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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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破破 更新:2025-10-18 15:14 字数:3215
赵肆干脆让敌人爆了自己,快速地结束了游戏,屏幕灰下来,赵雯遗憾地看了一眼屏幕,有些可惜。
“走吧,再不下去我妈又要吼起来。”二堂哥仗着身高优势揉了揉她的头,被她愤怒地拨开。
饭桌是热闹的,一大家子坐了满满一桌,好酒好菜大鱼大肉,但每一年的这顿饭,赵肆吃着都是没滋没味的。
对着门的正座坐的爷爷奶奶,老头儿不爱说话,板着一张脸安静地吃,吃几口菜嘬一口小酒,伴在那口酒里熨帖的叹息可以看出来心情也是极好的。
奶奶就有很多话讲了,问问这个生意咋样今年挣了几个钱,问问那个书念得咋样考了几分,再说说自己种的菜有多好吃多新鲜,见缝插针地还要招呼好大孙们吃这吃那,油乎乎的大肘子夹起来就往大堂哥碗里塞。
爷爷奶奶往下一边是大伯一家,另一边是二伯一家。赵平是小儿子,按着排序只能坐末座,但又在爷爷奶奶对面,也能叫奶奶关怀到。她知道她的小儿子这两年不太顺利,也不多提,也给她的小儿子一块大肉,又叫他趁着过年在村里多走动,看看村里头的叔伯兄弟们能不能帮着寻摸些机会。赵平动了动耳朵。
这样的关怀只到赵平,吴永芳和赵肆是半点眼神都分不到的。她们是真的末座,连眼风都要扫不到的角落,赵肆总是疑心若是人再多些,她们是不是就要被赶下桌了?
这张桌是平的,是圆的,但赵肆每每坐在这个地方都会感觉这张桌是有等级的,没有人觉得有问题,只有赵肆如坐针毡。
她瞥了一眼她爸碗里肥腻腻的大肉块,宽慰自己没有也好。
吃了饭,大人们帮着收拾场子,嫌半大小子们碍事都给赶了出去,兄弟姐妹几个站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大堂哥点起了一根烟,二堂哥看见了分了一支,两个人头碰头点上了烟,赵冬冬瞧见了也馋,就说也要来一支。赵肆一愣,赵冬冬比她大一岁,但也还没成年,他亲妹妹赵雯已经要嚷起来。
赵冬冬忙去捂她嘴:“别喊别喊,你要我死啊。”
“那你别抽不就完了。”赵肆瞥他。
“男人,哪能不会抽烟呢!”
大堂哥二堂哥对视了一眼偷偷笑,稀奇古怪,赵冬冬就恼:“笑什么啊!”
“笑你毛没长齐就想当男人~”
三个小伙打闹到了一起。
赵肆站在一边看着,她总觉得怪,打游戏的时候他们是玩得来的兄弟姐妹,但现在这个时候就好像他们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离得极远极远。
比她和砚回的距离还要远得多得多得多。真是太奇怪了,明明他们近在眼前,明明是血脉相连。
晚一些的时候,三个小伙子被叫走了,赵肆和赵雯远远地看见他们站在楼梯转角跟奶奶推推拉拉。
赵雯撇嘴:“大哥二哥都二十多了还从奶奶这里拿压岁钱啊。”
“奶奶非要给呗。”赵肆冷眼旁观。这样的戏码年年都演,她和赵雯从来是没份的。
“也没几个钱,但我怎么就这么气呢。”赵雯咬牙切齿。
“你妈会补给你的。”
“那不是一回事。”
赵肆不说话了。赵雯叹了口气,转开了眼睛。
谁差这点零花钱呢。
三个小伙子推拉完了,勾肩搭背地出来,有说有笑。
赵雯阴阳怪气地道:“呦,回来了?拿了多少啊?”
赵冬冬大方地把口袋敞给她,让她从口袋里把红包抽走。赵雯背过身打开数了数,有零有整的,有纸币也有硬币,总计123块,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讲头。
“跟以前一样。”赵雯把红包塞回赵冬冬的口袋。
赵冬冬笑道:“几十年如一日,物价飞涨,奶奶的红包不涨。”
赵雯白他一眼,不想说话。小时候她也闹过,也因为赵冬冬的炫耀跟他打过,惊天动地地哭嚎,最后被她爸抽了一顿。她妈知道她委屈,好好地哄过了她,以后每年赵冬冬从奶奶那里拿多少,妈妈就给赵雯发多少,这就只有赵雯有,赵冬冬就没有了,勉强把这水端平了。
大堂哥和二堂哥对视了一眼,把两个红包掏出来分别塞给两个妹妹。
赵肆躲开了:“奶奶给你们的。”
“拿着拿着,我俩都二十多岁了,还拿什么压岁钱。”二堂哥挠挠耳朵,有些不好意思。
赵肆不肯接:“那也是你们的。”不是我们的。
赵雯也不肯,牙尖嘴利地:“谁差这点钱了,怎么,还同情上了?”
“不是这意思。”大堂哥只觉得自己嘴巴真够笨的,好好的一件事搞得乱七八糟。
赵肆瞧着哥哥们尴尬,打了个圆场:“红包还是你们拿着吧,奶奶看见了不好说。你们把钱花了请我们吃东西呗?”
“行,行。”哥哥们又笑了,把红包揣回兜里,当做无事发生,揭过了话题。
第19章
过完年回来 ,赵平的精气神又回来了。以前胡子拉碴邋里邋遢的,现在每天都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夹着包往外头去。没过多久,他回到家里宣布他有新工作了,村里的一位远房表亲介绍他给一个大老板当司机。那可是个正经的体面活,老板开的是好车,他也算是老板的门面,得把自己倒衬干净。
头一个月工资拿回家,赵平眼见地又抖了起来,饭桌上话也多了,说他跟着老板见的世面,去过哪个酒店哪个度假村,说老板的派头和气场,张口闭口老板怎么怎么说。
他的话在赵肆这里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她只专心吃饭。
赵平有工资了,回来就叫吴永芳不用打工了。吴永芳总觉得不保险,不肯辞工,只把原先排满的夜班取消了,这样她每隔两天才上一次夜班,也就有时间在家里头做饭打扫。赵肆久违地又吃上了妈妈做的晚饭,一顿安安稳稳地坐着、一家人一块儿吃的、很丰盛的饭,除了赵平的一点噪音,其他都好得很。
“阿四!别光顾着吃,你也听听,都是大人了,以后用得着。”赵平拿筷子指指赵肆。
“嗯。”赵肆应了一声,心里不以为然,从人家嘴里捡漏的三言两语,能学到个屁。
赵平好像听见了一样,皱起眉头指点道:“社会上做事情的道理学校里学不来的,你得听听有能耐的人说什么。看书?看书有什么用?别读成书呆子了。”
赵肆刚要放下碗说自己学习去了,被他这句话堵在喉咙口,噎了个半死,嘲道:“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人是会进步的。”他倒是说了句正经话,然后味道就不对了,“我们老板念完初中就不念了,他那会儿读书可好呢,本来能从村里考到县里去,后来放弃了,为什么呢,他说啊,读书没用,赚不了大钱,他十五岁出来拼,现在拼出来那么大一份家业,他自己说的要是去读书他现在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赵肆皱眉,赵平还不是念不完初中就出来拼了,拼出个啥了?人家能当老板是人家有本事,又不是因为人家不读书。
“你什么表情啊,爸操心你呢,你说你多少年没读过书了,再用功,你能有你以前那些同学用功?你能追得上他们?不成的啊,阿四,之前爸看你在兴头上,不好说什么,现在爸想明白了,花这心思读什么呢?考上了也就是个专科,读个几年还不是要出社会打工?不如早点打工,多学点门道。”
赵平的话有理没理不说,却也是真真切切地踩到了赵肆的痛脚上,她的奋起直追真的能追上吗?
再焦虑再不安,日子还是照过。
赵肆挂在高考班的尾巴上,学得跌跌撞撞,她像个蹒跚学步的小孩,时不时就要跌跟头,摔得手脚青青紫紫。
但一个小孩,摔倒了总会有人来抱她起来或者鼓励她自己爬起来,或者是哭够了,也就不疼了,爬着爬着也就再一次磕磕绊绊地走起来。
而一个人,总是没有第二次童稚的保护期的,当她再次摔摔打打的时候,没有人会来抱她,甚至最亲近的人还要劝她放弃,她不仅要忍着痛,还得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才能不让那些泄气的话钻进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瓶颈期到得很快,她靠自己能补上来的地方其实不多,再往上难度渐渐加大,便没有那么轻松了。她不由自主地开始焦虑,越是急越是沉不下来,另一头赵平的嘲笑和吴永芳的心疼如同嘈杂的噪音让她脑袋发涨。
她是绝不肯就此放弃的,只咬着牙埋头学,她越发沉默了,打球也不去了,之前一起混的小兄弟喊她去打游戏她都拒绝了,小姐妹喊她去吃烧烤她也婉拒了,她离她的伙伴们越来越远了。她独自一人来往于宿舍和教室,在秋日落叶里顶着风向前走,落叶被风旋起,洒落在她头顶,她眯着眼睛晃了晃头颅,把习题册抱在怀里,埋头往前走。
吊在末尾的数字刺得眼睛生疼。
“阿四,明天把自己收拾收拾,爸有个局带你和你妈去。”赵平回到家,一边换鞋一边对着屋里的赵肆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