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作者:虞姬叹      更新:2025-10-18 15:12      字数:3112
  此刻公主府还有禁军看守,但人尽皆知文昌如今在宫中小住,府邸里关得是往日的不满,不是她。
  四周围着达官贵人,大包小包地往里送。却无一例外被拦住。
  陆风眠最后回望了眼,准备踢步子回赵府。手臂猛然一重,对上的眼眸充斥血丝,殷红殷红的。
  她觉得这人很奇怪,像条被鞭子抽过的狗,外强中干失了精神头。
  要不是挣脱不过,还真因油然而生的怜悯心,当过眼云烟让其离开了。但“流浪汉”要是拽着不放,就只能言辞厉色地摆谱子,把人推开后皱眉扫视。
  那人气度不凡,以至于忽视掉他身上褴褛。
  可瞧着依旧不像个好相与的。再者现在这个局势,自己才是真的浮萍随风,自当远离纷扰事非,不然极有可能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自投罗网的事陆风眠可不想干,嗓音压得低,“松手,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有碍风化。”
  一句话给人干懵了,但紧抓她的鹰爪还没有松。
  陆风眠着实有些生气,刚要再次发作。就听来人极轻地吐了句,“皇宫,我要见李殿下。”
  她被气笑了。
  李殿下,李殿下,都姓李你说哪个李殿下?
  我把你送四皇子那里去你愿意否?
  毕竟我可见不到正主,怎么仆从递过盒糕点,就觉得我受尽专宠了。荒唐可笑。
  可笑至极。
  眼见陆风眠脸色愈发难看,仆从赶紧出来劝和,好言好语宽慰两者。到头来把那流浪汉迎进公主府,又让她赶紧回家,仿佛生怕她出事一样。
  李清淮早将婚帖递到赵家,舅父说不定现在正在等她。
  “跟我,进去。”
  她好奇望去,攥着自己的那只手皮肤松弛下垂,青筋暴起背部布满细小的黑丝,指缝泛黄关节鼓起。
  像螃蟹的六只腿,每一根指头都伸不直。
  陆风眠非但不害怕,反倒宽了些心。
  这双干瘪且不漂亮不美丽的手,让人想起来李清淮,她的手也不像处优养护过的。
  仆从用绿豆大小的眼珠,快速撇了眼两人,频频咬牙叹气。仿佛要将地面跺下去半米深。
  陆风眠对麻烦退避三舍,对麻烦别人的事也如此,并无留下来丢脸的准备。“不请自来”“闭门羹”七个大字已然让其生出了退意。
  “跟我进去……”
  当拽她的中年重复第二遍时,巴掌差点就要呼啸而过。
  “把舌头捋直了再同我说话,再含含糊糊拉拉扯扯,那就刑部再见吧!”陆风眠面含怒色。
  仆从大约是看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做出了让步尖着嗓子道:“两位别吵了,里面请吧,不然还得教人说我们公主府下人没规矩呢。”
  文昌府内五步一景,十步一观,水木清华美不胜收。连丫鬟们都打扮的很讨喜,脸颊圆润憨态可掬。
  古铜狮子门缓缓关闭,把街道纷杂隔绝在外。
  路过数不胜数的盆景,至客房边角处,她都保持着沉默,没去问东问西。
  “通报你们主子,我跟这位小姐一间房就行,毕竟驼梁山上见过都熟悉。”
  陆风眠终于有了反应,问道:“你是谁?”
  “是母亲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童的父亲。”
  “吾同姜与乐恩爱百年。”
  “千年万年。”她随口往下接,踱步进客房可绕了圈竟又绕了出来,凭着股莫须有的感觉往另一个方向走。
  “半年前公主府的守卫情况,可不如今日般松散,当年那是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一块青石砖挨着一块青石砖,移动脚步景色随之变换。
  仆从面红耳赤,嘴里放鞭炮似得指桑骂槐,议论客人不像客人,客随主便学到了粪坑里。
  陆风眠神色如常,因为众家仆呛她兑她,用尽言语上的讽刺,动作上的阻拦,可偏偏未曾辱骂未曾真正触碰到。
  举臂阻拦,却在人将至时泄力。
  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到觉得,人家不过是假意拦下,内心里还是想让你进去的。
  这所有的仆人,皆在顾念情分。顾念往日的情分。
  他们同以前自己认识,对现在的自己极尽排斥。
  陆风眠步至到片荒凉的房屋处,仰望天际云卷云舒,旭日西沉。
  “姜与乐疯了,疯婆娘的丈夫找她讨说法嘛,还是找人来合作。白云锡是昭王的人,那我是谁呢,文昌殿下又是谁呢?”
  “把人装在麻袋里,将麻袋放在满是稻草的运货车上,舟车劳顿终于见到了昭王。”
  她低头审视着指尖,柔和而带珠泽,十指尖如笋,腕似白莲藕。
  陆风眠臭着脸朝举着扫帚的仆从瞅去,耸了耸肩。
  “该你讲了,人家不让我说话了。”
  “你离开京城却被打晕带去晋州,恶徒藏在黑色衣服里面,审问犯人。水患,暗自罚人。”他说得很模糊,宛如街边摆摊的算命先生。
  第四十八章
  前言:半月有余九五至尊在众人殷切希冀中, 龙体迎来了大康健。李清淮最初在朝堂出现过两回,却一直没回府,只有一搭没一搭往府里寄信。
  后言:会客的正厅脚步声杂乱, 陆风眠双.腿盘柱攀在房梁上。
  “茅鸿波, 皇上问你如今皇储位空缺,要你推选太子的人选, 谈谈谁合适吧?”大珰杵在旁边,静候佳音。
  “圣上想早立太子很好, 很好, 早立太子能着重培养储君的治国能力。为太子继位后夯实基础。”刑部尚书低眉敛目,缓了十几秒才憋出一句话,慢慢吞吞地念。
  “我是问你, 推选的太子人选。”搭档依旧挂着笑。
  “圣上万寿无疆倘若不是圣上忧国忧民,愿提前把事务处理清。其实不着急立谁的。”
  大珰暗地里叹气,笑他太过圆滑,“哎呀,直说吧, 不要拐弯抹角的。咱家还要回去复命呢。”
  茅鸿波同先前般呆愣, 直直往下接,“哪敢, 哪敢。”
  “你可真是的……”前来问话的太监,见人避重就轻、装傻充愣也是无奈,言语里带的笑声都呛了些。
  “呦上面怎么还蹲着个人呢。”大珰顺着撑梁柱视线上移,梁柱上正挂着个贵小姐,发髻束得规整, 玉簪流苏一个不少。
  指甲涂着红艳兰蔻,身佩紫烟色薄纱衣衫。
  “快下来吧, 咱家不怪你,怎么长大了还这样见人羞,都是结过婚的人还这样毛毛躁躁。不过倒剩了咱家去赵府找您了。”
  陆风眠浮上一层薄红,捻住宽松的衣袖,蹑手蹑脚滑下梁柱。
  “端妃娘娘想请您入宫瞧瞧星绫公主,星绫公主很想您,陆小姐若不忙大可进宫看看。”
  前些日子她递的请帖可都有去无回,正是人人自危的时候,交情甚浅端妃怎会?
  脑海里模模糊糊冒出个声音。
  端妃徒有虚表,色厉内荏,非蠢即坏。
  大概又是那人说的。
  她安分谢过,拜了又拜,逃也似地离开。
  穿廊过门,一路滚回赵府。
  身上这打扮像女鬼,她不过梦到了此番打扮,特意找来类似只望多想起什么。
  临了跨入门楣时,脚悬在上空迟迟不落。红丹蔻、胭脂花片,大婚晚辰的打扮。
  一脚踏空,猛然往下坠了下。
  “别恶心我。”心里冒来个声音。
  远比上回来得清晰,可懒得也不忍细辩。
  凌薇的声音有种,撕裂伤口沁在热水中,容其独自凌乱的痛苦。像埋在厚重泥土里,撕心裂肺时极平淡的谈吐。
  是自己燕儿新婚,她仍然笑着祝福。夜敲宫门求和离,不辞辛苦奔波。
  是皇后自缢两人决裂,是最后那句恶心。
  也是没办法得办法,皇后狠辣,待自己虽好,待母亲利用更多。
  脚步声踏踏,她走得决绝。
  为惩戒她曾私自离府,家规家法.轮番上场,一训她不顾祖先牌位,二训她让家人担心,三训她不识好歹……
  六月盛夏,众人心有余悸本以为此事会告一段落,谁知迎来的却是陆风眠落水。
  据说是与表妹发生了冲突,自愿跳进荷花池的。
  这孩子从来就爱找陆风眠毛病,如今两人已长大,竟还是像从前那样,谁也不饶谁。
  因着比人大五岁,她无论如何也该让些。毕竟当寄人篱下的赵府大小姐,见好就收识相才是正途,多去宽恕体弱多病的表小姐。
  怎得在禁闭期间,被人强拉了出来,还落了水。
  府里气氛一度很压抑,人人自危,生怕惹事上身。
  有传言陆风眠是自己跳下去,诬陷表小姐的。人言可畏,众口铄金,要不是她处事素来圆滑,里外不得罪肯是要被吐沫淹死。
  而她也只是心有不甘,不甘心往后余生都要,听别人口中的故事度日。
  湖是自己跳的,在仆从越下救人时,还在拼命往下溺。至于谣言为何出现,就要问旁人是否问心无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