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作者:虞姬叹      更新:2025-10-18 15:12      字数:3087
  陆风眠没有过多去解释,空闲时间但凡找到机会,都要到荷花池畔走一走。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跳了八回有余。
  气温转凉,池水越发刺骨。但这些远远比不过心里的寒,一无所知到任人摆布,才是最令人崩溃的。
  如果池水能唤醒深埋的记忆,也不算自己白费功夫。
  知晓了瘟疫案的走向,但其他的事情还是一无所知。她知晓自身贪慕虚荣,知可同甘不可共苦,但好歹与人认识良久。
  当真不至于,在人母妃自戕时,与人决裂。
  期间到底发生了何?
  手心的沙子攥得越紧流失越快,没等来记忆回溯,却等来了父辈的关心。
  陆恩卓大致是觉得女儿,于李殿下的婚事,产生了怨愤心理。迂回的给人提携,弯弯绕绕讲了好些,她小时候的事。
  虽然这些事,对方一件都不记得。
  “你也不能全然怪人家,毕竟当初你也结过亲,后来虽是和离了。大约是伤了对面心的,如今那人选择放手,你快快走出来为好。”
  陆风眠对自己与商三公子,曾做过枕边夫妻的婚,就更觉模糊了。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爱慕朱凌微的。周围也无人这样觉得,除了这个便宜得来的父亲。
  不知从那些细枝末节的细节,胡乱荒唐推测出结果。
  昏迷时的感情汹涌,能清晰辨认细微情绪的变化。一寸寸,一毫毫的情谊里,是从小相识的交情,是互相依靠的信任。
  唯独没有男女之情。
  再者两人本就是女人,自然不可能有男女之情。
  “你若睡不踏实,用些西域进来的檀香,有定心安神的功效。”
  骨肉亲情,相处起来竟觉难堪。越是亲近的血缘,陆风眠便越难拿出表面功夫应对。
  父亲,是她亲生的父亲,是名义上的父亲。
  同是内心遥遥不可触及的父亲。
  她不知怎得送走来客,草草蒙头盖好布衾。檀香萦绕鼻尖馥郁芬芳,很快整个房间都弥漫开。
  脑海里千愁万绪,忍不住去浮想联翩。心里百味陈杂,酸涩异常。
  虽本寄人篱下,但此刻流浪漂泊的感觉却异常明显。甚至多年失忆的不安此刻倾泻流出。
  京城繁华,不少人暗地里笑话她和离过。如今自己三七年岁,与人订婚却迟迟未结亲,倒不怪旁人口舌。
  半月前在禁闭中过完的生辰宴,先已经芳龄二十二了。
  我的未来让人琢磨不通,也就罢了。为何过往也不曾让人看清。
  梦境缤纷,一笔笔勾勒出过往的色彩。一排排的红灯笼,春节喜庆气氛十足。
  朱凌微的春服,衬得人娇憨可爱,坐在宴席上言笑晏晏。而自己在皇家宴会上陪伴其身侧,身份正是皇后的义女。
  “呼——”她撑着靠在墙上,等心神慢慢回归。良久终于决定,这宫里确实还要去一趟,瞧瞧星绫小公主。
  第四十九章
  有冒热气的茶被推到她面前, 茶托蹭着桌案“刺啦刺啦”。
  端妃面容娇好,不怒自威。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皓腕凝雪晃人眼, 洁净的手罩在绿波荡漾的茶盏上。
  “成美, 在这宫里长记挂的,长走动的就那么几个人。我真是时时刻刻盼着你来。”
  陆风眠余光扫着推到面前的茶盏, 慢慢猜出宫里要变天了,以至于妃嫔开始谋划出路。
  “我的女儿, 我独独放心不下她。”
  她愈听愈把头垂低, 莫名有点好笑,嘴角频频抽搐。
  端妃从座位上站起,干脆利落地跪下去, 当场就把陆风眠吓了跳。
  她横猜竖猜也猜不到,风云变化得如此快。快到来不及反应,已经轮到人求她的地步。
  陆风眠那里敢答应,端妃看似与清淮缓和了关系,还将孩子交由其教导, 但两人间仇恨难以磨灭。或许娘娘单方面觉得无关紧要, 愿让其与星绫公主交好,可文昌不大可能这么想。
  蓄意接近, 以求一击毙命。
  娘娘提前知道了,怕是有人打草惊蛇。
  “文昌救过我,害过我,当时在驼梁还愿留我一命,实属难得。”陆风眠深吸气。
  “有时我真想不明白, 她将我们先前的怨憎当什么。”
  陆风眠见人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从座位上起来去扶她。对方也不强撑, 顺着搀扶的手直起身子。
  “娘娘您累了,回去休息吧。”陆风眠无以应答,只得逃避。
  两人步至寝室,几个丫鬟举着姜汤水匆匆赶来,一个不小心半碗糖水泼在了陆风眠衣衫上。
  面衫粘湿,半透明挂在腰间。
  “去换件衣服吧,别让人以为我克待了你。”端妃攥住陆风眠手腕,过长的指甲叩在皮肉上。
  陆风眠答应,顺着三个丫鬟换好衣衫坐在梳妆台上。
  “小姐你等等,我去寻些东西。”
  她任由余下的两个丫鬟整理发髻。待一切整理妥当,只剩插珠带花的步骤,离开那人才姗姗来迟。
  新政引发的波澜,惹得陆风眠头晕脑胀,不免担忧起自身安逸,想着想着头痛欲裂,闭目小歇。
  以至于那人推门进来,也没有多看一眼。
  “下去。”刚进来的人拿着一串珍珠项链,色泽明亮澄澈,颗颗圆润。声音带着倦意,像似厌倦了没完没了的工作。
  一道前进的脚步声,和两道退后的脚步声同时响起。
  陆风眠依旧昏涨,细细品味番这低哑的女声,猛然睁开眼。铜镜影影绰绰有四道身影,但因距离远模糊得看不清面容。
  她迅速向后转去,而这时脖颈挂上了串冰冰凉凉的东西。
  来人正是李清淮。
  对方无精打采的双眸却只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并不像自己那样圆睁。
  想说话又不知该说何。半晌也没出声。
  李清淮不给她安稳的机会,玉手纤纤不断缠绕珠线。
  “怎是你,怎么进来的。”语调平平,没疑问的意思,就像观局者明知故问玩弄着猎物。
  可陆风眠了解,文昌无这些搞人的喜好,至少对自己没有。
  两人间恩恩怨怨明晰,想看得不透彻都不行,而透彻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无趣。尤其是让她知道自己恢复记忆后,那唯一的变数也没了,只剩遍地荒凉。
  脖颈项链珍珠稀少,用力后扯片刻便留下条红线。断断续续有血珠从中冒出来。
  陆风眠费劲拔出深陷皮肉里的珠线,倒吸几大口凉气,脖子火辣辣得疼。
  不确定对方现在的精神状态,她的确不敢乱动,生怕下个瞬间就命丧于此。
  左思右想,再保持现状几秒钟会死。她顺着拚现的一点灵感,脱口而出,“我去见了昭王。”
  嘴为活命比脑子运转快。
  出乎意料那柄索命镰刀竟真得松了。
  太不可思议了,这件明明已经是人尽皆知的地步……
  陆风眠连忙弓起手背,挡住飘向伤口的冷空气。顺带着小心翼翼回转身子,面朝李清淮,以防她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我要死在这里,你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李清淮依旧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嘴唇翕动,“还以为是个碍眼的小人物,抱歉了陆贵女。”
  “什么胡话,我是什么打眼瞧不见的家伙嘛。端妃殿里,‘您’来了就不允许其他碍你眼的来了嘛?”陆风眠据理力争,毕竟这人只是死气沉沉的,又没用黝黑的眼珠子瞪自己。
  再说她褐色的眼眸,不会变得黑洞洞,自然也没法瞪她。
  她站起来大声道:“爬!”
  气氛霎时焦灼,对方觉她傻叉,不愿再理会。
  陆风眠后知后觉意识到说了啥,手忙脚乱表现得很忙。撇了眼丢在地上的珍珠项链,摸.摸脖上伤痕,正色直面李清淮片刻又心虚移开目光。
  她默默蹲下拾掇着装,捞起被“始乱终弃”的珠线,递给那人。
  格外警惕的神情让人显得胆怯,不经意能瞧出几分楚楚可怜。
  明珠蒙着血雾,指印摁在表面,经陆风眠之手挂上李清淮手掌。
  “对不起。在世间这句话是非说不可的,对不起。”陆风眠捧着她手道。
  识相,再不识相就得死。
  “你怎么到娘娘宫里来了,我在你府上等你好久……”
  李清淮终于把视线落在了她脸上,目光沉沉,眼底乌青浓厚。似有触动眸中光彩终于开始流动。
  嗒嗒嗒。
  她闻声侧首,陆风眠才松口气。
  “有人。”说完她果断把手抽出来,还是木木的,手蜷曲的弧度和先前相同,提着那串淌血珍珠项链,转去屏风后。
  人刚被屏风遮住身影,陆风眠便开始策划。端妃殿里,她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打招呼传进来,除非有人放行。
  上来放杀招,虽不信她瞧背影瞧不出来,但……管她呢……这绝对绝对是端妃的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