啊……就是想问问……对,我老伴……她画得真好……就想问问,有没有那个门路,让专业的人给看看?”
电话那头传来老书记爽朗却爱莫能助的笑声:“画廊?哎哟,冠泽啊,你这可难住我了。我认识的最风雅的就是画黑板报的小刘了。你这事儿,我怕是使不上劲喽!”
挂了电话,陶冠泽又打给下一位。
“画廊?”对方嗓门很大,“老陶,你想买画啊?早说啊!我认识个哥们,批发新年挂历的,那大美人画得,啧,带闪光的!便宜!你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