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者:
三风吟 更新:2025-10-18 16:12 字数:3165
管家修剪花茎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并未抬头,目光仍专注在那片微微卷曲的花瓣上,仿佛那才是顶顶重要的事。
逢煊停顿了一下,看着对方没什么反应,又补充道,语气里带着点想要彻底解决此事的决断:“打了不下十几个……我想,还是直接拉黑掉比较清静,我不会,你可以帮我吗?”
这时,管家才缓缓抬起眼皮,视线透过镜片投过来,那眼神里掺杂着一种难以即刻辨明的、近乎古怪的凝滞,他摇了摇头:“我也不会,我年纪大了。”
于是逢煊第二天又看到了手机上三十几条未接来电。
管家冷静地告诫他:“这种无聊的恶作剧,专挑深夜,就是想扰乱人。你不理会,他自觉无趣也就散了。你若回拨或拉黑,正合他意,证明你被成功地激怒了,反而会变本加厉。”
逢煊点点头。
后来等乔星曜出差回来,那骚扰电话才停了。
从上次逢煊跑出去后,其实他就感受到乔星在刻意冷遇他。
逢煊本质上是个对情绪不算敏锐的人,甚至有些钝感,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能清晰地辨别出这份冰冷的指向,可见乔星曜做得有多么不加掩饰。
逢煊于是暗暗心想就算记忆恢复他也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不然那才是他的苦日子。
有人来接猫那天,天气算不上好。
逢煊趴在二楼的阳台栏杆上,看着楼下。毕竟养了有一段日子,说没有一点感情是假的,心里不舍是真的。
小保姆和管家把猫送去了,也就乔星曜一直在书房里动都不带动的。
他这个人,怎么说呢,似乎无论处在何种环境里,都注定和“好人”这个词绝缘。
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巴结哄着他,他眼里也就压根就没有人。
逢煊提前在柔软的猫窝角落里塞了一张对折的卡片,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了几句恳请新主人善待它的话,还附带了一个请求,希望对方以后能偶尔发一些小猫的视频过来看看。
逢煊把自己的手机设了密码,那天逢煊毫不留情地戳穿了管家的偷看行为后,他也没再拿过他手机。
乔星曜不理会他,他也不会理他。
一种幼稚却必要的冷战在这栋过分宽敞的房子里无声铺开。
a市另一端,某个高档小区的入户大厅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薰的淡薄气味。助理小柏将那只航空猫笼轻轻放地面上。
俞宸微微俯下身,他隔着猫笼看着里面那只蜷缩起来的奶牛猫,目光在那特殊的纹路上停留了片刻,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有一句淡淡的评价:“果然很像。”
他直起身,对小柏颔首:“辛苦了。”
“俞哥,你怎么就偏偏喜欢这种猫呢?”
“我之前也养了一只同样花纹的猫,并非什么名贵品种,只是跟一个人一起捡的,意义不凡,年头不短,已经成了习惯的一部分,那个人很喜欢猫,我不想有一天他回来了,见不到猫而失望。”
小柏正欲离开,目光无意间扫过猫笼侧袋里露出的一角白色,她伸手抽出来,是张对折的卡片,笑了笑,递给俞宸:“俞哥,这应该是之前联系我们那位先生写的,还挺细心。”
俞宸接过那张质地普通的卡片,目光落在上面略显笨拙却一笔一划极为认真的字迹上,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抬起眼:“小柏,还能联系上留下卡片的那个人吗?”
作者有话说:
[摊手][摊手]
第7章 咱们以后好好过行吗
乔星曜从出差回来,简直都要成个哑巴,跟逢煊焦灼着,就跟以往逢煊生气似的。
也不知道是跟逢煊学的,还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脾性相似了。
不过逢煊也没学乔星曜。
吃饭的间歇逢煊忍不住跟乔星曜的眼神触碰到一起,乔星曜眼神就会很快移开。
逢煊突然觉得以往乔星曜踹桌子,骂人也不是不能接受,这样诡异的模样反倒让人更摸不透。
逢煊孕期的饮食有着极其严格的专属菜谱,没有任何花哨的噱头,但每一道都是经过顶有营养的搭配,口味清淡却鲜美。
乔星曜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若决心要对谁好,那便是掏心掏肺、毫无保留的好,细致周到得仿佛恨不得将整个世界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对方面前。
之前那位来接猫的姑娘,后来将她老板的联系方式推给了逢煊。
某天,一个陌生的号码忽然发来信息,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简洁地发来了几段小猫的视频。
视频里,那只曾经瘦弱的小家伙如今皮毛光滑,在宽敞的房间里活泼地扑腾着玩具。
对方又说,如果逢煊有空,随时可以过来看它。
逢煊回复得很客气,说不用麻烦了,看到猫被照顾得这么好,他很放心。
对方隔了一会儿,又发来一条消息,说给小猫取了个新名字,叫“芝麻糖”。
逢煊盯着屏幕上那三个字,指尖顿了一下,恍惚了一瞬,才回复道:“很好听的名字。”
屏幕那头的“芝麻糖主人”似乎被这句话打开了话匣子,接着给他发说,他以前也养过一只黑白花纹的奶牛猫,是和一位很特别的人一起从路边救下来的,那只猫也叫“芝麻糖”。
它陪他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时光,安静地待在他身边,那种陪伴的感觉,很像那位已经失去联系的朋友。
只是猫离开了他。
他说他现在做着这份曝光度不低的工作,潜意识里,也是希望那位消失在人海的朋友,无论在哪里,或许能偶然看见他。
最后,他像是忽然从回忆中惊醒,带着点歉意问:“突然说这么多,没有打扰到你吧?”
逢煊握着手机,过了几秒才缓缓打字回复:“没有没有。”
他觉得那位“芝麻糖主人”能对他这样一个近乎陌生的人倾诉这么多深藏的往事,大概平日里确实没什么能够放心说话的人吧。
于是逢煊回复说,自己平日里也不算忙,听听这些完全没关系,让他不必介意。
之后和这位“芝麻糖主人”的聊天,竟出乎意料地投缘。话题总能自然而然地延伸开,彼此的理解和接话都恰到好处,那种默契和舒适感,就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
逢煊心里隐隐有些高兴,像在沉闷的日常里,意外收获了一个可以偶尔分享点滴的新朋友。
他把手机设置了密码之后,管家果然再也没有试图来动过他的手机。
逢煊心里清楚,管家所有行为指令都只来源于一个人,乔星曜,无论合理与否。
怀孕二十二周产检的时候,超声波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了他肚子里那个小生命的侧脸轮廓,甚至能隐约看见鼻子。
逢煊摸着自己鼻子想,像自己也不会差的,不过像乔星曜应该会更好看。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乔星曜已经和他持续了近一个月的冷战,家里气氛低得能结冰。
晚上,乔星曜去应酬,喝得烂醉如泥地回来,浑身酒气浓重得像是刚从酒池里捞出来。
他没有进屋,反而蹲在别墅花园的暗处,半天没有一点动静,只听见他口中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突然,他毫无预兆地发起火来,命令人把花园里那些精心栽培的花全都翻掉。
别墅里几乎所有佣人和保镖都惊动了,却无人敢上前,所有人的目光都偷偷瞟向站在门口的逢煊,等待着他的反应。
逢煊也被这阵仗弄得有些傻眼,他走上前,又是拉又是拽,低声劝乔星曜回楼上房间。
可乔星曜固执地不肯动弹,几次三番试图挣脱他,踉跄着要往那片花圃里踩。
最后还是管家反应快,及时挡在了前面,护住了那些差点遭殃的花。
这个家只有管家最心疼花草。
好不容易把人连扶带抱地弄进卧室,乔星曜又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精疲力尽地倒在那张宽大的床上。
逢煊拧了热毛巾,坐在床边,仔细地替他擦拭额角和颈间的薄汗。
就在这时,乔星曜忽然安静下来,沉默地睁着眼睛,定定地看了他片刻。
过了好半天,那双总是盛着凌厉和冷漠的眼睛,竟然慢慢地、一点点地红了起来,蒙上了一层罕见的水汽。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易察觉的委屈,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吗……我本来想给你的,一生气……就给扔花园里了……”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混乱的回忆里,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床单,重复地喃喃道:“你赔给我……你赔给我……”
逢煊拿着毛巾的手顿在了半空,温热的湿意还氤氲在指尖,整个人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彻底愣住了。
乔星曜每次喝得酩酊大醉,似乎总是会这样,意识沉浮间,好像被清醒时刻意压制的、尖锐的旧事便会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化作唇齿间含糊又执拗的埋怨,一字一句,都精准地戳向逢煊。