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作者:
九光杏 更新:2025-10-18 15:44 字数:3070
毕竟何姑娘住处已知晓,人一时半会跑不了,王忧陪他跑了一天,三师兄为他额外操劳,不如就依他俩,大家一起好好放松一下。
琼宴楼内宾客满座,人声鼎沸,跑堂小二认识游来重,引他三人进入二楼一间临窗雅间。
既可欣赏楼下大厅歌舞,又能不受他人打扰,貌似是琼宴楼特意为游来重备下的。
之前因点烛看眼一事,王忧对游来重观感不佳。
几杯清酒下肚,那点不快被他丢去九霄云外,酒桌前与人聊天是越聊越投机,越聊越上头。
从京城风雨谈到江湖奇闻,谈得两人颇觉相见恨晚,没一会好得勾肩搭背。
楼下戏台,有歌女抚琴,舞女旋舞。
铮铮琴音引得王忧手指发痒,转身下楼借了歌女古琴上楼来弹奏。
他弹琴时,与平日里两模两样,古琴置于膝上,手指拨弦,悦耳琴音似流水一般淌出。
曲调时而欢快时而婉转,楼下有宾客循声看去,一曲终了,引得众人连连鼓掌叫好。
游来重对王忧是刮目相看,以为是个普通富家公子哥,不曾想是个有才艺的,醉醺醺夸赞道:“人不可相貌,没想到王公子竟会弹琴,弹得还如此之好。”
边说边提起一边酒壶,给王忧满上一杯端至嘴边,王忧接过喝了。
云星起坐在一边笑吟吟看着二人,捏起手边清茶,呷了一口。
一杯酒下肚,王忧再弹一曲,游来重合着琴音给他打拍子。
望着眼前一景,云星起思绪飘远,他想,到了明日得赶快去找何姑娘。
夜深了,楼下人声少了些许,王忧与游来重醉得是一塌糊涂,一个趴在桌上喃喃自语,一个滑到桌下呼呼大睡,一副无法清醒的模样。
今晚是回不去了,不如留在琼宴楼,云星起同琼宴楼伙计搀扶二人进了楼上客房。
看两人横七竖八、无知无觉的睡眠姿势,云星起担心他们深夜熟睡不小心被自个呕吐物给呛住。
终究不放心,让伙计另准备一套床褥,他俩睡床上,他打地铺。
安顿好一切,伙计带上门走远,四下里安静下来,仅余两道沉重呼吸,和楼下时不时传来的喧哗。
云星起弯腰掀开被褥,烛火摇晃,把他的影子拉长拉大,投射在墙壁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猛地抬头四下张望。
好像有人在盯着他看。
床上二人睡得不知天昏地暗,窗户油纸偶尔被一阵风吹得哗哗响。
走去窗边推开窗扉,窗外夜色浓黑,街道空荡荡,丝毫没有琼宴楼大门处的热闹。
瞧了瞧四周,云星起皱眉,是不是今日一路奔波太过劳累导致出现错觉了?
不是没可能,他关好窗,不再胡思乱想回到床褥上睡下。
房内微尘因开窗被带动而起,有些落回原处,有些飘浮而上,经过桌椅,经过房梁,经过一块屋顶缺口,一双琥珀色眼瞳掩映其中。
燕南度不放心云星起,下山来找人了。
猜测大抵是宿在哪家酒楼,率先从琼宴楼开找,一找给找到了。
确认人睡下,他犹豫一阵,最终身形一闪,消失在沉沉夜幕中。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云星起醒来,屋内有淡淡酒气弥漫,三师兄与王忧仍陷入深眠。
他轻手轻脚收拾好,没打算去叫醒他们。
独自下楼去柜台处结清账款,他要去找何落青。
风裹挟微凉湿意扑来,云星起摸出怀中地图,手指按在线条辨别路线。
一个声音在一侧响起,低沉熟稔,“真巧。”
云星起整个人一顿,转头看去,日光下,一人携刀而立,冷峻五官融化于笑意之中,显出些许柔和。
第62章 庭院
他怎么会在这?
云星起心脏仿佛漏跳一拍, 脸上没多余表情。
至于燕南度其人,他想在今天早晨看见吗?自个也说不清。
燕南度看他一脸茫然,两眼怔愣, 走近几步, 语气戏谑道:“云公子, ”视线瞄一眼地图,“一会是打算去哪儿?”
捏紧手中地图,云星起轻咳一声,回过神来:“你怎么会在这?”
燕南度眉梢一动, “你相信是偶然吗?”
拿问题回答问题,云星起默然了。
不等他再次开口, 燕南度接回之前提问, 兀自问道:“介意我和你一起走一段吗?”
拒绝的话语卡在喉间,云星起想起昨日方彩提起过,何姑娘身手不错。
万一他去找人,三两句话不对付,对方瞬间暴起,他该当如何?
即使现下拐道去铁匠铺买一把防身用的利器, 他一个生手, 在一江湖老手面前,完全是不够看的。
说不定一拿出利器, 对方一见愈加生气, 直接对他下死手。
想法一过脑子, 临到头, 云星起吐出一个“好”字。
夏末秋初,清晨垂野镇带有微凉湿意,空气呼进肺部, 让人清醒不少。
云星起离开镇子不过三年之久,城镇布局变化不大,按照简易地图指引,没花费多少功夫停在一座庭院前。
庭院远离人烟,临近山林,最近邻居在几十米开外。
石头围砌,可见房屋檐角透过院墙。
正是早餐时辰,院内烟囱无炊烟升起。
何姑娘莫不是仍在睡觉?
念头一闪而过,云星起径直上前去敲门。
咚一声脆响,门应声而开,没锁。
院内陈旧朴素,地扫得干干净净,乍一看空空荡荡。
云星起莫名紧张起来,回头与燕南度对视一眼,男人没说话,用眼神示意他别怕,两人一前一后走入。
正对院门屋内,木门大开,何落青一袭熟悉的浅青罗裙,脸上无半点脂粉,面色憔悴地端正坐在一把正对门口的椅子上。
她说:“你来了。”
语气平静笃定,像是早已知晓他会前来。
她的眼睛越过云星起,落在跟随他而来的身后男人身上。
脸上表情未变,眼神微动,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慢慢摸到腰间,唇角一勾,没有笑意。
“云星起,”她说,“你还带了客人来。”
何姑娘知道他的名字?
云星起惊讶得一时语塞,何落青接着说:“小云公子,我的故事,只说与你一人听。”
这是燕南度第二次见眼前的女人,第一次是在夜间河堤下,他对她的印象是一位腰间配有长鞭的女人。
他一踏入院落,何落青视线落在他身上时,眼中温和友善烟消云散,升起显而易见的戒备警惕。
是对他的,不是对云星起的。
一只手忽然拉住他的胳膊,力道不大,一垂眸,对上云星起澄澈的双眼。
云星起说:“阿木,你在外面等我。”
燕南度喉结滚动,想说些什么,却见少年眼中星光熠熠,把话吞下去,乖乖走去庭院外。
院落不大,他在院外,里头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冲进来花不了多少时间。
何况,他看得出,何姑娘对云星起没有恶意。
院门被燕南度关上,云星起独自一人跨过房屋门槛。
屋内家具不多,除面前桌椅外,唯有一张床靠墙放置。
何落青给他倒了一杯茶,茶水是凉的,云星起不甚在意。
他原是在犹豫,坐下后,索性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何姑娘,捏造无头女尸身份的人,是你吗?”
话问得直白,没有意思铺垫,云星起是想出其不意炸一下,炸对了不亏,炸错了没事,有燕南度在院外。
何落青脸色未变,微微一笑,笑得浅淡,点头认了:“是我。”
她的承认来得太快太干脆,让做好心理准备的云星起有些猝不及防,油然生出些许不相信来。
可是,如果不是何姑娘,她当着他的面直接承认,又是为了什么?
好半晌,云星起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伪造无头尸体身份?为什么要直接承认?为什么......
他有太多问题,最终化为三个字“为什么”。
今日天气晴好,窗扉大开,风悄悄潜入屋内,撩起一缕何落青落在肩头的发丝。
她收回凝视窗外蓝天白云的视线,转回到云星起身上,说:“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长到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
儿时,何落青有一个江湖梦,她不爱裙钗爱刀剑,时常手握一根树枝自称大侠,身后跟随一群小伙伴,一身短打在田间地梗间奔跑。
她是家中独女,家里人向来惯着她,因此由她去了。
变故发生在她十岁那年。
起因是她外公家院墙外的几寸占地,看似鸡毛蒜皮不值一提,实则让人争得头破血流。
她爹娘前去撑腰,哪知一夜间,全死了。
是与外公家产生争端的邻居在家中水缸里下毒,她的爹娘、她的外公外婆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